夜色漸晚,萬籟俱寂,路燈一個挨著一個亮起,井然有序地排列在大大小小的路口上,今天是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天上少許的幾顆星星卻在閃爍個不停,路上只有稀稀拉拉幾個行人,腳步匆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上來的涼意。
我不由自主地捂緊敞開著的外套,縮了縮肩膀,心里抱怨道,天氣預報也沒說今天晚上會突然降溫啊。
快點回家才好。
我提著一袋剛從超市買來的零食,引來了路邊小流浪狗的目光,這只小流浪狗看起來挺干凈,若不是它看上去餓得不行,我都以為它是家養的,看著它可憐巴巴的眼神,我還是心軟停下腳步,剝開了一根火腿腸喂給它吃,小流浪狗開心地沖我汪汪叫了兩聲,叼著火腿腸一溜煙兒地跑了,我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今天晚上回家的路程格外的漫長,我走進單元樓的大門,熟練地打開了手機上手電筒微弱的燈,勉強照亮了上樓的路。
沒錯,在很多年前,我們家這一棟樓樓梯間的燈就全部壞掉了,每次找人來維修之后,不出半個月,它又會莫名其妙地壞掉,從此,我們這棟樓的居民便懶得再去管它,同時也習慣了摸黑走路。
我還是不太習慣,我從小就怕黑,現在雖然比以前好一點了,可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依舊讓我心慌。
想到這,我默默加快了上樓的步伐,終于看到自己熟悉的那扇鐵門,我迅速掏出了鑰匙,長噓一口氣。
回到家,我第一件事便是開燈,然而,我摁了好幾次客廳燈的開關,卻沒有一點反應,我又去廚房和臥室試了試,依然一片黑暗。
停電了嗎?可是沒有人通知啊,而且我上樓之前看見不少戶人家的燈還亮著,難道只有我家停電?
我們這里是老式居民樓,平常沒有物業管理,如果發生這種意外,只能自認倒霉去叫人來檢查維修,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上面赫然顯現出22:12的字樣,我不抱希望地撥通了幾個維修電路工人的電話,果然不出我所料,時間太晚了都拒絕立刻前來。
正在我一籌莫展之際,我無意間在墻邊看到不知道何時寫在上面的小廣告。
電路維修:138xxxx5401(8:30—22:30)
太好了!
我迅速播下了那串號碼,是一個中年大叔接的電話。
“喂,你好,花苑路云輝超市對面的居民樓11棟這里可能電路故障了,實在抱歉這么晚打擾您……嗯對,6樓,最上面這樓,謝謝!麻煩了!”
我默默嘆了口氣,逐漸放下心來,心里還在不斷感謝著這位寫小廣告的大叔,啊還真是第一次對破壞墻壁寫小廣告這種行為抱有如此大的敬意,果然人只有對幫助得到自己的事情才會有特別大的包容心。
我緊握著手機,那點微不足道的光芒在茫茫夜色中顯得十分無力,我坐在樓梯口等了二十多分鐘左右,正發著呆,兩個人影一大一小倒映在墻上,我抬頭看見一個中年大叔帶著一個小女孩走了上來。
大叔看上去非常沉穩冷靜,身著一件普通的深藍色工裝,腰間挎著一個破舊牛皮包,拉鏈半開著,鼓鼓囊囊的好像塞了不少東西,黑夜中看不太真切,大約是維修工具吧。他從包里拿出了一盞地燈,按下開關之后,我終于見到了久違的光亮,這可比我手機里手電筒的光亮多了,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氣,他朝我微微點了點頭,便開始檢查起我家的電路問題,躲在他身后的小女孩悄悄探出了個腦袋,兩根蓬松的麻花辮軟趴趴地搭在肩上,看她的校服和校徽應該是附近明月中學的學生,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學校,難怪連校服校徽都做得這么精致,我敬佩地點了點頭,一抬眼,發現她正眨巴著靈動的大眼睛看著我,看著她,不知為何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我禮貌地沖她笑笑,將視線移向了別處。
目光所及之處,是樓梯道狹小的窗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有個黑影在窗戶玻璃上若隱若現,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悄悄靠近一樣。想到這,我有些好笑地撇撇嘴,興許是最近懸疑類小說看多了,才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我看著毫無進展的大叔,有些著急,雖然我平常愛看懸疑小說,但怕黑這一點我從小到大都難以克服,況且我加班到現在還有個方案沒有做完呢,雖然就差最后一步了,可是想得焦頭爛額就是想不出來,只能回來繼續加班加點,想到這,我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斟酌著開口道:“大叔,我家這燈,還能修好嗎。”
“你們這棟樓的燈,是不是壞了很久了?”
我有些訝異地瞅了大叔一眼,心想著或許是大叔之前來過我們這修燈,不過自己倒是對他沒有什么印象。
“我們這棟樓樓梯道的燈,每次修好沒多久就自己壞了,估摸著是房屋太老舊了電路有問題,也找不出來個源頭,我們這些住戶倒不是很在意,但是現在家里面的燈一下子全打不開了,按理說不會這樣的。”
大叔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
“不好意思,你們家這燈我修不了,錢我就不收了,我先走了。”
“哎...”
我無奈地看著大叔帶著小女孩迅速地離去,心里默默嘆口氣。
哎,偏偏運氣不好,我的電腦現在是一點電都沒有,看來今夜注定是做不完主管交代的那個方案了,只能先這么將就著睡覺算了,等明天下班回來也就是周末了,到時候應該有的是時間來修這燈。
幸好今夜月亮出奇地亮,待給家門反鎖后,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給自己壯膽,索性連手電筒都不開了,心想還是留點電,于是在黑暗中摸索著走進自己的房間,等摸到我熟悉又溫暖的大床時,我心里石頭一落,拉上被子順勢躺下,準備進入甜美的夢鄉。
然而我眼睛剛合上,就聽見門外一陣清脆有節奏的敲門聲。
咚咚咚——咚咚咚——
我微微睜開眼睛,不由得眉頭一皺,尋思著誰大晚上的來敲門擾民,正躊躇之時,我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在呼喚我。
“佳佳,佳佳,開門吶,是媽媽。”
媽媽?
我懷揣著激動又疑惑的心情,一個翻身從床上爬起來,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又幾個箭步走向門邊,即使這個聲音我可以百分百確定是我日思夜想的媽媽,但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往貓眼里瞅了一眼。
可惜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佳佳?佳佳怎么不開門呀?你不想媽媽嗎,媽媽今天回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沒有提前打招呼。”
就在我手伸向門把手的時候,手機突然收到一條短信,我好奇地打開看了看。
“不要相信她說的話。”
我看著這個略顯熟悉的電話號碼,一時想不起來是誰的,只在心中暗暗生氣道,太過分了搞這種惡作劇。
接著,手機又收到第二條短信。
“想辦法逃出去。”
對比起這個不知署名的陌生短信,我當然是更相信我聽了22年的媽媽的聲音。
我試探著開口道:“媽媽,我好想念你給我做的雪花丸子。”
“傻孩子,”媽媽的聲音愈發溫柔,“媽媽回來繼續做給你吃。”
我嘴唇微微張了張,悄悄捏緊手中的拳頭,不知何時我的眼眶竟也開始濕潤起來。打開門后,我看著笑臉盈盈的媽媽,再也止不住內心的想念,不由得撲進媽媽的懷抱。熟悉的香皂味混合著淡淡茉莉花的香味,這是媽媽獨有的味道,這個懷抱,我想念了太久太久,我鼻子酸酸的,縮在媽媽的懷里,低了低頭沒做聲。
叮咚——
午夜12點的鐘聲響起,窗外的樹葉在大風之下婆娑起舞,不知為什么總覺得今夜有種格外不同的感覺。
窩在媽媽懷里許久的我,終于是不舍地松了松,我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媽媽,我眼睛進沙子了,紙巾在我房里,可不可以幫我拿一下。”
“當然,我的寶貝。”媽媽吻了吻我的額頭,隨即起身去替我拿紙。
我轉身拿過門口置物架上的包,按下門把手,剛踏出門外,就回頭看見手中拿著紙巾的媽媽,正一臉疑惑地望著我。她的頭歪歪的,眼眸像兩個看不見底的深潭一樣空洞。
“佳佳?你去哪?”
我捏緊手中的包飛速地跑下樓去,全然不顧身后的“媽媽“嘶吼猙獰的聲音。
可惜,我太相信也太了解我的媽媽了,我的媽媽不會是這樣的。
我們家的樓層雖然相比起高樓大廈而言不算太高,但是在緊張又害怕的情況下我仍然跑得氣喘吁吁,終于在我跑到一樓的時候,我忍不住喘了兩大口粗氣,當我抬起頭望向四方時,整個人都當場呆愣在原地,久久沒回過神來,眼前的景象像大型電影一般放映在我的眼前,驚心怵目,魂驚魄惕。
此時街道上所有的路燈都已熄滅,遠處的樓房無一處有光亮,一瞬間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光源,只剩月光皎潔而又陰涼地懸掛于高空當中,灑下點點璀璨如銀河般耀眼奪目,一個個的行人如同行尸走肉一樣毫無目的地游蕩在街頭上,動作緩慢而又僵硬,看起來可怖至極,與這異常光亮的優美月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遠遠望去,這一切是極其的不真實,整個世界都仿佛陷入了混沌之中。我不經的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生怕自己因為驚恐發出聲音,我悄悄躲到一樓樓梯口一個隱蔽的工具室內,小心翼翼地反鎖了門,好不容易穩住顫抖的身體,我強裝鎮定地背靠著門蹲了下來。
隨即我掏出手機迅速打了幾個字回復先前的那條短信。
“大叔,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