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凡人時不時能看見頭頂的天上,有一群群修仙之人御劍飛行劃破云霧,拖出長長流云華光,場面震撼,直教凡人羨慕不已。
洞天福地開啟在即,好些宗派會提前去千極山等候,以免入口擁擠,耽誤了進洞天福地的時間,早點去候著,就能早點入洞天福地,也是減少危險的辦法,畢竟里面仙魔兩道皆有,雖洞天福地里仙魔兩道不會主動出手,幾乎是不成文的規定,但還是盡量避開為妙,且最早進入洞天福地的人可以盡快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遙梔山為仙道第一大派,有著謙讓風度,與其說是謙讓,不如說是不屑與其它門派去爭入洞天福地的先后,遙梔山能立于修仙界頂端,自然有股子傲氣,就算是最后入洞天福地,也有足夠的自信。
其實來這里的人都有自信,但能從洞天福地里獲得寶物和機緣,說白了全憑運氣,跟自信沒啥關系,無非是仗著遙梔山的名頭,認為沒人會傻乎乎的去招惹遙梔山,誠然,洞天福地里的仙魔兩道原本也不會互相招惹,不過就是趁人之危,干點落井下石的事罷了。
六百多近七百的遙梔山弟子,臨洞天福地開啟前一天,浩浩蕩蕩出發,他們的青白衣衫在天空上一掠而過,使觀望的凡人只能望見一道道青白光影。
一行人飛落千極山腳,已人滿為患,密密麻麻等候的各門派弟子看清來人服飾,知是遙梔山弟子到了,俱都紛紛議論起來。
雖說凌云山已淪為二流宗派,和遙梔山的關系卻十分交好,以往凌云山是仙道第一宗門的時候,也沒有看不起沒有躋身一流的遙梔山,而今遙梔山占據了第一,自然也不會。
凌云山此次帶隊的陽平是凌云山掌教畢樞的首席弟子,說起來比君長年紀還稍長幾歲,卻還沒踏入金丹境,縱使能在四百歲結成金丹都稱得上嬌子了,但人家君長早在百年前就結丹了,而陽平同是掌教首席弟子,現如今已經三百四十余歲都還沒能結丹,只能證明凌云山是真的落魄了。
見遙梔山弟子在空曠的位置安頓下來,并布下了驅散謎瘴的結界,陽平這才過來打招呼。“君長道友。”
結界外,陽平和陽和抱拳行禮,舉止禮貌,不卑不亢,這陽和是凌云山長老畢弘的大弟子,陽平和陽和的名字連在一起明顯是平和的意思,說不得這兩人的名字是畢樞和畢弘刻意改成這樣的,不知是不是因為當年和關琊山魔尊姜妍的那一段恩怨,讓他們明白了,做什么事情都不能沖動,要平和以待,不然,凌云山再沒有什么可以輸得起的了,所以,畢樞和畢弘才把座下大弟子起這樣的名字,便是想以此為戒。
聞聲,君長知其來意,輕輕拽了拽云漫,然后趕忙迎出結界,抱拳還禮。“陽平道友,陽和道友。”
畢竟關琊山和凌云山仇恨深植,曾為魔君應修的云漫對這兩個人也是有所了解的,跟著見了禮,就聽那個陽平看著自己說道:“上回凌云山遇險,得貴派相助,卻害得云漫仙子自爆。”眼光轉向君長看了一眼,又說道:“幸得君長道友不惜以跌境的代價相救,只是,要讓云漫仙子和君長道友重新修煉,真是讓敝門深感愧疚,不知該如何才能報答二位的恩情了。”說著,再次抱拳,鄭重道:“大恩不言謝,如二位有用得著凌云山的地方,請盡管開口。”
如果不是攻打凌云山,自己怎會被君長殺死,現在還好好做著風光的魔君呢,哪用得著重新修煉,還日日籌謀著如何殺君長報仇,不過,若非凌云山一戰,自己被君長殺死后,原本的云漫又湊巧自爆,讓君長不惜代價相救,或許自己也沒有機會重生,可即便重生,心中對被最信賴的兄弟所害依舊恨意難消,卻又不能表現出分毫,還須面帶微笑的說道:“仙道承自一脈,相互幫扶理所應當,陽平,陽和兩位道友不必太過掛在心上。”
她說話時,君長不由睇眼看她,才接著說道:“敝門和貴派乃多年情義,敝門也曾受貴派諸多幫助,貴派有難,我輩便是付出性命也都值得,兩位道友莫再說這些見外的話了。”
“君長道友這般大仁大義,是我等偏狹了。”陽平連忙說道,然后轉開話題,不再提起,免得彼此尷尬。“不知君長道友此番入洞天福地準備去何處?若是同路,我們也好結伴而行。”
“多謝陽平道友好意,此次入洞天福地,我想去的地方危險至極,怕是不能與兩位道友同行了。”君長直接拒絕道。
聽他言語不愿透露去向,陽平也識趣的不去追問,笑了起來,欲告辭回自己宗門所待的地方,卻見云漫忽然轉身于君長背后,眼神望向遠方。
循著她目光望去的方向,正是關琊山的弟子,陽平心道:她是自爆才重傷了關琊山魔尊的親傳弟子雪柔,聽說雪柔至今昏迷未醒,她和關琊山算是結下仇了,眼下瞧著她的修為到了化塵境,雖是極快的修煉速度,但化塵境想在危險重重的洞天福地里安然無恙幾乎不可能,還有關琊山的人對她虎視眈眈,若沒人保護,當真是很難活著出來,不過,看她躲在君長背后,再有君長不惜跌境也要救她的情況,她和君長的關系怕是非同一般,而君長之所以不愿與自己同行,當是擔心他們已被關琊山盯上,怕會連累凌云山才不愿與自己同行的,頓時只覺君長此人大義凜然,無人能及。
當然,君長完全沒有這種想法,也不知道陽平已經無端把自己理解成了無與倫比的君子典范,君長只是在察覺到云漫的異樣后,急忙撫向云漫抓著自己手臂的手,輕聲道:“別怕漫漫,有我在,關琊山的人不敢拿你怎么樣。”
而云漫呢,無意間看到以前的師弟應莒惡狠狠的盯著自己,心里倒不是真的害怕,自己為魔君時,對這位師弟也算是照顧有加,哪想今日卻橫眉怒對,只因這位師弟把自己當成了害雪柔師妹的罪魁禍首,可自己是借尸還魂在這具身體里而已,也是受害人吶,真的是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只道天意弄人,不,君長害人!
此番定讓君長死在洞天福地里,自己遭的這些罪以及往后重新修煉的艱難困苦豈能不讓他付出代價,他必須以死贖罪。
思及此,云漫立馬露出微笑。“君長,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聽他們兩人的稱呼,陽平雖驚訝,卻也覺意料之中,若非在意到極致,沒有誰會為救另一個人愿意境界跌落,君長為云漫愿意,便說明云漫對君長有多重要了,只是心底不免惋惜,這等天人之姿會對這樣平平無奇的女子生情,委實有些不般配。
正想著,他身側的陽和開口道:“君長道友,你臉上的傷像是中毒所致?”
自被杌貅的尖角劃破了鼻梁和臉頰,雖劃得不深,但杌貅的毒太強,以致傷口愈合了也會留下疤痕,而今這條疤痕也不過一粒米寬,一手指長,不算太大的傷疤,只因杌貅太毒,這條疤呈黑色,比較顯眼罷了。
君長無甚在意的點點頭。“是杌貅所傷。”
那便是不會好了,陽和覺得可惜,卻又真誠說道:“若這傷疤在別人臉上定然十分難看,可這傷疤在君長道友臉上卻不損道友半分風姿,反而讓人覺得道友英氣非凡。”
聞言,云漫的臉頓時黑了下來,自己費心冒險才讓他被杌貅所傷,原以為他會毀容,現在倒好,這個陽和說他英氣非凡,令自己氣憤的是,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如今從他人口中聽到這樣的評價,看來自己的感覺沒有錯,憑什么,臉上多了條疤不丑就算了,還讓他更具魅力!
“陽和道友謬贊。”君長謙和道:“我本男子,相貌這些不重要。”目光柔和的側眼看向云漫。“只要能護所愛之人,便是再多些傷痕又何妨。”
云漫腹誹,騙鬼吧!也不知以前他說的那些,能與他比肩之人只有自己的話是哪兒來的,為應修的自己定然是世間絕無僅有的風華,他么,雖不想承認,卻也不能否認他的出塵俊逸,但他能說出這些話來,就足以證明他著實是個極其自負容貌的人,現在當著凌云山弟子的面,卻說這樣自謙的話,果真是個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
陽平看君長神情溫柔,那一句所愛之人更是直接宣布了他與云漫的關系,唯恐打擾了兩人,趕忙碰了碰陽和的手臂,說道:“君長道友,想貴派剛到,應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我和師弟就不打擾了,告辭。”
陽和也有此意,附和道:“改日得空,再來叨擾君長道友。”
君長朝兩人抱拳,也不挽留。“兩位道友慢走。”隨即輕環云漫的腰,轉身回到結界里面。
不比來此尋藥,需得在千極山逗留許多時日,明日洞天福地就開啟了,他們只需在此駐留一晚而已,所以不必搭帳生火這些,各自吃點隨身攜帶的干糧就成。
來之前,眾人早已有了打算,也早已與同門間討論過要去哪些地方,能與同門結伴,當然是最理想和最安全的行程計劃,所以,這時候的人都已經結成了伴,俱是三三兩兩湊在一處,商量進入洞天福地后的要緊事宜。
君長和云漫要去的地方是無人去過的地方,兩人有私心,根本不打算與同門同行,因而,兩人尋了棵大樹下坐著。
拿出早前準備的餅拿給云漫,云漫接過吃了幾口,神情凝重,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見狀,君長把水囊遞給她。“漫漫,你臉色不太好,是擔心進去后會有危險?”
自己臉色要能好就好了,眼下已是酉時,距離洞天福地開啟只剩三個時辰,可早就煉好的丹藥這家伙卻一枚也沒給自己,而自己害怕打草驚蛇,至今也沒問一句,只是時間緊迫,自己也不能再裝若無其事了。
云漫扯開笑臉,柔聲委婉說道:“君長,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忘了什么?”君長神色不解。
“呃......上回我們煉的那些丹藥......”云漫頓了頓,就怕太明顯,也沒把話說完。
“你是說我沒把丹藥給你?”君長明知故問。
“嗯嗯。”云漫連連點頭,怕自己的舉動讓他起疑,又趕緊停下。
君長含笑溫柔道:“只要有我在,斷不會讓你受到絲毫危險的。”
言下之意,既然沒有危險,丹藥于自己也就沒用了,可自己要讓他死在洞天福地里,他死了,自己便處處都是危險,云漫心底著急,面上不顯的說道:“我當然知道你會護我周全,可,可事有萬一,萬一遇上什么危險,我怕你一邊要照顧我,一邊還要應付麻煩,我豈不就成了累贅,讓你難以兩顧么?我擔心,你會因此受傷,如果我有自保的能力,你就能安心......”
云漫一面說,一面看他表情,然話未說完,他忽然笑了起來。“漫漫,我當然知道你是關心我,我也只是一時忘記了而已。”
說著,攤開手掌,掌心上赫然浮現出一枚翠綠色玉戒。“喏,我早就給你分門別類的放在儲物戒里了。”
云漫拿過,下意識靈識探入儲物戒中,確如他言,里面的丹藥分類存放,但令云漫詫異的是,這些丹藥比自己讓他給自己煉的還要多得多,此外,還有一瓶被術法封存的丹藥,且沒有任何標識,不禁問道:“那個藍色瓷瓶里裝的是什么,為何你要用術法封存起來?”
“就是一瓶丹藥呀。”君長隨口道。
所有的丹藥都有明確標識,這瓶丹藥卻什么標識都沒有,云漫哪里肯信。“什么丹藥,須得用術法單獨封存?”
君長似想了想。“有些丹藥如果不用術法封存一段時間,是沒有藥效的。”
看他剛剛有一瞬停滯,就像在編造借口,云漫更是不信了,嘴上卻道:“我不懂煉丹,不知道丹藥還有這么多講究,那這瓶丹藥是做什么用的?”
君長眉頭微蹙,說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釋這丹藥的藥效,總之,這瓶丹藥極其珍貴,對你的身體有極大助益。”
煉丹的人解釋不出丹藥的藥效?這般含糊的話誰信?可云漫現在也不會去刨根挖底,免得問太多了,他會知道自己有所疑心,便笑著說道:“專門用術法封存著,肯定是珍貴了。”
“嗯。”君長輕輕點頭。“等這丹藥起了效,你就可以服用了。”
連藥效都不知道的藥,誰敢吃?也就是自己需要表現得對他極其信任,否則,哪里會跟他虛與委蛇。“你給我的東西肯定都是好東西,等起了藥效,你看著我吃。”
云漫說這話的本意是打消他的疑心,果見他一臉歡喜,甚至透著些許興奮的道:“好,等出了洞天福地,這丹藥也差不多起藥效了,到時候我再跟你說。”
到時候,這丹藥也用不著吃了,君長嘴角泛起好看的笑容,其實,這丹藥最好不要有能用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