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起,還猶豫什么?云漫眸光一冷,手握緋妝就朝君長胸口刺去。
下一瞬,云漫瞬間呆滯了。
望著躺在地上渾身焦黑的人,云漫只覺自己都快崩潰了,他都傷成這樣了,被自己靈力灌注過的法器竟還傷不了他分毫,緋妝的劍尖在刺向他胸口時,跟刺在鋼鐵上無異!甚至還有金戈相交的‘哐當’聲!
這是老天在玩兒自己么!這大好的報仇機會放在自己面前,自己卻無能為力!
一時氣憤后,云漫很快冷靜下來,也想明白自己不能傷他分毫的原因,他原本就有堪比金丹境的修為,自己一個化塵境,就算運起靈力也很難傷他,雖說他現在被天雷所傷,但他既然活了下來,也代表天雷給他淬體成功,如此,他身體恐怕強悍到了難以估量的地步,自己和他修為差距太大,以現在的情況,是如論如何也無法殺死了。
想清楚這些,云漫嘴角一牽,那么,只有讓他盡可能的放松警惕了。
再次拿出已收回儲物戒的療傷丹藥,喂入君長口中,本還想扶起他為他療傷,好讓戲演得盡善盡美,然深知自己所修乃魔功,與他仙門功法背道而馳,無法替他療傷,卻又想到自己血脈為他精血所鑄,或能借血脈相同的關系幫他恢復傷勢,便伸手放在其脈門上釋放出一絲靈力。
云漫驚異,自己的靈力竟然真的可以融入他身體之中!
原本只是試一試,不期然的結果,難不成兩個人的血脈出自一人,那么兩人即使各修仙魔,仙魔不同體質積存的靈力,在彼此體內也可以互相吸收?
這可是聞所未聞吶,云漫兀自思索著,卻又覺得不大可能,或許,還是跟那本曾在洞天福地里得到的古卷有關,很有可能這本古卷是仙界的醫書,才能使仙魔不同的體質沒有限制。
收回思緒,云漫想去拿他手里的寶物,忽腦中一念頭閃過,自己若主動拿走寶物,他心里肯定會覺得自己只是貪圖寶物而不在意他,現在的自己和他可是道侶關系,自然是人比物重要,便就忍著連寶物也沒管,為君長療起傷來。
雖說自己靈力低微,可正因靈力低微還不惜靈力為他療傷,就更能證明自己對他的真心,如此,他感動之余,任自己再包藏禍心,他也難察覺出來。
他身上多被天雷灼傷,體內的脈象也十分紊亂,先用靈力替他調順了的脈息,再拿出傷藥為他涂抹被灼傷的地方。
焦黑的皮膚干涸裂開,鮮血慢慢溢出,就像地殼里冒出的巖漿一樣驚心觸目。
眾所周知,燒傷比刀傷,刺傷要痛得多,許是傷口太痛,云漫在為他涂抹手臂上的灼傷時,他痛得發出一聲悶哼。
云漫連忙俯身低問,語氣關切。“君長,你醒了,很痛嗎?”
君長睜眼,痛得他蹙眉,他的臉也被雷灼傷了一片,連著鼻梁上的舊傷疤,著實有些猙獰,清俊的樣貌,是一點都看不出來了,他聲音有些輕微。“能在天雷中活下來,就已經很幸運了,一點兒疼而已。”
他擰巴著臉,嘴角還扯著笑,真是看著都詭異,云漫頓了頓,繼續諂媚道:“君長,都怪我靈力低微,只能幫你調順紊亂心脈,不能幫你修復外傷,只有用藥膏幫你緩解了,好在為你探脈時,并未發現你有內傷,否則,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漫漫,我很高興。”
不知為何,雖然他臉上黑乎乎一團糟,根本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可就是能看得出他確實十分高興的樣子,云漫覺得,果然是自己對他的照顧讓他感動了,自己當真是有先見之明吶,遂再加把勁兒。“君長,我雖是木靈根,但修為有限,不能完全治療你的傷勢,既然你醒了,就趕緊療傷吧,不然,我會心疼的。”
“這些傷兩三天就好了,不打緊。”君長依舊掛著笑,緩緩攤開手掌,是一面小圓鏡,鏡面光滑瑩亮,鏡身裹著一圈墨綠色枝蔓的紋理花飾,精致小巧,儼然就是鏡湖的縮小版。“我原以為鏡湖該是水系寶物,后來又覺得是土系寶物,不承想,竟是木系寶物。”說著,就遞給云漫。“漫漫,這下開心了吧。”
何止是開心,云漫幾乎想一把將其奪過來,就在伸出手的一剎忍了下來,只慢慢接過,面露驚訝,連問都不問一句,反正,他也會給自己答案,免得暴露了自己對寶物的欲望。
君長解釋說:“雷歸五行之木,這寶物被天雷淬煉,其雷電威能盡收其中,此寶物的威力恐怕比緋妝還要更勝一籌。”
緋妝可幻化成游龍鞭,游龍鞭乃仙器,不可否認,這面鏡子也肯定是仙器級別,但也沒想過會比緋妝還要有威力,這無疑是意外之喜呀。
云漫不動聲色,裝作不太關心寶物的樣子,誠然,自己現在想試試這寶物的威力也做不到,沒有到歸寧境,根本就操控不了仙器,便就說道:“君長,說起來你在天雷下肯定痛苦非常,但天雷淬體,你也算是因禍得福,想必,你如今的身體強度,已經不亞于金丹境了。”
“嗯。”君長沒有否認。“不僅如此,若我以后能夠飛升,定然能平安度過天劫。”
還想著飛升?真是個大言不慚的瘋子,做夢吧!別說飛升了,就是繼續活著,自己都不會讓他再有機會。
云漫心頭忿忿,卻裝作關心的道:“我扶你起來,你趕緊療傷要緊。”
在她的攙扶下,君長盤坐好。“我看你靈力空虛,打坐恢復靈力吧。”
云漫點頭,這才把寶物收入了儲物戒,卻沒有想過君長為何會毫不猶豫的把游龍鞭和新得的仙器都給她,只覺得理所當然,可理所當然的背后,一定是有原因的,自詡聰明的云漫,卻在君長對她的好,和報仇心切中忽視了問題的存在。
兩人各自吃了一些丹藥,盤膝入定,約莫半日光景,君長運轉完最后一個周天睜開了眼,外傷對修仙之人來說除了痛之外,遠不及內傷對身體的傷害大,此時,君長一身仍舊焦黑,看著可怖,可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那些被雷電灼焦的傷疤已經結痂,哪怕不去管也要不了多久就會痊愈,何況君長休息一陣還會繼續療傷。
云漫只是恢復靈力,早就沒打坐了,見君長也沒打坐了,忙開口道:“還痛不痛,肚子餓了嗎?”
“好多了。”君長微笑回道:“肚子倒是真有點餓了。”
云漫忙不迭拿出干糧,無不殷情的說道:“好在我先前揀了些柴回來,這些干糧都比較干,我怕你吃的時候會扯到傷口,我燒點水給你泡著吃。”
在火堆上燒了一盅水,一面把餅撕成小塊丟進水里,一面說道:“還可以放些肉干煮在里面,味道會好很多。”
君長只看著她,臉上就抑制不住微笑。“漫漫,你對我真好,要是能一直這樣對我,我便是死了也甘愿。”
那你就去死罷,反正這湖沒蓋蓋子,云漫心中腹誹,卻是說道:“別胡說八道,什么死不死的別掛在嘴上,不吉利。”
“嗯嗯,不說了。”君長笑得愈發開心,又道:“漫漫,這次得到的寶物還沒起名呢,好歹是仙器,你給它起個名字吧。”
是哦,仙器就該有仙器的排面,就如自己的游龍鞭,名字多霸氣,想著這面鏡子是雷電威能,云漫想了想說道:“雷殛鏡?”
“雷殛?”君長似思索了稍許,道:“殛通殺,戾氣太重,我不想你殺伐過甚。”
老子身為魔君,雖然是前世,但哪怕變成了仙道的女弟子,也該有殺伐四方的氣魄,云漫心道,臉上卻掛著笑。“那你說,起個什么名字好?”
君長抿唇道:“鏡湖的法陣乃轉輪陣,而我們正是補全了轉輪陣才有機會得到這寶物,不如叫轉輪鏡,如何?”
打心底不太喜歡這個名字,可云漫得順著他。“這名字好,正好紀念我們在這里有過一場驚心動魄的經歷。”
“紀念么。”君長喃喃,不自覺笑容愈甚。
適時,面餅湯也煮好了,云漫拿勺子把面餅和肉碎攪勻,然后端給君長。“可以當肉粥喝呢,不用嚼,也不會扯到臉上的傷了。”
“謝謝漫漫。”君長是真的覺得好幸福,殊不知,一切都是云漫在他面前的刻意作偽。
云漫拿起一塊餅啃起來,啃著啃著,面上帶了幾分憂色,君長自然關心。“怎么了漫漫,看你面色不太好?”
“沒,沒事。”云漫欲擒故縱的道。
“漫漫,我想是你的依靠。”君長看著她認真說道:“我想不論發生任何事情,你只需要站在我的身后就好,所以,我不想你遇到事情只想自己面對,而忘記了我。”
見他都這樣說了,云漫覺得成功的幾率很大,便支支吾吾道:“先才,你在天雷淬體后就暈死過去,我趕忙上前去接住你,可一碰到你的身體,天雷殘留在你體內的余威險些將我電暈,未免我們再掉入湖里,我只得喚出了瞬移符。”半真半假的話最是難以找到漏洞,云漫看了看他面色無異,才繼續說道:“哪承想,我正要掐訣,身體卻麻痹了,瞬移符也就掉進了湖里,幸而我又很快恢復了知覺,才趕緊帶著你回了岸邊,我怕,怕再遇到危險......當然,我不是不相信你能保護我,可是,可是事有萬一,我們就要去章臺了,那里那么危險,我本來就幫不上你的忙,我不想你在面對危險的時候還要顧及我的安危......”
話說得點到為止,明確的表明了她想要有自保的能力。
君長眸光一暗,隨即喚出自己的瞬移符,臉上依舊掛著笑容。“漫漫說得有道理,畢竟你平安,我才能安心。”
拿過瞬移符,云漫都快抑制不住內心的歡騰了,沒了瞬移符,在章臺就沒有后路可言,章臺,必是他葬身之地。
快速平復好激動心情,云漫展開一個甜甜笑容。“君長,我這是不想成為你的累贅,我有了瞬移符,縱使再危險,你也無須為我擔憂了,你沒了后顧之憂,相信以你的實力,定會在章臺平安無事的。”
君長深吸了口氣,面色無波的道:“你,從來都不是我的累贅。”
“嗯,我也永遠都不想做你的累贅。”云漫這話出自真心,因為,你沒有以后了,又何來永遠?
章臺是何等危險之地,但凡自己抓住一絲機會,就會讓你真正的永遠留在章臺。
兩日過后,君長的外傷已經恢復了大半,那些灼傷的結痂已經掉落,長出淡粉色的新肉,至于內傷,也只是在天雷淬體的痛苦中所引起的心脈紊亂而已,并無實質傷害,是以,兩人也可啟程章臺。
再經過三天越過滄海崖,時間剛好剩下半月。
也就是君長熟悉洞天福地,尋常修士哪敢往這等兇險的地方跑,先是滄海崖和鏡湖,現在又是章臺,都是無人踏足之地。
好處么,不用擔心別人來跟你搶奪寶物,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壞處么,你要想得寶,得有拿命去賭的覺悟,可于云漫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云漫知道此地危險至極,可云漫沒有想過要得到里面的寶物,只想借這里的兇險報自己的殺身之仇,所以,越危險越好,哪怕自己修為低微,心里卻本能的覺得在遇到危險時君長會護住自己,自己只需在危險來臨時抓住機會,將君長置于死地。
如今君長身上連瞬移符都沒了,即使他手段非常也難脫身,屆時自己用瞬移符逃之夭夭,只需想個合適的理由,就可在遙梔山逍遙一輩子了。
望著不遠處黑漆漆的磚石建筑,最上端有一座三層高似宮殿的四方樓宇,青瓦黑梁,飛檐懸鈴,殿后是黑突突的一座大山,應該說這大殿就是修建在大山上的,殿前是巨大的四方平臺,平臺四角鑄有蹲坐的異獸石像,虎頭獨角,龍身獅尾,還有著麒麟的四足,遍身鱗甲,使之望而生畏,莊嚴森羅。
平臺三面皆有九十九級長階,每面石階約莫三丈寬,委實氣勢非凡,然而,就在那九十九級石階間,橫七豎八的躺著無數枯骨,還更別說石階之上四方平臺的光景了,至于那大殿里面如何,傳聞是沒有人進去過的,而且就算有人進去過,也沒有人活著出來,所以,大殿里究竟有什么,無人知曉。
唯一說進去過里面的人,恐怕只有身旁的君長了。
“君長,前面就是章臺了,真的要進去嗎?”轉頭看向他,云漫面上頗是擔憂之色,實則心內興奮,恨不能馬上就進去,也好早日報仇,省得自己整日里因為想報仇而不得不跟仇人談情說愛,活得實在屈辱。
君長仰望森寒章臺,目光堅定。“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