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愿無歲月可回頭（二）
途中偶遇了一只孤單的被主人拴在門外的紅色阿拉斯加，一直流著口水，毛發打結，有些邋遢。
韓力力愛狗的心瞬間爆發，陪著狗子說著話：“哎呀，狗狗，乖狗狗。我也一直想跟狗狗一起喂個狗狗。我喜歡狗狗。”
而阿拉很高冷，聽了這段繞口令，也沒有搭理她，反而向同樣高冷的蘇小莫抬起爪子，要求握手。
嗯，一定是蘇小莫香芋色的裙子很漂亮，藍風鈴的香水正好對應它的口味。
離開狗狗后，兩人又走了一段路。一邊走，蘇小莫一邊問：“你們兩個，什么時候和好的？”
韓力力有些不好意思：“哎呀，其實飛機落地的時候，我就原諒他啦。”
蘇小莫是發自內心地覺得，無語，于是有些打抱不平的意思：“你這樣，對得起你哥的錢和他回去要受的批評嗎？”
韓力力嘻嘻地笑：“哎呀，我不值得，你值得。”
“……”蘇小莫更無語了。
回來的時候，韓力力不計前嫌，還打算去陪那只阿拉再玩會兒。主人卻突然出來，一言不發地帶走了阿拉，剩下蘇小莫和韓力力，面面相覷，自討沒趣。
距離住宿地方還有一段路程，韓力力突然鬼頭鬼腦地左右張望。蘇小莫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呼啦一下子跳了起來，看樣子嚇得不輕。
“怎么了？”蘇小莫也跟著有些一驚一乍。
韓力力滿眼都是恐懼，聲音也有些顫抖：“哎呀，我總覺得后面有人跟著我們。”
蘇小莫卻有些不相信了：“你個近視眼，別是看錯了吧。”
韓力力說話越發神經兮兮：“哎呀，真的，一個模模糊糊的，好像還蠻高大的樣子！”
不近視的蘇小莫，拖著韓力力又走了一段路，猛回頭，果然看見了跟在后面的高大身影——可就不是韓柔柔嘛。
“干什么鬼鬼祟祟的，被當成跟蹤狂了！”
“啊，我怕你們兩過女生不安全，才跟到過來滴。你們不是把我想成啥子壞人老撒？我一過人民警察，一身正氣……”
“打住，別念咒了，回去吧。”蘇小莫轉了一個念頭，還是沒說她倆把他當成了色狼。
韓柔柔還在念：“啊你兩個，帶外頭不要怯兜（逗）別個滴貓貓狗狗！你曉得它干不干凈啊？你曉得它有沒得病啊？萬一襖（咬）你一口也？萬一傳染新冠也？”
嗯，說到這個，蘇小莫終于找到了反駁的地方。于是抓緊這個重點，開始反擊：“誰說的寵物能傳染新冠？你這種沒有科學依據的話，不要亂講哦，會傷了寵物們的心的。”
韓柔柔自然不愿跟蘇小莫有爭執，只好用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嘀咕：“那也沒得哪個證明它們不傳染啊。”
蘇小莫看他嘴還動，心里也能猜到他嘀咕啥，特意很大聲的，湊到韓柔柔耳邊：“襖卵犟（原義不能寫，這個詞是形容一個人脾氣很犟，死不悔改，貶義）。”吼完就跑，讓韓柔柔無可奈何。
回到房間后，兩女生累得四仰八叉，一動都不想動。韓力力說她23號就要回去，好利用24號的時間陪一陪她25號就要去上班的小男朋友。
盡管知道這兩個人已經和好，但是這么快就要回去做連體嬰兒，也還是讓蘇小莫覺得十分肉麻。
于是蘇小莫只好改變計劃，決定第二天便去西塘住一晚，第三天就滾回大山城。這樣想著，便讓韓力力去叫韓柔柔查看去西塘的路線，并準備一些吃食，而自己則開始坐在茶幾邊上，一邊抽煙一邊寫明信片。
“長漂泊，多愁多病心情惡。心情惡，模糊一片，強分哀樂。擬將歡笑排離索，鏡中無奈顏非昨。顏非昨，才華尚淺，因何福薄？”
多年前和蘇小莫許諾一起來烏鎮的那個人，怕也是顏非昨了。只是自己記性不好，根本就記不清他的樣子，甚至不記得他的名字，還說什么顏非昨呢？如今她兌現承諾來到這里，卻只遇見一場大雨，格外想念，記憶里那個模模糊糊的人。
一首詞，分成兩張明信片寫。寫好一張以后，卻沒有填地址和收信人。
韓力力在那張充滿情趣意味的紫色大圓床上滾了好幾滾，也沒有等到小男朋友打來的視頻，萬般無聊之下，瞇起眼睛，伸長了脖子，去看蘇小莫寫得什么東西。
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一團黑色在那紙上。
韓力力從床上滑下來，坐到了蘇小莫的正對面，毫不客氣拿起了寫好的那張，一邊看，還一邊念：“長漂泊，多愁多病心情惡。心情惡，模糊一片，強分哀樂。哎呀，蘇姐，你這個寫得好凄涼啊。哎，你怎么不寫收信人呢？”
蘇小莫頭也沒抬：“沒有人合適收這張。”
韓力力突然覺得她的蘇姐好孤獨，于是開個玩笑打打岔：“哎呀，那這張給我哥嘛。我看他就是心情惡，惡得很。好不好？”
蘇小莫抬起頭，停下筆，對著韓力力笑：“好。”
蘇小莫把剩下這張明信片也遞給了韓力力，韓力力接過來一看，上面寫著：擬將歡笑排離索，鏡中無奈顏非昨。顏非昨，才華尚淺，因何福薄？
韓力力實在是看不懂這詞句的確切意思，可莫名的，心里突然悲傷起來，才華尚淺福緣薄啊……
韓力力努力想要把情緒撥亂反正，一急就想起自己剛剛躺床上伸著脖子時要問的事情。根據先前蘇小莫講述的那個初戀的故事，她那個時候是近視的，而且喜歡瞇眼睛。可是她現在那三層亞洲扇形雙眼皮，看不出來一點瞇眼睛的痕跡不說，蘇小莫也并沒有近視。
不對勁，肯定是被騙了。
韓力力深諳和蘇小莫的相處之道——有所懷疑就一定要開口求證，心里醞釀了半天，說出口的話卻和事先想好的完全不一樣：“哎呀，蘇姐，你是不是騙我了？”
沉浸在思念情緒里的蘇小莫，冷不丁被這么一問，側過臉，沒有抬頭做了回應：“啊？你有什么好騙的？”說完還上下打量了一下韓力力。
韓力力也不惱：“哎呀，你在你那個初戀的故事里頭，明明就是近視的，你現在沒有近視。你是不是騙我？”韓力力嘟起嘴，有些不高興。
“小小的年紀，腦子就這么不好使了。罷了，哀家原諒這個不聰明的你。”蘇小莫嘆了口氣，終于又抬起頭：“我做了視力矯正的。”
“我高中那時候啊，頭油不自知，看起來有些邋遢。你看現在，我頭發兩天一洗，改了呀。”蘇小莫又接著說：“大學都還近視，家里又不給足夠的錢配眼鏡。我一直都是瞇著眼睛看的，還顯得眼睛小呢。先前，我那個大學同學圓圓，還問我視力矯正的時候是不是去整了眼睛，因為眼睛看起來大很多了。”
話題有點走偏，韓力力知道接下來蘇小莫就要開始自戀，趕忙打住：“哎呀，那你先前眼睛多少度啊？”
蘇小莫挑了挑眉：“做手術的時候，測的是雙眼475，無散光，無斜視。”
一直想做視力矯正的韓力力，立馬來了120萬分的興趣：“哎呀？你做手術多少錢啊？在哪里做的啊？做的哪種啊？現在恢復得好不好啊？做的時候是什么感覺啊？”
“現在視力在5.0到5.1之間吧，沒什么別的問題，但是晚上炫光很嚴重。你想去做嗎？”
“哎呀，我感覺自己像個半瞎子，挺不方便的。”韓力力一邊說還一邊伸出手來在自己面前揮了揮。
“很疼哦。只做眼睛的局部麻醉，還要讓淚腺崩潰。你就一邊瘋狂流著淚，一邊聞到激光刀切開你眼睛的那種燒焦的味道……”蘇小莫講得繪聲繪色，滿是細節。
“哎呀我草，你別說了！代入感很強，我的眼睛已經開始疼了！我不做了，打死不做了！我怕疼！”
蘇小莫在心里給自己這段描述鼓了個掌，嘴上還是平淡：“好的呢。”
韓力力卻還有些不死心：“哎呀，那你為什么要去做呢？”
“我啊，我覺得戴眼鏡很丑啊，封印了我的顏值啊。而且我是做完手術以后才知道很疼的，我事先并不知情啊。”
韓力力只覺得蘇小莫在漂亮這件事上，給她自己挖了無數的坑。她勇氣可嘉，自己望塵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