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jié).斷了芭蕉(二)
還是大學時候,還是那個聲音。這次并不是在山城,而是在蘇小莫記憶里沒有去過的地方。
那個聲音的主人,就坐在自己身邊。兩個人坐著一輛出租車,飛駛往前。也就是出租車上的標價表上,寫了地點,不然蘇小莫都不知道這夢境發(fā)生在哪里。
那個人的左手,摟著蘇小莫的肩,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他說,莫丫頭,你來看我,我好歡喜。
出租車一個急剎車,蘇小莫猛的往前栽過去,放在肩上的那只手,孔武有力,一把將自己穩(wěn)穩(wěn)拉進了那個人的懷里。
他好像,笑了。
明顯這人比自己高很多,可是自己什么時候去過那里?這人又為什么在那里?蘇小莫想不出來。
天還沒有大亮,韓柔柔就被自己某個不老實的地方給折騰得醒了。他要重新來過,勢必要一雪前恥。
蘇小莫迷迷糊糊的,就被韓柔柔主導著,再次互搏。神思還不清明,就又匆匆結束了戰(zhàn)斗。
一想到可能還是不足三分鐘,蘇小莫突然就醒了,一臉迷惑看著韓柔柔雷厲風行地穿好衣服,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逃離了現(xiàn)場。
只等聽到關門的聲音,蘇小莫才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自那以后,一連好多天,韓柔柔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既沒有發(fā)消息,也沒有打電話,更沒有拜托韓力力來傳個話。
蘇小莫也反省了一下自己,當時的反應確實有些傷人自尊心了。于是果斷主動聯(lián)系韓柔柔,提都沒提那天晚上的事。
原本是約他出來吃火鍋,說網(wǎng)友推薦了一家很好吃的巷子火鍋,問他有沒有空。可是兩天過去了,他才回復說,有空。
緊接著,韓柔柔又發(fā)消息過來,說自己前些天去上班了,夜里值勤,不能用手機,所以沒有及時回復。
接著他又說:“小莫,我來接你。”
一直等蘇小莫上了車,快到目的地了,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過話。
蘇小莫還是覺得,自己那天如此嘲笑他,實在是不對,開口道歉:“我那天,哎呀,我不該笑你。”
車里是更加窒息的沉默。
只等車子都開進了車庫,韓柔柔才終于找到自己的語言系統(tǒng):“其實沒得啥子,我也蠻不好意思,確實太興奮老。”
這遣詞造句的能力,第一次讓蘇小莫無話可說。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韓柔柔已經(jīng)停好了車。蘇小莫沒話找話:“哎,柔柔,你對我勒個人,第一印象是啥子喲?”
韓柔柔幾乎想都沒想,就說:“啊,我記到那天你穿啊個緊身牛仔褲,顯得屁股有蠻翹。我們怯看電影滴那天。我那時候斗想啊,如果是從后頭……那肯定嘿……”
蘇小莫打斷了他的話:“老子硬是沒看出來也,你還是個悶燒滴貨哦。”
韓柔柔表示有些無奈:“是你要問我,我斗照實說啊。你又覺得我悶燒,我只是老實巴交滴回答你滴問題。”
“……”
火鍋到底好不好吃,蘇小莫并沒有太大的印象,所有的東西,都在韓柔柔問了那個問題之后,味同嚼蠟。
他問,你都把我睡噠,得不得對我負責也?
這話問得很有水平,至于是什么樣的水平,卻不太好說,起碼蘇小莫天真爛漫的17歲,都問不出來這樣茶氣濃郁的話。
蘇小莫沒有回答,也沒有再說話。
韓柔柔把蘇小莫送到樓下時,看得出來,他很想再去蘇小莫的住處坐一坐。
蘇小莫并沒有開口邀請,這讓韓柔柔有些尷尬。
眼看著蘇小莫就要進電梯了,韓柔柔叫住了她,從車子后排座拿出來了一盒牙膏和一瓶護發(fā)素,遞給了蘇小莫。
他說:“我看到你牙膏和洗發(fā)水要用完老,我斗給你買老。”
蘇小莫接過東西,內心很是感激他如此體貼細心,但是幾度欲言又止,始終說不出感謝的話。末了,蘇小莫說:“那你給我買護發(fā)素爪子也?”
“啊?”韓柔柔果然如想象中一樣驚訝。
“哈,還是多謝你哈。”蘇小莫轉身就上了樓。
晚上睡不著,蘇小莫想到了那個跟她一樣晚睡的網(wǎng)友——藍向晚,于是發(fā)消息看她在不在:集美,出來。
藍向晚果然很快就回了:在呢,姐妹。
蘇小莫又繼續(xù)說:最近有兩件事,我心里沒譜。想問問你,你怎么看。
藍向晚回:姐妹最靠譜,說。
蘇小莫開始問:第一個事,我總覺得我好像忘了什么事,好像很重要,又好像不重要。那些記憶片段,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我腦子里和夢里。你說,這是咋了?我小伙伴兒讓我把這些片段記下來,你覺得呢?
藍向晚大概過了半小時才回,蘇小莫已經(jīng)刷完了七八個短視頻:你小子跟我這兒玩兒矛盾文學呢?你記下來也可以啊,順便練一練文筆。至于你說的這個事,我不造怎么回事。我讀書少,理解不了啊。
蘇小莫從平躺轉成了左邊側躺,還順手壓了壓被子:第二個事。你曉得我那個徒弟吧,又是我小姐妹兒的那個。她把她哥哥介紹給我了,我竟然覺得他還不錯。
藍向晚飛快回復:喲西,這么大事兒,早不告訴我?人言否?
蘇小莫小心翼翼地回:哎呀,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嘛。主要我沒覺得他這個人有必要告訴你,結果現(xiàn)在覺得有必要了。
藍向晚說:請你麻溜的告訴我,你們發(fā)生了什么。我體內的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燒!對了,你得先告訴我,他長得帥不?
不帥。
藍向晚再次發(fā)問:有腹肌不?
沒有。
藍向晚更加失望:那你圖他啥?圖他年紀大,圖他不洗澡嗎?你睡過的優(yōu)質小哥哥那么多,你咋覺得他有必要告訴我?
蘇小莫不慌不忙,慢慢打字:哎呀,你先聽我說啊,到底跟他發(fā)生了什么。
省略了韓柔柔某方面不給力的事情,蘇小莫和盤托出。
這邊藍向晚聽完過后,表示她有疑問。第一個就是,蘇小莫睡了他,現(xiàn)在還有聯(lián)系,那這玩意兒算什么?第二個就是,蘇小莫到底喜歡他嗎還是怎樣?
別看藍向晚只是一個沙雕的網(wǎng)友,她實實在在是一針見血的。
蘇小莫仔細想了想,回答了她,也回答了自己:想睡便睡,不睡后悔。不過,覺得他合適,高過對他的喜歡。
藍向晚回:好了,我提的問題解決了,你的問題也解決了。本宮要去喝酒了,退下吧。
蘇小莫樂呵呵的回:是,奴婢退下了。
對于不確定的事,終于有了確切的定位,蘇小莫那晚睡得很好。
雖然已是十一月,山城的秋卻總是姍姍來遲。蘇小莫應亮亮的邀出門喝酒的這天,她還只穿了單薄的毛衣。
走在兩邊都是銀杏的路上,風一吹,金黃的銀杏樹葉漫天飛舞。你看,不期之中,就這樣和秋天撞了個滿懷。
這普通的酒局,以蘇小莫問亮亮對自己的第一印象而開始。亮亮回答說,啊,當時斗覺得,從來沒帶工地上,看到過愣個漂亮地女娃兒。
好家伙,蘇小莫總算是知道了,為什么他家女朋友防自己防得這般嚴實。也不敢照實說,一旦自己說出來,什么樣的話都會變得茶里茶氣。想了想,蘇小莫端起酒杯,往亮亮的杯子上咔嚓一碰:“來,為老子滴美貌干一杯!”
亮亮自顧自喝下了那杯酒:“錘子,老子后頭才曉得,你簡直是個坑貨!你!辦公室第一坑!”
“哎呀,不要在乎那些細節(jié)…”蘇小莫依然嘴硬。
“哎,韓力力是不是曉不得你坑過她男朋友滴?”亮亮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蘇小莫打算甩鍋:“當時不是你坑滴麥?”
“放屁!當時我只是喊他一路出工地,到下頭(城區(qū))怯吃飯。是你,你!你說是跟我一起怯找小姐!”
蘇小莫微微皺起眉頭,假裝思考:“有勒個事?我啷個記不到耶。”
“你把別個剛出身社會滴娃兒嘿得喲,當時斗回工地老。聽說那天晚上還看完老所有滴CAD圖紙。本來只是喊他吃飯,改善哈伙食,你看,你是不是坑嘛?”亮亮伸出食指,對著蘇小莫點啊點的,一臉的鄙夷。
蘇小莫一巴掌把亮亮的手給打了下去:“你一天凈記些沒得營養(yǎng)滴事。”
亮亮并沒有打算輕易放過蘇小莫:“你干滴勒種事還少麥?你斗說,去年子,哎,平安夜滴事,你是不是坑?”
“啥子事哦,我啷個曉不得耶?”蘇小莫一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默默喝下去,一邊裝傻。
“你莫裝!你那時候兒給老子打電話,說,哎,快來豁酒,全是女滴。”亮亮說的有些激動,還捶了一下桌子,“結果嘞?老子還把兄弟伙些喊起,飛岔岔滴跑起來,斗只有你跟韓力力兩過貨!”
“你勒個話斗不對頭老撒。未必我跟韓力力兩過人滴性別問題,還需要質疑麥?”蘇小莫企圖狡辯。
“是滴是滴,你兩過都是女滴。那你啷個不直接說是你兩過也?”
蘇小莫又給亮亮倒了一杯酒推過去:“你看嘛,你又沒問我。”
“老子!”亮亮很是痛快地喝了那杯酒,好像還是不夠平靜,“那好,那你為啥子給我兄弟伙豁海椒面酒?你曉不曉得,他對你都有心理陰影老?”
蘇小莫很是耿直,自飲了一杯:“好好好,是我對不住你。但是你兄弟伙豁海椒面兒酒,確實不關我滴事。明明是他當時說韓力力看起來比我要大幾歲,韓力力喊他豁滴。”
“你不是記不到麥?你還說你不坑?”亮亮終于逮到了把柄。
“好嘛好嘛,我認我認,我自罰一杯,得行撒?”此時蘇小莫確實也只能認栽了。
亮亮得理不饒人:“那也該是我說你罰好多,斗好多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