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斷了芭蕉（三）

于是耿直的蘇小莫，那天晚上喝多了。韓柔柔過來接她的時候，她正抱著一個垃圾桶哇哇的吐。

亮亮并沒有扶著她，也沒有伸手拍拍她的背，而是泰然自若坐在一旁抽著煙。因為蘇小莫對于他來說，是一個不能親近的好朋友，而正好蘇小莫也是這樣認為的。

韓柔柔徑直走過去，輕輕拍著蘇小莫的背，有些溫柔有些嗔怪：“哪個喊你豁楞個多！”

蘇小莫抬起頭來，放下垃圾桶，眼神都迷離著，看不清楚這個人，卻又無比篤定的，要跟他走。

韓柔柔扛著蘇小莫都走出去很遠了，亮亮才咧著嘴發出十分嫌棄的一聲——“嘖！”

韓柔柔把蘇小莫拖到了樓下，才問蘇小莫記不記得鑰匙放在哪兒。蘇小莫拍了拍自己右邊的褲兜，很是得意地笑。

這跟韓力力說的那個蘇小莫不一樣，也跟照片上的蘇小莫不一樣。這樣的蘇小莫，靠在自己身上，一張臉通紅，眼睛閉著，時不時打個酒嗝，她那么生動，那么鮮活，那么純粹，邁著沒有章法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了韓柔柔的內心深處。

“你啊，你，你真滴是……我拿你沒得辦法得……”

第二天蘇小莫從頭疼欲裂中醒來，屋子里并沒有韓柔柔的蹤跡。她揉了揉干澀的眼睛，抹掉眼角的眼屎，一轉頭就看到床頭柜上，放著一杯還在冒熱氣的白水。

蘇小莫笑了笑，拿起喝了幾口。翻身下床，趿著拖鞋，往廁所走。路過客廳的時候，不經意瞥了一眼陽臺，那陽臺的邊緣，立著自己昨夜吐臟了的小白鞋，它們正干干凈凈的，在瀝水。

蘇小莫心下了然，笑了笑。轉過身看到餐桌上，放著一個小小的塑料袋，里面裝著幾個小巧的包子，旁邊放了一杯豆漿，邊上還擱著自己用來燉湯的砂鍋。

蘇小莫走過去，探了探，包子和豆漿都還是熱的。又揭開砂鍋的鍋蓋看了看，里面盛著濃稠的金黃的小米粥。

這倒是有些奇怪，蘇小莫并沒有買過小米。這粥是怎么來的？

蘇小莫去簡單洗漱了一下，就坐在餐桌上吃早餐。一邊咬著鮮肉包，一邊喝著原味的豆漿，腦子里還在想，韓柔柔這貨，倒真是不錯，謙遜有禮，溫柔細心。

吃完早餐，蘇小莫的頭疼并沒有得到緩解，懷著對自己昨夜喝大酒的悔恨，蘇小莫又爬上床昏昏入睡。

直到下午兩點，手機噼里啪啦一陣響，才把蘇小莫驚醒了。

全是韓力力發來的消息。她問蘇小莫是不是跟她哥在一起，她說早上天還沒亮就被她哥敲門吵醒了，問她要了小米，肯定是過來給蘇小莫煮稀飯用的。她問蘇小莫是不是又喝酒了？

哈，破案了。

不過韓柔柔并沒有和蘇小莫在一起，她也只好這樣回答韓力力。

誰知韓力力根本不是找她哥，而是要找蘇小莫。她飛快地回：你在家等我，我馬上過來，有事找你商量。

蘇小莫回：你有鑰匙，自己開門。我要去洗澡，清醒清醒。

蘇小莫剛剛把自己淋濕，韓力力就如同鬼魅一樣打開了浴室的門，給蘇小莫嚇好大一激靈。

被這一嚇，蘇小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雙手抱胸并且蹲了下來，大聲喊到：“我草，你曉不得我帶洗澡啊？”

韓力力慌忙退出去，點頭哈腰直道歉：“哎呀，我滴錯，我滴錯。草率老草率老。”

看著韓力力這么火急火燎的，蘇小莫倒也不好意思洗漱太長時間，就簡單沖了個涼，拿著梳子就出去了。

韓力力坐在沙發上，自己拿了一聽可樂死命灌著。

這架勢不對，莫不是又跟小男朋友吵架了？

韓力力看著蘇小莫出來了，也沒有率先開口。嗯，這很不對，一反常態啊。

蘇小莫只好主動問起：“咋子老？你風風火火滴。”

韓力力聞言，起身來到蘇小莫身邊，扯著蘇小莫的手，往沙發上一拽。拽得蘇小莫是天旋地轉，腦瓜子嗡嗡的。她相當準確的，把蘇小莫扔到了沙發上。

怎么兄妹兩個都喜歡扔人呢？

“咋子？！急吼吼滴！老子勒把老骨頭，要散架老！”蘇小莫氣急敗壞地嚷嚷。

韓力力緊跟著蘇小莫坐下，還把蘇小莫擱在沙發扶手上的腿，往邊上扒拉了一下，神神秘秘地開口：“哎呀，我懷起老。”

蘇小莫還以為是個天大的事，如今一聽，有些失望：“第一回兒麥？”看著韓力力迷茫的雙眼，她又補充了一句：“你們兩個，是第一回兒遭麥？”

“嗯。”韓力力重重地點頭。

“嘶，你們都好啊快五年老，才遭啊？！”蘇小莫往韓力力身上湊了湊，妄圖活躍一下氣氛，“用滴啥子措施哦？楞個得行。”

韓力力看著蘇小莫這個態度，有些生氣：“哎呀，你！我們本來就聚少離多滴，還不是個好措施啊？”

蘇小莫收起自己的嬉皮笑臉，正色道：“那你啷個打算滴耶？”

韓力力一臉的無助：“哎呀，我斗是來跟你兩個商量勒個事滴耶。”

蘇小莫大吃一驚，有些莫名其妙：“啊？勒娃兒難道是我滴麥？”

韓力力很是無語，翻了個白眼。

蘇小莫再次變臉，十分嚴肅地說：“我只能給你提建議哈。而且勒個建議，是目前最好滴那條路，結婚。”

韓力力嘆了一口氣，悶悶的：“哎呀，我還沒想好耶，好突然咯。”

蘇小莫如同一個長輩，輕輕拍了拍韓力力的肩：“你們本來也耍啊五年老，結婚也要得。你也不是不了解他滴家庭啊背景啊脾氣啊勒些，勒哈你懷起老，結婚正好撒。”

韓力力低著頭，捏著自己的手指，前言不搭后語的：“哎呀，其實我還是想過滴。我早上測出來滴，我今天都沒去怯上班。我還沒想好啷個跟他說。”

“勒有啥子不好說滴耶。你斗照實說，喊他怯溝通怯交流怯準備你們結婚滴事哈。但是有一點哈，最好不要緊他屋頭曉得你懷起老。”

“啊？嗯，那要得嘛。”韓力力重重地點了點頭，歡歡喜喜喝完了那聽可樂。

韓力力走后，蘇小莫給韓柔柔發了消息，讓他晚上過來吃飯。

這意味不明的邀請，讓韓柔柔很是高興，認為今晚一定能有個新的身份，遂拎著一瓶紅酒，就去赴宴了。

可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是完完全全的家常菜，和自己的紅酒一點也不搭。原本拿在手里想要獻寶的酒，默默被放在了進門處的鞋柜上。

蘇小莫瞥了一眼那紅酒，更加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除了那特別家常的炒土豆絲和炒嫩南瓜，桌子正中間的那個砂鍋蓋著蓋子，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正好是早上煮小米粥的那個砂鍋。

韓柔柔心里一個念頭閃過——該不會是冷粥下小菜吧？

蘇小莫按部就班的，盛了兩碗飯，端了過來，還招呼著韓柔柔快去坐。一看有米飯，覺得應該不是冷粥了，韓柔柔去洗了個手，就乖乖坐在了餐桌邊，端著自己的飯碗，眼巴巴看著蘇小莫。

蘇小莫依然笑著，眉眼都是溫柔，手里拿著兩個空碗，兩雙筷子，一把湯勺，走過來坐在了韓柔柔對面。她熟練的分給韓柔柔一個湯碗和一雙筷子，把自己的那份也放在了桌上，然后伸手揭開了砂鍋蓋，一股淡淡的香氣撲面而來。

白色的湯底里，排骨和山藥都紛紛冒頭出來，一眼就能知道這是什么湯。蘇小莫把湯勺放進去，湯勺里竟然還有切好的蔥花，蔥花細碎又均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