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里一下子變得死寂，三個子女都愕然地盯住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良久，艾強才小心翼翼開口問：“媽，你打算要去哪兒？”

艾麗也回過味兒來，驚道：“媽，出什么事了？我們又要逃了嗎？”

我苦笑，從小教育三個孩子有什么就要說什么，一家人不需要把話藏在心里，就是想吵架也不妨痛痛快快當面吵，只不許亂罵人，吵完便拉倒。現(xiàn)在可好，全養(yǎng)成了習慣，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來。

艾天的神情陰鶩，眼神凌厲，一眨也不眨盯在我臉上，我忍不住轉開臉，這是他父親的表情，二十年前，幾乎是我夜夜不能擺脫的惡夢，如今又在艾天那俊朗的面容上看到。

艾天慢吞吞開了口，道：“媽，你從沒想過和我們生活一輩子，對嗎？”

“這怎么可能呢？”我放柔聲音道，“你們長大了，是成年人啊，需要有自己的生活，就是你們?nèi)置茫膊荒芤惠呑邮卦谝黄鸢　瓔屩坏靡粋€人，不會分身術，守著你們誰，都顯得媽偏心，不如自己清靜過。”

“媽我不嫁人，我一輩子守著你。”艾麗眼圈又紅了，把頭擱在我肩膀上。

我輕輕打她一下，道：“這是什么傻話？媽還等著幫你帶孩子呢，你放心，婆婆媳婦大戰(zhàn)三百回合的戲我懶得唱，但岳母女婿半子情深的劇情我還是很接受的。你給我找個乖乖女婿回來，媽情愿守著外孫過下半輩子。”

“媽你說話要算數(shù)！”艾麗摟著我的脖子，又哭又笑。

艾強反常地沒有加進來發(fā)表意見，眼光聚焦在艾麗身上，有些茫然若失的樣子。

我看著艾強，覺得他有些古怪，艾天跟著我的眼光，也有意無意地盯了艾強一下，我們兩人幾乎同時收回了目光，彼此一對視，都覺心頭一動。

但艾天顯然馬上就丟開了那個念頭，又對準我說：“總之，你就不想守著兒子過，是不是？”

“哎呀，媽可不耐煩跟兒媳婦打擂臺，”我清楚地說，又去看看艾強，見他還是盯著艾麗，艾麗卻渾然不覺，忍不住加上一句：“不管是你的，還是艾強的。”

艾麗聽我重音放在“艾強”兩個字上，這才仿佛省到了什么，直起身子笑道：“媽你最聰明了，二哥比大哥還挑剔，將來找的二嫂肯定比大嫂還難應付。”

艾強的臉色登時灰了，倒退半步，結結巴巴道：“我？我？！我挑剔什么了？你憑什么這么說？”

艾麗看著他，毫不在意地說：“你們科室的那些護士姐姐說的啊，我每次送吃的到醫(yī)院給你，她們都會跟我訴苦，說二哥好討厭，一天到晚不是挑這個人的毛病，就是挑那個人的毛病，看誰都不順眼，要不是覺得你人長得帥醫(yī)術又好，早就沒人搭理你了。”

我一聽這還了得，趕緊教訓艾強：“你小子是不是跟你大哥學壞了？艾強啊，打小我就一直教你，對女孩子要哄，要客氣，要遷就，至少不能讓人家下不來臺……我說，你大哥天生脾性不對，我教也教不會，那就罷了，怎么你在家里看著好好先生一樣，出去竟變了一個人？”

艾強和艾天兩人對視一眼，忽然同時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齊齊道：“媽你省心吧，我不打算結婚。”

啥？我直跳起來。

還沒等我開口訓子，艾天艾強已飛快閃開，溜回各自房間里去，跟著就把門關得死緊。艾麗和我楞楞地原地站了一會兒，艾麗這才想起飯桌上的東西，“哎呀”一聲走過去，把肘子肉撥一點出來放自己碗里，又將魚香茄子撥一半在另一個干凈盤子里，然后將桌上兩盤菜和一碗飯都放在托盤里，端到艾強房門口，揚聲叫：“二哥，你躲在房里沒關系，飯總要吃的呀。”

艾強刷一下把門拉開，刷一下把托盤接進去，又刷一下關上門，前后過程不超過兩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