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麗聳聳肩，轉過身又沖另一邊叫：“大哥，你吃不吃啊？媽打包回來的你都不愛吃，冰箱里還有一些下飯的小菜。”

“不用了，我中飯吃的晚，等下自己弄點夜宵吃就行。”艾天的聲音不冷不熱，語調卻明顯軟了。

我搖搖頭，嘆一口氣，對艾麗說：“閨女啊，媽現在才覺得，養兒子真是沒前途。”

艾麗走回桌邊，吃她自己的飯，笑嘻嘻地說：“也不至于吧，媽，大哥二哥都不打算找媳婦氣你呢，這不是挺孝順么？”

“孝順個頭，”我沒好氣地說，“你就是天真，我還不知道他倆是什么心思？這男人吶，偷起懶來匪夷所思，娶了媳婦自然要討好老婆，你以為是個男人就愿意干么？我同你說，越是自我感覺良好的男人，越不耐煩哄女人，你大哥二哥這是想把咱娘兒倆當成家庭義務勞工用一輩子呢，又省心又不費力氣，跟孝順才不沾邊。”

艾麗看我一眼，慢慢道：“媽我覺得吧，咱家義務勞工現在也就只有我一個，媽你頂多算一個義務花瓶兒。”

“哼，義務花瓶兒也不是那么容易當的，”我悻悻接口，竟混沒覺得艾麗的話有什么不妥。結果艾麗笑得被飯嗆住了，我才回過味兒來，一邊罵著活該，一邊湊過去替艾麗拍背。

我記得以前曾經看過一部片子，里面有一個男人說：人活著啊，這一輩子大多數時光都是在吃苦，在付出，在費盡心神打拼，而最終的收獲，不過是某一天，某一個時刻，心滿意足地和家人待在一起，享受著片刻無欲無求的寧靜。

現在，應該就是這樣一個時刻吧，艾麗笑著，我笑著，內室房里的兩個兒子，想必也早已消散不相干的怨氣，心內漸轉詳和------過去付出了多少代價有什么要緊？未來是否能得到什么又有什么要緊？只要有這一刻，只要在這一刻無欲無求無悲無傷，那我活這一遭，不管何時結束，都已是值了。

仿佛要應驗我的感慨般，第二天，一切就風云突變，而那一片刻的寧靜，在我的腦海里，凝固成了再難重現的回憶。

先是我的工作，我沒想到，第二天，突如其來發生一件事，竟會讓我徹底失去了我的工作。

超市收銀員的第一職業道德就是服務態度要好，我們的口號是“顧客永遠是對的”。

說到這句口號，在我們超市里還有個人人皆知的笑話。因為這超市就守著居民社區，所以天天往來有許多熟客，特別是一些上了年級的老人，圖方便輕省，會天天固定時間來超市買一些吃用的東西。這樣天長日久，很多客人我們都可以叫出名字來，而其中有一位，整個超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便是陳老太。

陳老太估計已有70多了，是社區里的空巢老人，老伴早逝，兒子一家遠在國外，成天孤零零的，原是蠻可憐。但領教了她的性格為人后，老老實實說，又很難讓人維持對她的同情。

陳老太買東西的過程是這樣的：要工作人員陪伴幫忙嗎？絕對不要。再多問兩句，便是瞧她不起，她要發怒的。然后她自己推著一只大購物車，極緩慢地在整個超市里轉，一圈兒轉下來，購物車里會多出三兩樣東西，陳老太便會到收銀臺來交錢。

請問要幫忙裝包嗎？絕對不要。陳老太會一件一件把東西拿到臺上來，再一件一件自己裝進塑料袋里，注意，是一件裝進一個塑料袋里，不管大小，哪怕只得一頭蒜，也要裝進一個大塑料袋里。能建議她少用點塑料袋嗎？絕對不能，陳老太要投訴你的，因為“顧客永遠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