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嫁給一個人,就意味著你將跟這個人的生活糾纏在一起,那是否喜歡這個人,對于我這個當媽的來說,就不僅僅是看他這個人,而是要看他整個生活里的一切,看他的家庭給了他什么注定的東西……艾麗呀,你還這么年輕,你一直過得沒有壓力,象你自己說的一樣,被我們哄著護著,你真要丟開這一切,去應付那個人生活里的麻煩嗎?你覺得他值得你付出這么多嗎?”我心疼地拍著艾麗。
艾麗咬咬嘴唇,抬眼看我,勇敢地說:“媽,難道愛情不就是付出嗎?難道喜歡一個人還能象做生意一樣,算清楚是賺是賠嗎?”
我怔怔地看著我的小女兒,這話聽著何等耳熟,幾乎每個用心去愛的女人,都經(jīng)歷過這樣一刻吧?勇敢,堅貞,純情,一往不悔……然后呢?
我的耳邊,恍惚又響起鶴姐決定要嫁那個人時,對我說的話:“我想清楚了,愛情就是這樣的,為了他,我什么都不在乎,吃苦也好受難也好,顧不得了,難道喜歡一個人,還能象做生意一樣算清楚是賺是賠嗎?”
當年的我,象崇拜天神一樣看著鶴姐,只覺得這樣的感情,才真正驚天地泣鬼神。
結果呢?大紅嫁衣尚未褪色,就驚破了,鴛鴦夢,涕泣著,女人心。
可這道理,該如何講明白呢?我卻不知道。
更何況,我也不能現(xiàn)在就下定論,硬生生掰碎兩顆熱辣而青嫩的心。
也許,艾麗的運氣會好些?
我撫撫艾麗的頭發(fā),輕聲問:“艾麗,跟媽說實話,你真的想嫁給那個梁方?”
艾麗左右為難地想了想,道:“媽,我拿不定主意。”
“就不想等等看有沒有更好的男孩子嗎?你年齡還這么小。”我憐愛地說。
“其實,我想嫁梁方,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二哥。”艾麗遲疑了一會兒,才道。
“這為什么?”我有些吃驚,“你二哥也沒怎樣你吧?再者說,你知道他不是你親哥哥。”我索性把最要緊的話明說出來。
“不是,二哥對我挺好的,”艾麗解釋,“我是怕,是怕耽誤二哥……”她的聲音低下去。
我想一想,很替我的二兒子有些不值,忍不住問:“為什么不喜歡你二哥呢?他哪點比別人差?”
艾麗驚慌地看住我,口吃道:“媽……媽……你別亂說了……你怎么能聽楊姐姐的……他是我哥啊……什么喜歡不喜歡的……丟死人了……這不可以……”
我瞠目結舌地盯著艾麗,天,我怎么也沒想到,我家竟出了個刻守倫常規(guī)矩的正統(tǒng)女子,合著艾麗壓根兒就沒想過二哥會跟自己有任何其它的可能,那么,那么,我再說什么,都不合適了吧?
我們兩個人靜了一會兒,我拉開被子讓艾麗躺下睡覺,嘆道:“丫頭啊,媽也不想多說什么了,這種感情的事,你還是要自己拿主意,想定了該怎么做,最終是靠你自己。慎重一點吧,不要太早做決定,沒誰逼你,你也耽誤不了誰,媽還是那句話,嫁人并不是嫁給某個簡單的人,而是嫁給這個人生活中的一切,寧肯多花點時間,你好好琢磨琢磨吧,啊?”
黑暗中,艾麗翻一個身,沒有說話。
幾天后,艾強突然領了一個女孩子回來,直通通告訴我們說,這是他未婚妻,如果我沒意見的話,兩人想盡早結婚。我一看,這女孩子我倒認識,就是他們科室的護士,叫常麗玫。
我一個頭變三個大。
常麗玫是個長相挺普通的女孩子,身材還不錯,家就在本市,中專衛(wèi)校畢業(yè),比艾強小一歲,倒多工作兩年。艾強剛進科室時什么都不熟悉,常麗玫很是幫他,一來二去對他有些意思,我有啥小毛小病去醫(yī)院時,如果艾強走不開,她就跑前跑后地陪我。這女孩子對他的心思,我早就看出來幾分,只是艾強完全不理會,我自然也裝糊涂。
現(xiàn)如今艾強竟要娶她,我攔是不攔?
哎呀,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我本以為孩子大了我這個媽也就當?shù)筋^兒了,怎么也沒想到,現(xiàn)在還會為這些小冤家們的事亂了心神。
老天爺總不肯讓人消消停停過。
吃完飯艾強送常麗玫回家,艾麗鼓著臉拿手機在自己房里打半天電話,然后說一句“媽我要出去一下”,人就走個沒影兒。
剩下我和艾天大眼瞪小眼兒對坐著,不曉得往下該怎么辦。
“艾天,艾強的這個事,你說怎么辦?”我拿根筷子,在桌邊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磕著,征求艾天的意見。
“媽,你勸女兒時一套一套的,怎么對兒子的事就沒辦法了?”艾天取笑我。
“一套一套管什么用呢,女兒的心也勸不回來,”我苦惱地說,“兒子嘛就更沒法勸,我橫不能讓艾強去當和尚吧?”
“不如你作主,把艾麗嫁給艾強得了,兩頭省心。”艾天湊近我,臉上有種壞壞的笑。
我拿起筷子在他腦門兒上敲了一下,罵他:“就算你媽是慈禧,也不干這捆起來送作堆的事。再者說,這么多年哥哥妹妹的,一下子要擰過彎兒來,也確實不容易。”
“有什么不容易?醫(yī)院出個鑒定,我給他們辦個非血緣關系的公證材料就行了,沒什么擰不過彎兒來的。”艾天閑閑地說。
“你這孩子,”我說,“感情的事能這么簡單嗎?現(xiàn)在是艾強有意,艾麗無情,我能做什么主?”
艾天仰著臉想了半天,忽然感慨道:“媽,我真希望,我們一家四口,能永永遠遠守在一起,不要任何外人,就我們四個,好好過我們的日子。”
這話聽得我,一時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