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不能怪誰吧,大凡平常家庭,都可能有這樣的問題,做父母的可以教給孩子們很多道理,卻不能教會孩子們去分辯心里的感覺,而當強烈的誘惑襲來時,誰又能夠抵擋呢?
艾麗低著頭不說話,用沉默告訴了我她的答案。
我也沉默了一會兒,才對陳女士說:“強媽,艾麗去你那里,我很放心,一點意見都沒有,”我瞥見艾麗一臉欣喜的抬眼看我,暗嘆口氣,轉過口風,繼續道:“不過呢,我家艾強是個拗性子,他知道你籠絡艾麗,便牛筋古怪發脾氣,現在你還要艾麗去幫你,說不定他更不理你了。”
陳女士篤定地一笑,眼里精光閃閃,穩穩道:“不怕,理不理我的,以后再說,我就不信,他能一直不理麗麗。”
我心頭一動,審視著她,她坦然地接受我的打量,啊,我明白了,原來她早已看穿了艾強的心事。
我禁不住也笑起來,在這一刻,我頭一次和她產生了一點親近的感覺,母親就是母親,她幾乎毫無阻礙地洞悉了艾強那愁腸百結無計可施的情愫,且比我更沒有顧慮地,立即伸出了援助之手。
艾麗看看我,又看看陳女士,見我倆不動聲色地彼此微笑,氣氛大為融洽,全不似剛才那般做官樣文章,雖有些摸不著頭腦,可顯然很樂意見到這種局面,表情嫣然。
這一頓咖啡喝得賓主盡歡,卓有成效,跟陳女士分手后,我挽著艾麗回醫院,只覺底氣十足,準備充分,一刻也不想耽誤,便把艾強叫過來訓話。
“我!不!去!”艾強一聽我說完強媽的打算,立時勃然大怒,臉紅脖子粗地站在我病床前吼。
我和艾麗傻傻地對視,還沒想好如何繼續勸他,艾強居然又轉向艾麗,更大聲地吼:“你也不許去!”
這是什么道理?我從床上跳下地,板著臉說:“艾強,我跟你說,你去不去咱們再商量,我也沒逼著你馬上做決定,可你妹妹的事你憑什么攔著?這事兒跟你不相干。”
“什么不相干?我還不知道你們是什么打算?”艾強氣得要命。
“什么打算?”我故意逼他,我就不信他敢當著艾麗的面把心事抖露出來。
艾強果然不敢,呼哧呼哧喘了會兒粗氣,咬牙道:“你們這些女人真是煩,我好好的過我自己的日子,不需要誰來替我安排這安排那,可艾麗要是去了那個女人那里,我家就斷不了和她打交道……我跟你們明說啊,我可不會去見她,永遠不見。”
“艾強,何苦呢?過去的事,她有錯,卻不是死罪,你當兒子的,跟親媽較什么勁?”我放柔聲音,安撫我可憐的兒子。
“我不是……”艾強哽住,迅速地把臉向一邊轉開,停了一下,才道:“媽,這么多年了,她是她,我是我,你教會我們忘掉不必記得的事,所以我已經忘掉了,現在又何苦,非逼著我全想起來?”
我默然,艾強的話,不是沒有他的道理,比如斷了骨重長,雖說有點歪,可已用得習慣,那現在要不要為了掰正骨頭,再把斷處砸開重接?
“二哥,”艾麗輕輕開口,“我知道你不想再面對過去的事,可是人有時候,不得不替愛我們的人想想,陳阿姨心里那個大洞,空了這么多年,你抬抬手就能替她填上,何必忍心不理?”
“那我心里的洞,誰來填?”艾強看住她,情不自禁地問。
艾麗勇敢地承受著他的目光,清晰地道:“二哥,你心里的不是洞,是個繭子,你肯讓別人當你的剪刀嗎?”
艾強怔住,不能置信地看著艾麗,他好象從來不認識艾麗一樣,用一種嶄新的目光,上下打量和他共處十余年的妹妹-------而一旁的我,感慨萬千,我的兒女們,是真的真的,長成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