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麗麗，強強，我暗自心里捏一把冷汗，忍不住深覺自己明智，看看，有個當媽的身份多好，頂多被人仗著歲數大叫我一聲“小艾”，倘一不留神作了這幫孩子的大姐，那現在，豈不是會被叫成“嬌嬌”-------惡，想想我名字代表的意思，真正后怕，誰會喜歡自己被叫作“腳腳”？

我作洗耳恭聽狀。

陳女士又說：“可強強終究是我的親生兒子，我找了他這么多年，他不認我，我又怎么能甘心。小艾，我看你是明白人，我也不繞彎子了，想同你商量一下，我這幾年在國外有一些產業，缺個身邊人打理，你可不可以勸勸強強，讓他去幫我？”

艾麗插進話來，道：“陳阿姨，我二哥是醫生呀，你讓他去跟你做生意，他恐怕不會樂意?！?/p>

我換個姿式，改作若有所思狀。

陳女士只盯著我，這一剎那間，她通身的氣派不由自主地顯現了出來，此時此刻，同我面對面坐著的，不再是和我討論生親還是養親的另一位母親，而是叱咤商場多年、持風云變幻于掌中的、一位不達目的勢不罷休的女強人。

“小艾，”陳女士款款說道，“你也是當母親的人，每個母親都會忍不住替孩子著想，總希望能給他們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對不對？艾強工作的環境我去看過了，苦巴巴的，普普通通，就算能熬到主任醫師，頭發白了，也未見得買得起一套好房子，更別說去見什么世面……”

“咱們且先不談那些虛的，眼下，我明明可以幫他過得與眾不同，他又何必那樣執拗地拒絕呢？他跟著我出國，要是還想繼續讀醫，我也不是不可以安排，能在國外繼續深造專業，對他來說，難道不是最好嗎？”

嗯，說來說去，總之是要艾強跟著她走。

我慢慢啜著卡布齊諾的奶油花，自己琢磨，眼下這般局面，我到底要不要，放艾強跟她走呢？

艾麗見我不開口，就說：“陳阿姨，我二哥這個人蠻掘的，心里藏著事不喜歡說出來，一下子別扭著了，反而會做出讓人驚訝的決定來，所以，你一定不能逼他?！?/p>

我挑挑眉毛看艾麗，咦，這丫頭，也不是全無知覺嘛，她的二哥為什么突然要娶常麗玫，想來艾麗心里亦有幾分明戲。

我便說：“強媽，呃，對不起，你是艾強的媽媽嘛，我這么叫你，沒問題吧？”

艾麗嘴角扯一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陳女士抿抿嘴，估計已接受了我的風格，無奈道：“沒問題。”

我就接著說：“強媽，你的要求不算過份，對艾強來說更不是壞事。但我適才說過，孩子大了，不能勉強，要不，這么著，我先同艾強好好談談，你別急著要結果，好不好？”

“我聽麗麗說，你家三個孩子，都拿你的話當圣旨，你既然也覺得，我的安排對艾強好，那結果就應該，肯定是皆大歡喜才對吧？”陳女士殷切地看著我，語氣已有些咄咄逼人。

“總要談過之后才知道。”我打太極，一推六二五。

“那這樣吧，”陳女士直起腰來，想是對我的回答并不意外，如今打算攤牌：“我這些日子里，籌了個分公司在這邊，基本設施都安頓好了，小艾你慢慢先談著，我打算就在這里繼續辦公。麗麗這孩子我很喜歡，看她在家里也閑著，不如去幫我吧，咱們跟一家人差不多，有機會就多聚聚?！?/p>

哦喲，這是要打持久戰了嘛。

我笑一笑，喝完杯中的咖啡，才問艾麗：“你想去幫強媽打工嗎？”

陳女士搶著道：“不是打工，是我的私人秘書，在我的公司里，等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小公主，我絕不會虧待她。”

我還是看著艾麗問：“你二哥不見得喜歡你去呢，你有沒有問過他的意見？”

陳女士繼續搶答：“麗麗是大人了，哪能老是沒自己的事做？家里人的意見要參考，可是，決定還得自己下呀。我覺得麗麗真是我見過的最懂事最體貼的姑娘，這些天，我簡直離不了她，特別是我想在這里開展業務，麗麗的幫忙就太重要了?！?/p>

我轉頭望向對面這個女人，呵她真是太聰明了，只不過短短的時間，她已經摸準了我家艾麗的軟肋。

我還記得，出走之前我和艾麗的那次臥房談話，她是那樣渴望成為別人生命中不可替代的重要角色……

雖然，對我們來說，她一直就是那個不可替代的、乖巧的艾麗，可我家多年形成的生活方式，再加上其他人的強烈個性，卻早已不知不覺淹沒了艾麗的自我意識，使她無法真切地體會到她所希翼的那種感覺。于是，她便不由得，會被外面的世界所吸引，所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