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又同楊朵朵談了一次，我問她，為何如此心急，艾天既肯同她纏在一起，自然來日方長，何苦急急忙忙使手段，就不怕把艾天逼到絕處？

楊朵朵看我半晌，才道：“艾姨，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若是現在不使手段，以后更不會有機會，因為我已知道，艾天真正愛上的人是誰。”

我心頭發緊，一時不曉得該如何往下說。

楊朵朵笑一笑，道：“艾姨，我同你們家認識這大半年，算是開了眼界，你一家人守得緊緊的，旁的人再怎么用心，都水潑不進。艾天賞識我不假，可從不曾真容我靠近他的心，我在他眼里，除了是個赤膽勤勉的助手之外，什么都不是。”

“朵朵，”我思忖著開口，“賞識也是一種積極的感情啊。我家的情況，雖的確是特殊了些，但也絕不至于出什么驚世駭俗的事。有機會，有時間，一切都會慢慢改變。”

“改變什么呢，艾姨？”楊朵朵問我，“這段時間來，我算是看明白了，女人再聰明再能耐，也抵不過諸事不干，天天圍著男人打轉。”

“艾姨，你告訴我不要丟了我自己，那過程才值得一試，可結果呢？艾天根本當我是女金剛，連他要我的人不要我的心，都理所當然地對我明說出來，他覺得我夠強大，夠講道理，只要事先打過招呼，就不必再擔心對我不起。”

我茫然，道：“朵朵，難道是我錯了嗎？難道不是女人越不依靠男人，就越有可能得到幸福嗎？你們這一代女孩子，事事講究男女平等，現下甚至連私房之事都彼此平等，歡娛是雙方的，誰也不用對誰負責，這……難道不是你們想要的嗎？”

“想要的？”楊朵朵低笑，道：“艾姨，你那么通透的人，你怎么會真以為這就是女人想要的？實話同你說，平等也好，自由也罷，都是些幌子，都是些自我安慰的托詞。女人真正想要的，不過是她愛上的人，也能同樣愛她。”

“逼一個男人娶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嗎？”我惻然問。

“不然怎么辦？”楊朵朵一臉蕭索，“艾姨，優秀的男孩子，哪個女人不喜歡？你這兩個兒子，要人才有人才，要相貌有相貌，被女孩子喜歡上真是太容易了-----可他們這樣的男人，又會喜歡什么樣的女人？”

“呵，艾姨，不是肯跟著艾天打拼江山的我，不是肯為了艾強付出性命的麗玫，你的兒子啊，他們心里所愛的，都是別人。不必有才智，不必有學識，不必有驚人的美艷，甚至不必把他們放在心上的別人。”

我無言以對。

“艾姨，”楊朵朵又道，“你說我們這種女孩子，是不是很失敗？為了去愛一個優秀的男人，努力做到自己也足夠優秀，然后卻發現，優秀的男人，其實多數并不需要他們所愛的女人優秀。”

“反而好命的女人，只要有機會碰到那些優秀的男人就可以了，日后生活中的的一切，都由優秀的男人來替她們打點，遮風擋雨，萬事不愁。”

“朵朵，優秀的女孩子，也會有許多優秀的男孩子來愛，你這么年輕，何必這么早下結論？”我輕輕道。

“艾姨，”朵朵說，“你比我年長，你看的人和事都比我多，你真的相信你說的這句話嗎？你真的相信，每一個女人，都有一個合適的男人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等待著她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點頭道：“我相信。朵朵，我真的相信。只不過，不是每個女人，都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去等待得到那個對她合適的男人。”

楊朵朵也點頭，道：“那么，艾姨，我不想等，我想自己爭取，強求也好，硬要也好，人生苦短，我顧不了那許多。你知道，麗玫的事，刺激了我，我不希望象她那樣，死得莫名其妙，一無所得。”

“她倒也不是，一無所得……”我喃喃說。

“艾姨，你要公平，你看看現在，艾強和艾麗雙宿雙飛，已跑了老遠，他們倆有那個時間，有那個機會去等待彼此，麗玫能得到什么呢？到最后，只怕她在艾強心里，連個影子都剩不下。”楊朵朵道。

“那么，你現在強求，又能得到什么呢？”我振作起來，問道。

“我可以得到一段歲月，”楊朵朵道，“我一定要嫁給艾天，做他的妻子，養育我們的孩子。艾姨，我不管以后會怎么樣，也許我以后會不再愛他，也許他以后會對我非常不好，我都不在乎。”

“后悔不后悔，總要先去過一遍才能知道，若是日后真不想過了，日后再說，人生不就是這樣嗎，艾姨？一段一段的過程，一個一個的驛站，而至少其中有一段，是我自己想要走的路。”

“你想的，真是很明白啊，朵朵。”我覺得再也不必勸她什么，反而心安。

“你想的更明白吧，艾姨，”朵朵看住我，了解地說：“我一直有些好奇，你不象是對艾天的心事一無所知，連我都能看得出來，相信更逃不過你的法眼……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你真的很在乎世俗禮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