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艾天驚住。

“是的，從哪里來，回哪里去。”我道，“艾天，這道理不用我跟你講，你該明白，媽眼前只有一條路，就是回去，不然，誰都過不安生。”我看見他急得額間爆起青筋，想要說話，趕緊用手壓住他，繼續道：“你放心，我回去，你不回去，我就一點麻煩也不會有，懂嗎？艾天，你知道我回去了，你知道我在哪里，則我就不會出任何事，因為不會有人希望惹到你，你懂嗎？懂嗎？”

楊朵朵緊張地看著我和艾天，但沒有插話。

艾天的肩被我壓住，他本能地掙了一下，旋即放棄，俄頃，他面色略緩，明白了我的意思，但礙著楊朵朵在，張一張嘴，欲言又止。

我舒口氣，收回手，再道：“艾天，最近出了這么多事，我沒同你明說，可你也該猜到，我不再想亂跑，我只想回去，而我唯一的心愿，是你不要回去。你大了，現在也已成了家，有你自己的一份生活，你永遠不要回頭，永遠不要牽扯進過去的事，那我死也瞑目。”

楊朵朵聽得驚心，輕呼一聲，捂住自己的嘴。

我不理她，只對艾天說：“我必須要回去，我不能再逃避，只有我回去，才能想法子結束這一切----------艾天，你答應我，你要好好過你的日子，你好好過一天，我回去也就能安穩一天，媽全靠你了，你明白嗎？”

艾天攥緊拳，咬牙問：“那么，要是你回去之后安穩不了呢？”

我靜默良久，一字一句道：“真到了那一天，我就收回我和你生母堅持了這么久的心愿，你想做什么，我都不再攔著。”

艾天抬起頭，定定地凝視我，褐色的眸中，淚光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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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當天，我乘飛機回到了闊別多日的、那個繁華熙攘的港島。時光荏冉，二十年過去，這里已有了很大的改變，但是我要找的地方，卻依舊如昨。

靠海的那一邊，是一片高高低低的山坡，富豪們在此筑屋建廈，曲徑通幽。我沿著山間石階慢慢向上走，這條路，二十年前的夜晚，留下過我和艾天搏命奔逃的痕跡，二十年后，在我本命年的這最后一天，又印上了，我回歸的身影。

我一直走到石階的頂頭，再穿過一條碎石子坡路，來到了一間清靜的別墅門前。

我站定，四下張望，視野所及之處，一個人都沒有。

當年的圍墻電網，如今已拆個干凈，當年守衛如同堡壘般的禁窟，如今，已變作徹頭徹尾的民宅。

當然，也不能說是普通民宅，能在這里擁有一座別墅，且常年空置，只在過年時前來歇息兩天的人，更不能說，是尋常普通人。

只不過，低調如那個人，不會聲張罷了。

不會聲張不等于無人知曉，只要留心，那個人的消息和動態，總能找出蛛絲馬跡，二十年來那個人不停地在尋找我們，我也從未間斷過留意他的行蹤。我知道，此時此刻，他一定會回到這間老房子里，不帶什么隨從，讓自己一個人，清清靜靜地，追思往昔。

我深吸一口氣，邁步向前，按響了門鈴。

不一會兒，一個人打開了房門。

我望著他，忽覺渾身失力，就象長途跋涉了許久的旅人，終于走到了目的地，只想趕緊倒下來歇息。而對面那個人看見是我，略怔了怔，眉毛挑起來，琥珀色的眼睛里，精光閃爍。

我慵懶地展一展腰肢，淺淺笑道：“姐夫，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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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