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舞廳的一隅,望著池中燈紅酒綠,搖一搖杯里的淡色香檳,輕輕嘆息。
一襲黑影掩過來,靠著我身后坐下,低低的笑語滑進我的耳朵里:“怎么?還是不肯接受邀請?”
我沒有回頭,抿一口酒,唇間吐一個字:“不!”
“這不好,”黑影的聲音里仍帶著笑,“就算你是我的人,也不能誰的面子都不給。”
我沉默。
“你完全不似阿鶴,”他又說:“想當年,我要阿鶴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所以她死了。”我吸口氣,一個字一個字說。
“呵呵,”他似聽見笑話般樂了一會兒,才道:“阿雁,我知道你的打算,可這都半年過去了,你難道還不明白,在我的手里,你就算想死都死不了?”
我吐口長氣,略側轉身子,瞧向那張刻意隱藏在黑暗中的臉,問道:“姐夫,何必呢?這半年了,我安心做過你要我做的任何事嗎?你要么殺了我,你要么放了我,否則象現在這樣,你我天天找彼此的麻煩,你覺得有意思嗎?”
“嘖嘖,”他搖頭,“阿雁,你我已是夫妻,命中注定,這輩子你再也逃不出我的手心……你不要想那么多,如果不希望晚上回去受罪的話,等下就乖乖地去跟劉先生跳舞,我猜這段完了之后,他就會來請你的。”
我閉一閉眼睛,手指用力捏住細細的玻璃杯腳。
他也不再作聲,只是兩只腳一下一下點著木板地,合著舞曲的節拍。
我筆直坐著,勉強保持不動,現在跳的是午夜貼面,曲子都極長,且一般連跳三曲,中間沒有停頓,加起來怕會有半個小時。
終于,貼面舞曲停了下來,舞廳里次第亮起閃閃的大燈,慢慢照到我們坐著的這個角落,我一下子不能適應,眼前只覺金光一片。
人群散開,一個胖胖的矮個子向我走了過來,滿臉堆笑,遠遠地伸出一只手,而我模糊的視線里,只看到一張肥膩的大臉越來越近,亦越來越含混不清。
我失去了力氣,拿著酒杯的那只手順著桌沿滑下,然后就聽見“嘩啦”一聲脆響,接著一室驚叫。
我身后的人霍地站起,一步搶上,抓起我一直擱在深紅桌布上的另一只手,下死力掐住,齒間恨道:“你!你竟敢!”
我已經看不清他的面容,發不出清晰的聲音,但我笑了起來,并希望盡可能清楚地讓他看見我的笑容----我的身子仰天倒了下去,在意識完全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我無聲喃喃:“姐夫,你和我都無路可逃了,從現在起,無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