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忽然有一晚,鴇兒領來個年青的男人,鶴姐笑盈盈接待他,就站在客廳里低低敘話,聲音朦朧傳過來,我本靜靜坐在書房里翻書,一時好奇,就透過半掩的房門看出去,只見一對璧人,畫像兒一般,貼近立著,彼此發絲相觸,那男人琥珀色的眸光閃亮,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撫過鶴姐酒紅色的唇,他自己微張著嘴,舌尖在齒邊淺淺滑過。
沒來由的,我小小心房狂跳,那兩人并未真的狎昵,卻令我無端端地感覺到,香艷無邊。
我呆呆看著,他似有什么感覺,側回首望過來,鶴姐趕緊揚聲:“阿雁,這是------”話未說完,他已用眼神阻住,接口道:“別提我姓氏,這小丫頭是你妹妹?”鶴姐點頭,他續道:“那就叫我姐夫吧。”
那是我第一次和他見面,從那天開始,我就叫他姐夫,直叫到今日。
自他在鶴姐房中住了一晚后,我就再沒見鶴姐接待過別的男人。姐夫卻也不常來,從沒有其他男人會對鶴姐表現出來的那幅糾纏相,但他每次看向鶴姐的眼光,都那樣眷戀不放。
開始時,鶴姐也沒顯出有多在意,姐夫不來時,她就逛逛街、陪陪我什么的,口里一個字不提。但彼時的我,莫名其妙第一次覺得,有一個男人給我以深切的好感,我就變得十分呱噪,幾乎日日去問鶴姐:“姐夫今天來嗎?”
問得多了,鶴姐便好笑,揉揉我的頭問:“阿雁,你喜歡姐夫?”
我誠實地點頭,答:“他是姐夫啊,那不是我們一家人嗎?”
鶴姐就楞楞的,若有所思。
姐夫不常來,但次次來都不空手,我記得他第三次離去時,鶴姐的臥房門上多了一幅小石頭做的亮閃閃簾子,陽光從廊間照進來,看過去一片幻彩奇光。
次日,鴇兒來探鶴姐,見到后一聲驚呼:“天啊,阿鶴,這些全都是鉆石?”
那時我還不懂得鉆石有多么貴重,但從鴇兒的驚呼聲中,我認定姐夫對鶴姐極好,因為,素來勸鶴姐不要挑剔多多益善的鴇兒,在看過這幅簾子后,居然感慨萬千地說:“阿鶴啊,還是你對。這個主兒,盯住了就好,別的人先別放在眼里了。他早付了買你一年的錢,再給多的都是白賺……嘖嘖嘖,瞧這簾子啊……出手太大方了,嘖嘖嘖。”
鶴姐倒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樣子,說:“他才不理我跟不跟別人呢,只是我自己有些乏了,這一年,清靜清靜也好。”
我在一邊跳著叫:“鶴姐鶴姐,我也要這樣的簾子。”
于是轉天,這簾子便掛在了我的門上,小孩子愛新鮮,連著幾日,我都在簾子里,穿來穿去地玩,只覺愛不釋手。姐夫再來時看到,攬住鶴姐的肩,笑嘻嘻問:“我給的東西,便這么不放在心上?給小孩子當玩具?”
鶴姐淡淡說:“小孩子肯玩,真心歡喜,這東西便值了。我放不放在心上,你都不會放在心上,又有什么相干?”
姐夫收斂笑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住鶴姐,俄頃,就當著我的面,深深吻下去。
我知道不該看,速速跑開,心中只覺十分溫暖美好,仿佛突然間,多出一個親近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