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艾強打電話回家里，問準了親家那邊的情況，我們一行四人，前去探望我的兒媳婦和孫女兒。

朵朵生養不易，總算是年輕底子壯，這般情況下，居然一個多星期就慢慢緩了過來。

只是，她傷口處沒有完全愈合，醫院一定要再觀察幾日，所以，楊朵朵還在醫院里住著。但是，經了這場變故，她完全沒有奶水，楊爸楊媽便把孩子先抱回了家，我猜，這些日子來，他倆一定辛苦至極。

所以，接到艾強的電話時，這一家人統共再無那一日大鬧的銳氣，反而一聽艾強提出，不如以后由我們去照顧醫院里的朵朵時，楊爸的口氣簡直感激涕零。

所以，最后強硬的，總是不需要的那一方。最后妥協的，也總是需要的那一方。

我并無半點得意的感覺，事實上，我替楊朵朵悲哀，也替楊爸楊媽悲哀，只是這悲哀，并不足以令我低聲下氣送上門去侍候，結果，就只能是，落個眼不見為凈罷了。

楊家開始的期望值過高，現在，我不過做回我原來的樣子，他們便反要承我的情。

我說不上是什么滋味，死撐到底，不爭饅頭爭口氣是一種活法，審時度勢，調整自己不必太搏命也是一種活法，誰能比較孰好孰壞？

都不過是，個人自己的選擇罷了。

我們約的章程是，我們這一行人，先去醫院看朵朵，順便送晚飯。艾強細心，專門去瓦罐老店煨了淮山紅棗雞湯，滾熱地拎過去，說是補血。

我們到了醫院，見楊朵朵一個人睡在病床上，呆呆望著天花板，臉尖得脫了形，我到底還是很難過。

看到我們魚貫而入，朵朵半欠起身子，淡淡逐一打招呼：“婆婆，伯母，艾強，劉先生，謝謝你們來看我！”

嗯，她這是真緩過來了，至少，見了我已顏色平常，還會打招呼，不再發狂尖叫了。

然后，我們兩位老人家管自落座，兩位男士手腳利落地忙活起來，楊朵朵一臉錯愕都沒來得及完全展開，她已被小心扶起，身后墊上軟枕，被子也重新蓋過，上上下下的雜物收拾清凈，這當然都是劉宇的打理。

而艾強那邊，則把床頭小桌抹得干干凈凈，鋪上從店里帶過來的防燙餐墊，一應吃食擺放齊整，香氣裊裊。

我和強媽看著楊朵朵的表情從驚愕到接受到感慨萬千，含笑相視，我想，什么好處，能比得過做事讓人稱心如意呢？楊朵朵，你恨我歸恨我，但刻下，你是真需要我。

我拿過一只干凈小碗，舀到半滿，慢慢吹著喂楊朵朵雞湯。剛開始她僵著身子，一臉別扭，但我裝看不見，幾勺下去后，她慢慢放軟了姿態。

強媽開口道：“朵朵，我叫你朵朵可以吧？我們去年見過的，唉，這時間過得多快呀，你都當媽媽了。”

楊朵朵咽下湯，客氣回話：“伯母，你身體好嗎？”

“我挺好的。”強媽道，“朵朵呀，要吃什么都跟我說，你早點養好身體才行啊。”

“謝謝您。”楊朵朵答得很簡短。

艾強靠在床腳，道：“嫂子，我大哥那人，請你多擔待。他真的是回不來，人現在北歐呢。他囑咐我了，讓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說，我去辦也是一樣的。”

楊朵朵嘴角凄然地動了動，仍是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