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宇聽著這些話,照例偶爾答幾聲:“沒什么”、“好”、“行”之類的,神情如常,在我看來是淡漠,在楊朵朵眼里,可能就是恭謹沉穩,簡直恨不得眸中飛幾顆星星出來。
我但笑不語,朵朵啊,少奶款不是這樣擺的,籠絡人心究竟要靠什么,你連門邊兒都還沒摸著呢。
清晨露重,霧氣還未完全散去,我已又站在了姐夫那間面海大公寓的陽臺上,遠眺蔚藍一色。
朵朵帶著女兒,跟我一同住在里進,我本來說,要把主臥換給她,但這一次,她忙不迭擺手,道:“婆婆,這就不必了,圓圓晚上還要吃兩次奶,那邊的客房,離廚房近些,我更方便,千萬別換,我就愿意住那間。”
聽她這樣說,我倒也不好再勸,劉宇二話不說,把她們母女倆的東西都歸置進去,自己還是回外進的房間。
時間還早,朵朵和圓圓都還在睡。這孩子也真奇了,在月子里的時候,把外公外婆磨得要死,據說凡醒來吃奶前,必要大哭一小時左右,哄也不行,抱起來搖也不行,喂奶更是不行,定要哭足哭夠,才會自己慢慢停下來,然后吃一瓶奶再睡。
她這么一鬧騰,年紀大的人哪里還能立時睡著啊,且她一晚上至少要吃兩次奶,回回這樣長哭,大人們簡直精疲力盡。
這一出滿月,不知道是不是跟我們坐了一趟火車加換了水土的緣故,小圓圓夜哭的毛病,居然說好就好了。
我昨夜還準備起來替換朵朵的,支起耳朵聽了又聽,這孩子竟然只是“嗯啊”了幾分鐘,馬上就肯吃奶,前后只半個小時,便又睡回去了。阿彌托佛,要以后都能這樣,那我真是要替楊朵朵額手相慶。
艾天和姐夫還沒回來,劉宇打聽過,說是他們現在轉到澳洲去了,姐夫是算準日子的,適逢大領導人造訪的良機,依姐夫的性子,這要不找機會撈個盆滿缽滿,那就不是我所了解的姐夫了。
我猜,跟著姐夫經歷這些普通常人很難見識得到的場面機會,艾天應該難免會感到興奮和投入吧?到底仍是個年輕氣盛的男孩子,人又聰明,能做一番大事業的誘惑力,大抵是無法抗拒的吧?
如果時日就這樣,一天一天按照姐夫的計劃安排過下去,艾天還會否象以前一樣,認同我的理念,覺得只要這輩子能遠離姐夫和姐夫的生活,就別無所求?
我這才恍然體會到,鶴姐當時為何那樣絕望,只因她要的,和她愛的男人要的,完全不一樣。她擺脫不掉,又過不下去,則她除了麻醉自己,還能干些什么呢?然而,事情就這樣惡性循環下去,鶴姐越是自暴自棄,姐夫就離她越遠,姐夫離鶴姐越遠,鶴姐就越自暴自棄,轉來轉去,成了一個死圈,最終只得性命相撲。
鶴姐以命相托,非要我帶走艾天,就是希望,在她身后,她所愛的人,終能過一段,她所想要的日子吧?她不能自己擁有,也要讓自己延續下來的生命擁有,就是拼了那口氣,絕不肯承認,她不想要過姐夫的那種生活,是她的不對吧?
總要有人知道,她的心愿,也值得去完成,她的夢想,也該去體驗,這樣,她自己那段充滿了痛苦和放棄的生命,才不是一文不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