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歸困惑,我還是無事生非了。
吃了一會兒,圓圓便開始鬧覺,朵朵抱著她回臥房去,桌邊只剩下我們三人,氣氛就開始變得有些艱澀,先是艾天低下頭猛吃東西,看都不看我一眼,再來,是姐夫又發表明確指示:“阿雁,艾天本來今晚有個極要緊的宴會要參加,結果被你硬耽誤了,你記住,下次不可以這樣。”
我看一眼艾天,他頭都不抬,我慢慢說道:“我是他媽,就耽誤他點什么事,也在情理之中。”
姐夫似被我頂住,瞪了我一會兒,居然沒有繼續批評我。
于是,我趁勝追擊,又道:“姐夫,你適才也瞧見了,他們三口,是好端端的一家子,硬生生拆開了,總不合適吧?不如,你另外安排處房子,讓兒子兒媳婦出去單過吧?我年紀大了,受不得小孩子老在身邊吵著,不安生。”
艾天還是不抬頭,姐夫卻斷然拒絕:“不行,艾天現在,正是做事的要緊關頭,他哪里有精力照顧老婆孩子?他的時間全要放在工作上,這家里的事,你和兒媳婦要自己擔著。”
“我擔不住,”我坦白說道,“兒媳婦和婆婆自古難處,天天閑氣鬧不完,我要生癌的,姐夫,你不是希望我生癌吧?”
姐夫想一想,道:“咱們家里,怎么會有兒媳婦讓婆婆生氣的規矩?兒媳婦若是惹你生閑氣,你讓她自己回去就是了,孩子留這兒,你自己帶著,大不了我再給你派個幫手,那還有什么問題?”
我知道,和姐夫講什么母女親情人性天倫之類,全是浪費表情,但我還是,想觸一觸他的底線,便道:“孩子這么小,我帶不了,也不想帶,若要回去,兒媳婦和孩子,兩個人都回去吧。”
姐夫登時冷了臉,森然道:“阿雁,你不要壞我的規矩。”
話說到此,空氣里已有一股寒意,我又不是沒吃過姐夫的教訓,但不知道為什么,我仍是想撕破臉皮,我正要咬牙再度張口,艾天已搶過話頭,輕輕對我說:“媽,我希望圓圓能留在這里,媽,那是我的孩子,請你多擔待。”
我一口氣噎在嗓子眼兒里,直如死去活來。
艾天又說:“你給我點時間,也給老板一點時間,好嗎?事情會變好的,我保證,我以我去世母親的名義保證。”
這一下,我是真的楞住了,艾天,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抬出鶴姐的名目,是想要告訴我,你現在接受姐夫的安排,只不過仍是一種周旋的表相嗎?
你竟敢當著姐夫的面這樣說,你這話,我聽得懂,姐夫自然也聽得懂,你當著他的面說,那又是什么意思?
抬眼望去,姐夫倒顯得施施然,仿佛這親愛的父子倆早有默契,不過一同來哄我入殻……問題是,他們有什么必要哄我呢?我哪兒有不聽話的實力呢?
我吸了口長氣,惘然問:“艾天,你告訴媽一句實話,你到底在干什么?”
艾天回望我的眼睛,清清楚楚地答:“我只是在全力工作。其實,在哪里工作,都一樣,你知道的,我一向工作都很忙,現下,我只不過是極忙而已。真的,過一陣子不那么忙了,就會好了,你要相信我。”
我直直地看住他,腦子頗覺轉不過彎來,然后,就聽得姐夫在另一邊閑閑點評:“愚蠢!”
此后,桌邊再也無人多話,那兩父子吃到酒足飯飽,雙雙離去,我這邊廂,才去敲楊朵朵的房門,等她白著一張臉出來與我對視時,我就干脆直接地說道:“朵朵,想來剛才我說的話,你也聽到了,我已盡力,事情卻無法改變,你我都暫時忍著吧。你家老公和我家老公是大男人,他們要忙事業,你我是主婦,便要家和萬事興。你是聰明人,我就不再多說了,該怎么做,你自己掂量。”
楊朵朵看我良久,恭順地吐出了三個字:“是,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