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要回去？”艾天柔聲問：“我們?nèi)齻€，都已經(jīng)是大人了，不需要再把你當作祭品，才能取悅那尊大神，我們能選擇我們自己的生活。”

“每次我們到補給港時，我都會上岸同我的人聯(lián)系。那邊的消息，我一直都知道。我?guī)е氵@樣逃走了，留在那邊的人，會碰上什么事，會遇見什么問題，其實我們都不意外，亦都是我們自己心甘情愿的。”

“你放心，我們?nèi)齻€，誰都并不需要你回去打救，更不會感謝你回去與那個人妥協(xié)……事情再往下，會怎么發(fā)展，都由我們自己來承受，與你無關。”

“怎么可能與我無關呢？”我悲哀地問他，“你們?nèi)齻€，都是我的孩子，艾天，我不能放棄你，我也不能放棄艾麗和艾強呀，我甚至，不能放棄圓圓……我怎么可能，就坐在這里享福，卻讓他們都落在苦難里呢？”

“你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兒嗎？”艾天的眸光，看進我眼睛的深處。

我搖了搖頭。

“你總是覺得，你替我們安排的一切，是我們唯一的選擇，也是最好的選擇……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安排！”艾天道。

我沉默良久，然后，我說：“艾天，如果你的意思，是在告訴我，我以前那二十年，所做的一切安排都毫無意義，我給予你們?nèi)齻€的選擇，你們都不需要，那么，我的生命對于我來說，就是一個荒唐的笑話，我在這世上，是一團無用的垃圾，越早消失越好！”

艾天的臉色，倏一下慘白。

而我則滔滔不絕地，對著他說下去：“難道我全錯了嗎？難道二十年前，我就該接受鶴姐的冤死，不去完成她的遺愿囑托？難道二十年后，我不該引梁方進入姐夫的視線，倒該任由艾麗去跟著梁方吃苦，撞碎了頭后也沒有吸取教訓重來的機會？”

“你現(xiàn)在跟我說，我的犧牲，你們?nèi)恍枰y道現(xiàn)在，艾麗和艾強的受難，我就需要？是的，你們都長大了，都有自己的主見，我老了，弱了，我再也無能力去保護你們，所以，我就該變成只享福而不操心任何事的一個擺設？”

“艾天，我老實告訴你，你媽我，活了這么大年紀，早就想穿了……這世上的事，哪有什么真正的對錯道理，有的不過就是每個人心頭的那一點念想……”

“每個人，都只憑每個人自己的念想活著，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最終遭遇什么后果，也只得每個人自己受著。也許，你媽我，苦心謀了這二十年，最終只謀來了一個氣泡，但是，你媽的念想還在，你媽就還得繼續(xù)努力謀下去……我一定要回去，你們?nèi)齻€，誰都別想干涉你們的媽……不然，信不信我死給你看？”

艾天到底受不了，站起身來，退開老遠，打斷我的話：“你還不到四十歲……什么老了弱了的……胡說八道嘛……還死給我看……你真是瘋了吧。我剛才只是說，我們?nèi)齻€不需要你的犧牲，可我從沒說過，我們?nèi)齻€不需要你……”

“你，就只考慮你自己的念想嗎？我們?nèi)齻€人的念想，你就從不考慮？我們?nèi)齻€，都希望你平安，都希望你快樂，都希望你，不要再為了我們?nèi)ゲ?/p>

“你以為，艾強來島上開藥店時，不知道他會冒什么風險？你以為，艾麗為什么會假裝出一副恨你的樣子？他們兩個，已早就知道，他們被老板盯上了，他們更加清楚，老板早就插手了他們的生活，可他們倆，都不動聲色地認了……”

“你別這么驚訝，沒錯，他倆都聽了我的建議，假裝成沒事人，假裝不知道老板為什么要對付他倆……他倆為什么要這么做？為的就是，要幫我麻痹老板，要幫我在老板的眼皮下，成功帶你逃走，還要讓老板永遠找不到我和你。”

“我們?nèi)齻€，全體裝傻認慫，任由老板掌控我們的生活，才會讓老板真的以為，我絕不敢?guī)е闾优埽驗樗稚嫌腥速|(zhì)……可我終歸還是帶你逃走了，我成功了，你……珍惜嗎？你現(xiàn)在，為什么就不能，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好好地享受，我們?nèi)齻€拼盡全力，給你安排好的生活？”

我仰臉看住他，忽爾想到，我真是蠢啊，我怎么能指望，辯贏我這個當律師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