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眼里,從來都只有鶴姐的苦難,我竟從來沒有想過,姐夫曾經供養了鶴姐和我六年之久,在那個時候,他的感受,又會是什么樣呢?
這個世界上,真的能論出是非黑白,真的能辯清對錯好壞?
換一個人,便換一個感受,換一個結論。
這么算的話,幾十億人,會有幾十億個標準。標準不同,又該如何辯論?
我喃喃道:“姐夫,就算全是我們的錯好了,這些錯,真要用我們的性命,才能抵還嗎?”
姐夫道:“身在叢林,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我之前,也沒有非要你們的性命不可吧?可你們這姐妹倆,都一意找死,非要不停與我做對,則求仁得仁,又何必現在還來抱怨?”
我問:“姐夫,我們不都是人嗎?我們不是活在文明進步的人類社會里嗎?為什么,活著就只能遵守叢林法則?為什么,無論我們誰,都永遠無法逃出叢林?”
姐夫挑起了眉毛,嘲諷地笑道:“阿雁,你是在演卡通片么?艾天不是已經帶著你,逃出我的這個叢林了么?那你干嘛還要千辛萬苦,自己回到我的叢林里來呢?”
對哦,姐夫,你說的都對。
我不再開口,姐夫亦不出聲,他看看四周,與我這般聊聊說說,快艇已航行了約莫有半個小時,他似乎覺得差不多到地方了,便按停了螺旋槳。
這是一片漆黑的水域,一輪孤月,懸停在我頭頂正上方,夜幕上,看不到半顆星星,我完全找不出東南西北。
姐夫沒有下錨,小小的快艇就在洋面上,隨著海浪一起一伏,也不知,會漂向哪里。
我乖乖地縮在坐板上,一副任由姐夫宰割的可憐模樣,怯生生地,拿眼看住他。
姐夫瞧了我一會兒,嘆道:“阿雁,你對我做這個表情沒用,這一次,是由我親自動手取你的性命,你無路可逃。”
我保持表情不變,問道:“姐夫,你非要殺我不可么?”
姐夫說:“沒法子,我原也不想對艾天做的這么絕。你曉得的,他是我親生兒子,我害誰也不會害他。你剛才說,愛一個人就不想做讓他傷心的事,有幾分道理。”
“可是,實在沒法子呵,我太了解你了,你絕對不肯停止與我做對……我已經盡力試過了,對不對?我連娶你都辦了,我還能怎么辦?”
我繼續輕聲道:“是的,不怪姐夫,是我不知好歹。”
姐夫又說:“吶,你現在,其實沒什么可操心的事了,你揀來的那一兒一女,我都已經放走了。這邊有案底存著,他們再也不會出現在這里。以后,沒有你鬧騰,我都不必費事再去理他們,我保證,你不用擔心他們的生活不好。”
“至于艾天的小家,我看他,現在自己打理的不錯,我也不會去多加干涉。男人嘛,畢竟事業全在外面,以后,有我帶著他,他會站上叱咤風云的頂峰,他會是,整個世界都仰望的強者。”
“而你,若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只會是他的累贅,我除掉了你,大家都能安心。你呢,終歸算是我的正式老婆,當年我給過阿鶴的身后榮光,一樣不差,我全會給你一份。”
“阿鶴替我生了兒子,你替我養了兒子,都算是我們家的功臣。以后的香火供饗,絕少不了你的。女人活一輩子,最后不就是求個這樣的結局么?相信我,你再活多久,都不會比如今的下場更好了。”
真難得哎,姐夫他要親手殺我,竟然還耐心地,先給我做思想工作,以便讓我死得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