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茜紗窗照進新房時，崔望舒正在整理陪嫁的箱籠。謝執天未亮就已離府，只留下榻上一方揉皺的帕子，帕角繡著歪斜的并蒂蓮。

“小姐，這些要入庫嗎？“崔福捧著鎏金首飾盒的手微微發抖，盒蓋上沾著一點胭脂——與昨夜花魁所用同色。

崔望舒的指尖在盒蓋邊緣摩挲，突然觸到一道幾乎不可察的凹痕。她用力按下，“咔嗒“一聲，暗格彈開，露出里面碎成數十片的青瓷。雨過天晴的釉色在朝陽下泛著詭異的光澤，像是被某種液體腐蝕過。

“這是……老爺書房那套茶具？“崔福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黑血，“老奴明明親眼看著它隨棺——“

窗外傳來環佩叮當聲。崔望舒迅速將碎片包進帕子，卻見謝執新納的侍妾柳氏倚在門邊，腕間金鐲正勾著她妝臺上的銀梳。

“夫人好雅興。“柳氏彎腰拾起一片漏網的瓷片，“這雨過天晴盞的暗記倒有趣——“她突然用瓷片劃破指尖，血珠滴在底款“癸未年冬“四字上，墨跡竟漸漸變成靛藍色，“我們揚州人管這叫'認主血'。“

崔望舒的銀簪已抵住柳氏咽喉：“你是誰的人？“

“世子爺讓我來取避子湯。“柳氏笑著退后，卻將染血的瓷片塞進崔福手中，“順便告訴夫人，永昌綢緞莊今早走了水，可惜了那些……揚州線。“

正午時分，崔望舒在庫房深處發現了那箱殘缺的瓷器。她一片片拼湊，發現每片碎瓷邊緣都有細小的孔洞，像是被某種蟲蟻蛀蝕。當最后一片雨過天晴盞復原時，盞底顯出一個燒制時刻下的暗記——烈焰紋中裹著一條鯉魚。

“小姐！“崔福突然踉蹌著沖進來，“老奴想起件事！“他攤開手掌，掌心是柳氏給的瓷片，上面用血畫著簡易的運河圖，“老爺去世前夜，曾見過一個頸側有魚形刺青的人！“

暮色四合時，崔望舒在書房等來了醉醺醺的謝執。他腰間玉佩沾著新鮮的血跡，靴底卻干干凈凈——半點紅泥都沒有。

“夫人對瓷器很有研究？“謝執突然將她困在書案前，帶著酒氣的呼吸拂過她耳垂，“知道雨過天晴盞最忌什么嗎？“他抓起她拼好的茶盞，猛地砸向地面，“——忌見血。“

飛濺的瓷片中，崔望舒看清他袖口內襯繡著的暗紋：逆游的鯉魚，與靈堂黑衣人的刺青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