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歷上看，12月除了有點關系的冬至，和看起來有關系的平安夜與圣誕節，還有一個算得上對一中全體高三學子挺重要的日子——成人禮。

一中將每年的12月31日，定為本校成人禮，而“新年狂歡會”自然也不會被一中學子落下。“

以至于，整個12月，繁忙緊張的學習都不能沖淡大家對最后一天即將到來的熱情。

圣誕節前一周周六，邢修澤躥到許之一房間打游戲。

“來兩局。”邢修澤拿起桌上的游戲手柄，往許之一懷里一扔。

許之一鎖上手機，“叔叔們又吵架了？”

“他們那是吵架？”沙發凹陷去一塊，邢修澤撇了撇嘴，“知道的是吵架，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耳鬢廝磨地在干什么呢？也不想想家里還有個兒子！”

邢家的兩位爸爸愛吵架不是什么新鮮事兒，跟別人吵著吵著就把感情吵沒了不同，他們越吵感情越牢固。有了邢修澤之后，兩位爸爸為生活瑣碎和家長里短爭論時，還會拉上邢修澤，讓兒子選擇一方戰隊抱團。

初中以后，為了避免陷入里外不是人的兩難境地，只要他爹爸要開吵了，邢修澤立馬逃竄到許之一這兒來避難。

可像今天過來還帶一身被自己親爹的好感情給戳傷又戳敗的邢修澤不常見。

不，是從來沒見過。

今天第一次。

“叔叔們感情好。”許之一又品了品邢修澤的語氣，睨著眼，問：“你這是單身狗眼紅自己親爸感情了？”

邢修澤：”……“許之一，麻煩閉上你的嘴。

“我說，”邢修澤沿著軟沙發，大剌剌地直線岔開腿，舌尖在上顎上滾了一圈，回擊許之一，“許之一，你跟孟寅感情那么好，還要再等等什么？墨跡地我爸都替你著急。”

許之一面色淡淡，游戲手柄丟進邢修澤的懷里，“你還打不打？”

邢修澤在游戲里被許之一干的又慘又不拖泥帶水，絲毫看不出倆人之間有什么兄弟情。

“許之一，你敢不敢給我留條生路。”邢修澤咆哮，“我文科第一不要面子的嗎？！”

“又不是第一次了。”許之一看著投影屏，輕飄飄地說：“況且，你有面子？”

邢修澤：“……”傷害性很大，侮辱性更強。

邢修澤想他這十幾年，他裸奔許之一都見過，仔細想想還真的沒什么面子，認命似的把游戲手柄往邊上一丟，擺爛地往后一躺，視線觸及許之一的側臉，突然問：“許之一，鑰匙扣的事情，你怎么哄騙人家孟寅的？”

邢修澤問的是前段時間，當事人許之一要自己去跟另一個當事人解釋有關鑰匙扣的故事。

很顯然，他們一哥沒說實話。

“國外一個好朋友送的。”

邢修澤有一種望子成龍后的挫敗感，你還可以再扯的離譜一點。

“許之一，”邢修澤收起他的擺爛姿勢，苦口婆心地說：“你這么做，不是個事兒。”

他在文科班，比理科班這群死直男要懂女生心理的多。直男許之一的這句話，往好的方向說是孟寅心大，但凡女生敏感些，就是一顆炸彈。

老實說，邢修澤沒想過許之一會喜歡孟寅，還是用“暗戀”這種方式。可后來他發現，許之一喜歡上孟寅，或許就是一種必然事件的概率，但他始終不贊同許之一喜歡的方式。

采取這種做法的許之一，這很不許之一，很不他認識了十幾年的許之一。

許之一有一個令人艷羨的家庭，而他確實有美滿和睦的家庭。他也是身價不菲的二代里，為數不多的以半放養形式長大的孩子，含著別人眼中的“金湯匙”出生，也需要學習一些必須但是沒那么樂意的事情。但大多數時候，許之一自己決定在每一個階段要怎樣度過，大千世界的變化和他的成長并肩而行。

八歲至今，只有一次，許之一問他爸———喜歡上他媽的時候，是怎樣的心理活動。

許爸單字一個邵，聽到親兒子這個問題后，先是拍著許之一的肩笑了笑，然后意味深長地說：“我兒子長大了。”

這件事，被他爸一不小心傳播的許邢兩家都知道了。

許之一特別后悔那天上頭去了他爸書房。

可邢修澤知道，那段時間里的許之一的心理活動。

對人產生好感，是必不了的課題，但許之一那時并不清楚這種好感是欣賞還是源于懵懂情感。

就如他后來對自己的剖析那樣———許之一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迎刃而解，也會有迷惑，也會遇上難題。

三排六桌，是孟寅成為許之一前桌時，許之一的位置。

許之一換了前桌的頭一個星期，邢修澤就發現了。

不僅發現了，還打趣許之一，“聽說，你前面的那個小胖墩走了，來了個小姑娘？”

在孟寅之前，許之一的前桌是一個跟邢修澤不是很對付的小胖墩，四季的汗味都有些重，人也聒噪。

邢修澤并不對孟寅上心，直到后來某天，他去找許之一打游戲，發現許之一正拿著一本新的筆記本，默寫著物理每一章節的重點知識。

附中的許之一，還算是個“樸素天真”的小男孩。邢修澤問他在干什么，許之一回答“前桌物理不好，看不下去，答應指點一下”。

邢修澤當下斷定，這其中一定有貓膩！

后來，他找了個機會見到了坐在許之一前面的孟寅。

挺好看的，但沒有讓人驚艷，可又莫名的讓人覺得很舒服。

而因為瞅見了孟寅的真面目，才后知后覺的想起來——這位女同學不就是他們經常在食堂碰到的，嬌聲求著阿姨多打點自己愛吃的那位嗎？！

于此，刑澤修總是在她盯上西紅柿炒雞蛋和紅燒肉燉虎皮雞蛋，準備開始向食堂阿姨進攻時，跑到她邊上開她玩笑。緊接著，便是孟寅和另一個女同學，和他們一起搭伙干飯。

而許之一的小心思和彎彎繞繞，也是被機敏的邢修澤挖的清清楚楚。

年少時候的喜歡，似乎都沒有什么特別的理由，因為恰好的笑容，因為適時的一個轉身，因為那一個瞬間的突然悸動，無論是在某個瞬間產生的情感沖動，還是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產生的情感碰撞，都像恒星的恒星，永遠占據了某寸地方。

除卻在學校，許之一和孟寅偶爾會一起在市圖書館復習。

有段時間，校園里有關于他們倆的捕風捉影，兩個人誰都沒有理睬，也沒有避嫌。

也是在那段時間里，邢修澤發現許之一和孟寅相處時，自成屏障。他們的相處其實與交情好的朋友相處沒什么差別，只是當兩個人討論某個習題的思路，談論對于某些事情的看法時，別人就是插不進來。

他邢修澤也不大行。

作為許之一經年好友，那樣的許之一，依然自信篤定有鋒芒，卻也多了少年應有的樣子——熱情洋溢也安靜如水。

許之一喜歡孟寅，旁觀者都看在眼里。

直至他們畢業，進入高中，許之一始終沒有向孟寅袒露過自己的心思，兩個人之間也始終保持他認為的好朋友的距離。

邢修澤曾在畢業后的那個夏天笑過許之一“怎么還分不清對孟寅的好感是什么？”

許之一回答他：“我喜歡她，可現在不是表白的時機。”

孟寅中考失利，畢業典禮之后，他還沒來得及跟她說上話，她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