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完名,領了隊標和護腕戴上,許之一站在領頭的位置。
沒多會兒,第一回合的兩組人員全部到位,許之一快速了解了下組員的爆發力和耐力情況后,進行了排兵布陣,最后點了下拔河的技巧。
兩組隊伍都依照高到矮排位,以丁字步交叉站位,末尾為組內最壯實的成員。
繩索從腋下穿過,雙手掌心向上握住麻繩,前腿直垮,后腿弓步,整體下蹲,身體重心向后倒,全身伸展伸直。
一聲哨響,比賽開始。
對方領頭是六班體委,顯然對拔河這項目不算陌生,該有的拔河技巧和注意事項也都和隊員在比賽前點撥過。
只是踏春的娛樂,兩組卻都有正式比賽的意味,加上四周此起彼伏的熱鬧加油聲,兩隊之間的拉扯也變得焦灼。
系在拔河繩中間的大紅鈴鐺,叮當作響,左右搖擺不定。
十分鐘后,鈴鐺回到了中間線。
這時,對方的隊伍后方,一人踩到了后一人,后一人又踩到了后一人,三人連踩,整組的力突然松了兩分。
就著這個空隙,許之一組突然發力,沿著齊聚的爆發力和持續的耐力,步調一致地喊著“一二一二一二……”,腳下跟著相同的節拍往后邁。
對手快速調整,爆發力突增,但到底趕不上許之一組噴薄而發的勢氣。
紅色鈴鐺不斷朝許之一面前的白線靠近,偶爾停駐但沒有后退的趨勢。
前后不過一分鐘,在鈴鐺的搖鈴聲中,鮮紅在了白線之上。
哨聲再次響起,比賽結束。
對手松了拔河繩,許之一組有些人員沒來得及站穩,順著慣性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好在是草坪,也沒有什么大事兒。
邢修澤慣性往后倒時,想到在他后面的時聶海,側身把重力放到了上半身,往外滾了一圈。
許之一解下鈴鐺,朝孟寅在的地方晃了晃。
少年被初春的暖陽籠著,就站在那里,清淡又熱烈,抬起的那只臂膀,像在討要一個擁抱。
孟寅迎著半山腰的風,旁若無人的撞進了許之一的懷里。
其實,她理不清這突如其來的沖動的緣由,只是在此時此刻,她很想擁抱他。
她的戰友,她的少年。
耳鼓重新涌進喧囂的掌聲和起哄聲,孟寅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埋在許之一胸前的腦袋不敢抬頭,箍著許之一腰的手緊了一緊。
這是她害羞的表現。
在場的教練員和教職工又一次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們什么都沒看到。
許之一垂落下拿著紅玲的手在孟寅身側,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后背,看到了她發燙的耳背。
載滿歡喜的目光穩穩落在孟寅頭頂,許之一帶著笑意,說:“戰友,咱們擋著下一組人比賽了。”
幾乎在孟寅松手的瞬間,許之一牽上她的手,“帶你領獎去”。
說著,長臂一揮,紅玲在半空作響,最后被裁判員接住。
林夕沛一邊念著“沒眼看沒眼看”,手上的相機很誠實地一秒不停歇地高速連拍。
許之一把徽章扣在孟寅的衣襟上,問:“剛怎么過來抱我?”
“腦熱上頭了。”
許之一笑而不語,手癢揉了把孟寅的糯米團子。
孟寅抿了抿嘴,又喊了許之一聲“戰友”,說:“因為我看到你贏了。”
當你璀璨加身,別人只給你掌聲與銜環,而我會奮不顧身地擁抱你;當你意未滿,我依然會毫不猶豫地抱緊你,我要你知道,我熱淚盈眶,始終以你為榮。
“可算聽到真話了。”
邢修澤搓了搓鼻頭,手肘撞了下聶海的肩頭,“聶海。”
聶海分了一分注意力給邢修澤,剩下九分在拿到手的徽章上。
這是一中90周年校慶的紀念徽章,當時是特別設計定制的,是給校慶返校的畢業生的紀念品之一,不外售。
“我們換一下徽章。”
聶海看了眼邢修澤手里的徽章,又瞅了瞅自己手里,一臉莫名。
“這倆個有區別嗎?”
“沒區別就不能換嗎?”
“沒區別你換什么。”
“并肩作戰的紀念啊!”邢修澤義正言辭地說。
聶海:“……”
仿若掐著秒表,在拔河活動全部結束而人群還未散去時,嫣紅與粉紫附著于地平線,散漫于天際。
孟寅看得出了神。
“你來一中后,我第一次去拜訪外公外婆,你也是在看晚霞。”許之一說。
孟寅想了起來,卷了下眉眼,指著暮色,說:“你不覺得它很浪漫嗎?”
許之一沿著暮色看向孟寅想,幾十年后,他們牽手坐在郊外的湖邊長椅上,晚風拂面,看太陽吻著云朵,染出余暉。
就著那樣的畫面,許之一說:“的確很浪漫。”
伴著暈染,大部隊涮了火鍋。
比起和“干飯小組”一起涮的火鍋,許之一晚上碰得少了些,邢修澤中午遞來的壽司拼盤倒是全進了肚子里。
許之一比其他人早些離席,孟寅找到他坐在高腳凳上玩尤克里里。
“在彈什么?”
許之一調了音準,隨意的撥了幾個音。
“想聽什么?”
“你最近常聽的那首。”
許之一笑了下,“不巧,那首會唱不會彈,要不我給你清唱?”
“那你唱《年輕的戰場》吧。”
“還能這么改歌?”
“你不是隨便點嗎?”孟寅挑眉。
許之一也挑挑眉,放下尤克里里,“這首你有,不唱。”
“誒,許之一,你還挺傲嬌,”孟寅跟上許之一的步子,“又是端之一了。”
許之一配合地仰仰頭。
平臺上繁復的裝飾燈亮起,大部隊自由分成了三個小部隊,每個小部隊繞圈兒坐在草地上,中間象征性的搭起了火架,一盞吊燈代替了篝火。
每個小部隊自主開展活動。
林夕沛目光飄忽有定點,在孟寅耳邊說悄悄話,“孟寅,你看,余棠和吳曉在那兒。“
滾著林夕沛視線的路徑,孟寅看到了這兩個姑娘,他們倆也看到了孟寅,彼此點頭揮手打了個招呼。
”你們認識?“
”算吧。期末考試一個考場的,聊了幾句。“孟寅說,”我覺得她們倆能一直走下去的。“
燈光影影綽綽,兩個人挨著坐,沒有什么特別膩歪的舉動,只是能夠猜出來,蓋在膝蓋下的兩只手牽著。
”我也是這么想的,“林夕沛收回視線,”她們和你們倆有個共同點,你發現沒?“
”什么共同點?“
”吳曉和余棠在一起時,別人插不進去,你和許之一也是。“
孟寅歪頭凝了眼坐在自己另一側的許之一,從側面去看他的眼睛,也是熠熠星光。
愛玩愛鬧的一中人,是不可能放過這個美好的夜晚的。
斗唱掰舞,相聲rap,十八般武藝不在話下,不得不說一句——真是大開眼界。
好些人起哄,讓許之一和邢修澤再來段華爾茲,被倆人用”成年禮限定“給拒絕了。
可大家不買賬,整了一大段臺詞,讓倆人來角色扮演談戀愛。
許之一和邢修澤還真上去了,”排面“沒搶過”一哥“,拿了個傻白甜的角色。
直到結束,這段角色扮演,還被大家津津樂道著。
帳篷營地上扎了三圈帳篷,外層兩圈給男生、帶隊教師、教練員和隨隊醫護,最里層給女生,所有帳篷一頂三人。
邢修澤用他那張八寸不爛之舌和人換了帳篷,與許之一和聶海一起睡,孟寅、林夕沛和許晴。
到底是折騰了一天累了,本抱著睡前再聊會兒天的心思的邢修澤,沾著枕頭就去和周公會晤了。
孟寅打著手電,爬出帳篷時,天還沒亮,一個身影從不遠處走來。
許之一攏了攏孟寅的領口,“冷嗎?”
三月的溫差大,郊外更是。
“不冷,我貼了暖寶寶的。”孟寅回答,伸手貼了貼許之一的手,而后從左邊大衣口袋掏出來一個已拆封了的暖寶寶,蹙了下眉,佯怒道:“許之一,你自己手冰冰涼的,怎么回事?”
“冷水洗了個手。”
孟寅撇撇嘴,又從右邊大衣口袋拿出一個紅豆面包,塞進了許之一的手里。
面包溫熱,透過掌心,許之一問:“怎么是熱的?”
“你昨晚吃那么少,不餓嗎?”孟寅說,“我起來用暖寶寶熱了下。”
她還帶了肉松小貝來,可是肉松小貝不好加熱。
“謝謝戰友了。”許之一話聲中夾著笑意。
紅豆面包被收進口袋里,許之一牽著孟寅往外走,兩個人十指交握,掌心夾了個暖寶寶,熱度彌在了每一個指尖。
許之一和孟寅坐在湖邊的長椅上。
孟寅小口啜著保溫杯里的豆漿。
速溶的,許之一泡的。
猝不及防的,孟寅被塞了一口糧,紅豆餡。
“你不愛吃紅豆餡?”孟寅疑問。
她記得許之一沒有不愛吃紅豆餡。
“留點肚子等會兒回去吃早飯。”
孟寅抿著舌尖的紅豆餡,嗯,的確夠甜。
不管在何時何地,許之一的吃相都很干凈好看。
面包不大,許之一又咬了幾口,就剩了個空包裝,疊了幾下,空袋子暫時擱在了口袋里。
清冷的晨色中,黎明吝嗇地透出一絲光亮,天際知道,皮膚上的溫度未知。
兩個人靜默無言地坐著,等著金光漫出,等著啟明星升起。
靜寂卻不寂寞的氛圍里,響起哼唱的旋律。
開始只是旋律,又來變成了倦懶地哼唱。
“WhatIhearwhenyoudon’tsayathing,thesmileonyourfaceletsmeknowthatyou……”
孟寅不由自主地漾起唇角,看著湖面盡頭的地平線,翻開許之一的手,輕撓著他的掌心。
這是許之一最近一直在聽的歌,《Whenyousaynothingatall》[1]。
一切盡在不言中,是當你靠近我時,萬籟頃刻寂靜,我篤定我要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