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大半天的車，傍晚時分，來到另外一個小鎮(zhèn)，恰巧路邊有個停車住宿的小飯店，陳念安準備吃個午飯再走。

飯店很簡陋，大廳里面的位置已經(jīng)滿了，只有幾張小桌在外面，老板拉了個塑料布做成簡易涼棚，算是勉強遮住一點灰塵。

“趕緊吃，吃完我們再去前面找找有沒有安靜一點的旅館，這里挨著主干道，估計很吵。”陳念安耐心地囑咐伊一。

伊一點點頭，“好的，好的。”

二人吃著晚飯，邊看著遠處一個穿著灰色布面外套的老奶奶，好像一直盯著這里看，似乎比他們倆還來得早，只是遠遠站在那仔細地看著，一動不動。

伊一指著那老奶奶站定的方向，“陳念安，你看，那有個老奶奶，一直看你！”

陳念安瞥了伊一一眼，知道她在打趣她，“她是在看你吧，又是找女兒的？”

伊一沒好氣地打了陳念安肩膀一下，“別瞎說！”

直到他們二人吃完飯結完賬，老奶奶還是在那一動不動地站著。

陳念安走過去，用胳膊撞了撞伊一胳膊，“你去問一下，是不是找人的？”

“你怎么不去啊？”

“你小姑娘生得好看，討人喜歡，我過去把人嚇到了怎么辦？”

一聽陳念安夸她好看，伊一心里一下子樂開了花，“好吧，好吧，我去還不行嗎。”

“奶奶，請問您是要找什么人嗎，還是要，要去吃飯？”

伊一也不知道該怎么問，有些手足無措。

細心的陳念安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也走過去了幾步，來到老人跟前。

果然見老人左邊肩膀處有著粗糙手工縫制的一塊米黃色麻布，上面寫的：請看見我這患有老年癡呆癥的老伴打這個電話聯(lián)系我。”后面跟著一個電話號碼，陳念安瞬間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

他拿出電話，照著那個號碼撥過去，隨著電話緩緩接通，里面?zhèn)鱽硪粋€蒼老且焦急的聲音。

“喂，您好呀，是，是看到了我的老伴嗎？”

“嗯，是，我們在建新公路邊的一家飯店，……”

“藍天飯店對吧？”

“嗯，對對，您知道，就是這里。”

“唉，她又跑那去了。小伙子，可以麻煩你在那等我一下嗎，我現(xiàn)在就去接她。我走得有點慢，差不多要半個小時吧，我盡量快點啊。”

“沒事，我們可以等，您不著急，慢慢來。”

掛了電話，想著還要等半個小時，想著老人也站很久了，就讓伊一問奶奶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飯。

老人看著那個飯店的方向，也不知是理解伊一的意思，還是單純地只想去飯店那里，只是點點頭，什么也沒說。

陳念安給老人點了一碗牛肉面，老人看著服務員端上來的面，只是愣愣的，沒有要吃的意思。

過了許久，不管伊一怎么詢問老人，老人還是不吃，只是看著面，若有所思，也不怎么搭理二人。

直到伊一說：“奶奶，快吃吧，面涼了就不好吃了。”

聽到這，奶奶眼睛里才有一絲神采閃過，拿起筷子和湯勺，一口一口慢慢地吃起來。

在一碗面吃得差不多的時候，一位帶著黑框眼鏡穿著樸素的老人匆匆趕來，顯然是走得很急，老人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一邊扶著額上的漢，一邊喘著氣說，“可找到你了，小伙子，謝謝你啊！你真是個好心人。”

又望向陪著老奶奶坐一邊的伊一，“哦，還有這位小姑娘，你們都是好心人。”

安撫大爺坐下休息一會，喝了杯水，待老奶奶吃碗面，老人與陳念安，伊一也完成了相互介紹。

奶奶姓周，叫周月香，爺爺姓陸，名建新，伊一便一口一個“周奶奶”，“陸爺爺”的叫著，并講著自己姥姥姥爺?shù)墓适拢完憼敔斄闹臁?/p>

陳念安從小和冷漠的母親長大，母親未婚懷孕之后，就和家里的父母斷了聯(lián)系，他的記憶也沒有姥姥姥爺，生父不曾認過他，更無所謂爺爺奶奶，這又是一個他無法插嘴的話題。

伊一覺得周奶奶和媽媽的病癥雖不一樣，但是狀態(tài)很相似，都是不認人，也不記事，還和陸爺爺交流照顧病人的經(jīng)驗。

待陸爺爺扶著周奶奶起身，準備告別的時候，伊一問陳念安，“我們可以送爺爺奶奶回家嗎？”

陸爺爺一聽，頓覺不好意思，“不用，不用，我扶著她慢慢走回去，不耽誤你們時間，已經(jīng)很麻煩你們了。”

誰知這時周奶奶掙脫了爺爺?shù)氖郑瑥街背惸畎驳能囎呷ィ缓笳驹诓ＡТ扒埃粋€勁往里看。

伊一看到這一幕，更是轉頭再次用小狗無辜的眼神，看向陳念安。

“沒事，我們送您一段吧，不耽誤什么事，我們本來也沒什么事，不著急的。”

見陳念安和伊一都堅持，陸爺爺也不在推脫，只覺得現(xiàn)在還有這樣好的年輕人，實在太難得。以前在鎮(zhèn)上買東西被撞到，有些年輕人看到他們躲還來不及。

跟隨爺爺?shù)闹甘荆惸畎查_車轉向一條小路，開了約一刻鐘之后，來到一個院門口，見門開著，前方有一片空地，也就徑直開了進去。

陸爺爺走得急，連院門也沒關，不過這個稻田后的小村子，一眼望去也沒幾戶人家，大概都是相互了解的。

伊一扶著周奶奶下車，看見小院子里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卉，蔬菜都只是很小的一個角落，已是深秋，仍然有許多伊一叫不出名字的花卉盛開著。

除了漂亮的小花園，這是個典型的四合院結構，正面是客廳和主臥，側面是廚房和客人房間，以前都有水泥面的廊道連接，下著雨也可以沿著院子跑一圈。

“陸爺爺，您家的院子好漂亮啊！”

陸爺爺笑著說，“謝謝啊，你……”

陸爺爺話還沒說完，只見周奶奶拽著陳念安往家里走，依舊是一言不發(fā)。

陸爺爺大概明白了些什么，“唉，我大概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

嘆了嘆氣，又看了看天的陸爺爺，回過神來，對著伊一說，“你們二位要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在我家過個夜，剛好有間客房，還有一個我女兒的房間，天都黑了，都是因為我們，才耽誤了你們那么多時間。”

陳念安有些驚嘆，“您不怕我們這兩個陌生人住您家不好嗎？”

“有什么不好啊，你們一看就是好人，對老人都能這樣耐心，心眼能壞到哪去？”

一旁的伊一倒是開心了，“那太好了，陸爺爺，您家的院子可太漂亮了，比住旅館可好多了。我好喜歡您的家。”

見伊一開心得不得了的樣子，陳念安也就答應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