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抒假扮高中生入校的第一天就遇到體育課,好衰!
八百米計時跑是她學生時代永恒的痛,如今再跑八百米,她更痛!
體育老師要求三分半鐘跑完八百米,她足足用了五分鐘才拖著半死不活的身子離開跑道。
不顧形象地一屁股坐在操場邊的臺階上大口喘氣,汗水滴滴答答地順著臉頰延伸到脖頸,又順著脖子一路往下,讓汗濕的衣服濕得更徹底。大腿酸得陣陣發緊,小腿已麻木得沒有知覺。
平時這個時間點,這么炎熱的天氣,她正坐在開著空調的咖啡館里喝下午茶,可現在卻卸掉所有防曬用具頂著毒日頭跑八百米,當學生真辛苦啊!
“不要坐著,起來走動走動!”
她仰頭看著不近人情的“鴨舌帽”,感受著肺部和喉嚨的疼痛,一聲不吭繼續喘氣。
“你們兩個把她扶起來!”
離她最近的兩名女同學得令,一人一邊架住她的腋下。一名同學朝她飛奔過來,“舒抒,韓老師叫你去他辦公室!”
“沒空!”
她生硬地丟給同學兩個字,搞得同學一臉尷尬不知如何是好。
“架起來!”
執著的“鴨舌帽”下了死命令,她支撐著在兩名同學的攙扶下站起來。雙腿像灌了鉛,被同學拖著邁出去幾步,眼前一黑,身體就勢倒下去。
醒來時,舒抒躺在醫務室的床上。
同桌顧瑩瑩守在她旁邊,學習委員聶菲菲和生活委員葉丹像兩尊門神,一左一右靠在門框上。
見她睜開眼睛,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子湊近她,“醒了?”
顧瑩瑩順勢扶她一把,她艱難地坐起來,“我怎么了?”
“運動過度加輕度中暑,導致短時昏迷。”
“韓老師?!”
站在門口的葉丹喊了一嗓子,她迅速扯過簾子把自己遮起來。
韓偁走進醫務室,“舒抒情況怎么樣?”
她躲在簾子后面回答,“韓老師我沒事。”
韓偁隔著簾子,“你真沒事?”
“已經沒事了。”
簾子外面響起韓偁輕柔的聲音,“添麻煩了,上官老師!”
“應該的。”
“你們三個照顧一下,一會兒送舒抒回教室。”
“好的,韓老師!”
韓偁前腳剛走,白大褂一把扯開擋在她身側的簾子,化著大地色眼影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她也毫不客氣地打量眼前這個女人,年齡約莫二十六七歲,五官姣好,皮膚白皙,寬松的白大褂下面包裹著一副凹凸有致的身體,美人一個卻通身透著一股不可親近的寒氣。
這個女人剛才給她做過檢查,大概已經知道她是個假學生。
“復姓上官?”
“單名一個‘碧’字。”
“哦,綠茶啊!”
上官碧白眼一翻,“戲子懂什么!”
她反唇相譏,“那也是唱主角兒!”
身份還真被識破了!
舒抒雙腿一蹬,從床上跳下來,三名同學一聲不吭地跟著她離開醫務室。
放學后,她在校門口打了輛車以最快的速度沖回家洗澡換衣服,把自己從頭到腳捯飭了一遍。中途點了份外賣解決掉晚飯,然后趕在晚自習之前返回了學校。
校園的夜晚,熱鬧中透著寧靜。
上課鈴聲響過之后辦公室只剩韓偁一人,他正在整理中學階段物理學科的知識點。電腦邊攤開的書只翻到目錄,他偶爾瞟一眼,多數時間那本書更像是桌上的一個擺件。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請進!”
“韓老師你找我?”
舒抒穿著校服,梳著丸子頭,一改白天體育課上的狼狽,精神十足地站在韓偁面前。
韓偁沒有接她的話,轉而問道,“你身體怎么樣了?”
她彎腰揉腿,皺眉看著他,“腳軟,腿疼,渾身不得勁。”
韓偁順手拉過一把椅子放在她身邊,“坐!”
“謝謝!”把椅子拉到桌邊,雙手撐著桌子,屁股緩緩地坐下去。架勢活像屁股下面放著的是一張幼兒叫叫椅,稍一用力就會“吱吱”響。
看著她完成整套“坐”的動作,韓偁眉頭微皺,“你是不是過分夸張了?”
除了每天的課間操,高三每周兩節體育課,還會有學生缺乏鍛煉?
舒抒笑而不答,她至少有六年沒跑過步了,一來就叫她頂著毒日頭完成計時八百米,她現在還能在學校上課,身體底子已經相當過硬了。
她嬉皮笑臉,“韓老師,你今下午找我什么事?”
韓偁略微遲疑,把辦公桌上的一摞書遞給她,“這些是你的復習資料。”
她伸手接過,幾本紫色封面的書讓她立時驚叫,“哇塞,《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都這么多年了,這本書還在用?”
抬起頭,對上韓偁明亮的雙眸,“你多年前用過?”
舒抒心里“咯噔”一下,眼珠子在眼眶中滴溜亂轉,心虛地望著韓偁,“哦,是,是這樣!那個,我,我表姐上高中的時候我在她那兒見過這書!”
“說明這套書的內容經得住時間考驗,用好它!”
她松了口氣,懸起的心落下。
“你之前在哪所學校就讀,為什么高三還轉學?”
韓偁問得隨意,她落下的心卻又懸起來,這個問題該怎么回答才不會有破綻?幾秒鐘的時間,她已在腦子里翻騰出好幾個版本的答案。
“我,我以前在......二中,對,二中!因為,因為一中的老師比二中的老師教得好,所謂‘名師出高徒’,所以就轉來一中了!”
韓偁雙目明亮,“名師?!這么快就改詞兒了?”
改詞兒?舒抒臉一紅,嗯,這得從剛見面時說起。
九月的F城,烈日炎炎,蟬聲聒噪。
驕陽之下,舒抒步子輕快,恨不得每一步都帶出音符。辭職后,她成了一只自由的小鳥,擁有整片森林,想飛到哪兒就飛到哪兒。
今天,這只小小鳥要飛進F城第一中學!
九月的校園,寧靜中透著嘈雜,沉悶中裹著生機,像個午睡剛睜開眼睛的孩子,困意未消清醒就陡然來襲。第一中學不是她的母校,站在教師辦公樓下,熟悉感還是撲面而來。她順著樓梯一口氣爬到三樓,敲響校長辦公室的門。
“佟叔叔!”
“舒抒?!”
她一步跨進辦公室,“嗯,是我。”
今天是她來學校報道的日子,校長看她一身學生裝扮,疑惑道,“你這是?”
“讀書呀,學生在校可不就得穿校服么?”
佟校長站起來,圍著她轉一圈,“底子真好,穿什么像什么。是你爸媽耽誤了你,這條件,你該去當演員!”
她咧開嘴,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但愿我在您這兒能演好高中生這個角兒!”她跳步上前親昵地挽住佟校長的胳膊,“我這么大年紀混在一群高中生里多別扭,您幫忙瞞一下我的真實身份好不好?”
佟校長伸出食指點一下她的額頭,笑道,“旁聽都能搞出這些花樣,鬼點子真多!”
她腳尖戳地,低頭抿嘴笑。
跟著佟校長來到四樓辦公室,里面約莫坐著七八個老師,每個辦公席位上都堆滿了試卷和作業本,老師們都在埋頭忙碌,并沒因他們進去就停下手中的活計,甚至都沒人抬頭看他們一眼。
“唐主任,你查一下高三各文科班人數,我們來了位......新同學!”
佟校長說完和舒抒對視一眼,倆人會心一笑。
校長發話年級主任不敢怠慢,滿臉堆笑地站起來,扶著眼鏡兒看一眼舒抒,二話不說翻開桌上一本牛皮封面的本子研究起來。
舒抒一邊等待一邊掃視懸掛在墻壁上的獎狀,重返高中就跟做夢似的,此刻她興奮得全身的細胞都在舞蹈。等待中,一股說不清的奇異感從背部傳來,那感覺像一股濃煙,讓她胸悶氣短呼吸局促。她鬼使神差地回頭,剛好看見一道俊逸的側影閃出辦公室。
前后三秒鐘,那道身影就深深地印在了她腦子里!
挺拔的身姿目測在一米八偏上,年齡二十五歲上下,長相她完全沒看清,可那通身的氣質在一群中年教師中已是鶴立雞群,驚為天人。
她一把抓住佟校長的胳膊,連聲音都在顫抖,“我要去他的班級!”
佟校長回頭,在她目光盡頭,他什么也沒看見。
“誰?”問一眾老師,“剛才誰出去了?”
有人回答,“韓偁老師!”
佟校長盯著她,笑得意味深長,“你真是來旁聽的?”
她結巴道,“是,是呀。”
佟校長語調輕柔,“韓偁可是F大的高材生,今年二十五歲,剛研究生畢業,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請來的!”
她咽了咽口水,果然不是凡品!
佟校長好意提醒,“他教物理,帶理科班!”
她心一橫,“理科就理科!”
佟校長不言語,只是笑,笑得像個爛柿子。
跟著佟校長腳踩上教學樓的樓梯,她忽而有些猶豫:文科出身去理科班上課草率了吧?可下一秒她又說服了自己:理科又怎樣,硬著頭皮上,全當擴展知識面!
不等深思和反悔,她已站在高三(四)班教室門口。
佟校長在門上輕扣兩下,門被“吱”一聲從里面拉開,那道俊逸的側影走了出來。
五官俊朗,身材高大,正面的顏值沒有輸給背影的氣質。高學歷的人她在公司天天接觸,英俊的男人她也認識很多款,而能集美貌與才華于一身,凝長相與氣質于一體的,眼前這位是她見過的第一個。
她身似木樁杵在原地,大腦空白停止運轉,眼里只有韓偁的身影。
她生生看呆了!
五根手指在她眼前晃動,她眨眨眼睛魂歸本體,對上韓偁考究的目光。
“你不該當老師!”
一來就否定韓偁的職業,她隨意的感慨引起了韓偁的注意,視線越過佟校長看著她,“為什么?”
“學生聽課會走神。”
“你還沒聽課,就已經在走神。”
佟校長站在一旁呵呵笑,“行,韓老師,這位新同學我就交給你了!”
韓偁微笑著點頭,目送佟校長離去。
收回目光,眉清目秀的新同學身高很不賴,他一米八三的凈身高,她只矮他一個頭。
舒抒朝前邁一步,離韓偁不到二十公分的距離,挑釁地站定。
韓偁巋然不動。
“女學生離你這么近,你干嘛不往后退?”
“我還能往哪兒退?”
偏頭一看,韓偁身后是一堵墻壁。
舒抒低頭,笑得燦爛,沉穩從容,這個男人太有意思!
韓偁輕咳兩聲,“不該當老師的我以后就是你的老師,只能委屈你了,請進!”
“請韓老師多多關照!”
韓偁側身讓路,她邁步跨進教室。
“喂?又走神了?!”
舒抒回神,對上韓偁皺起的眉頭,接上剛才的話題,“呵呵,那個......上過您的課才知道您的才華早已碾壓您的顏值,‘名師’二字您當之無愧!”
“我若當得名師,你可受得高徒?”
轉動眼珠,答得認真,“這得看從哪方面說。”
把桌上的復習資料推到她面前,“那我拭目以待,高徒!”
講臺上的韓偁冷峻嚴肅不茍言笑,私底下竟隨性溫和口齒伶俐,不同的角色還真能賦予人不同的氣質。舒抒心里琢磨著,抱著那摞復習資料“噌噌噌”地下樓。拔腿奔向教室,步伐矯健,行動自如。
韓偁站在辦公室門口看到樓下活蹦亂跳的她,眉頭一擰,不是腿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