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后已是十二月份，學生第三次月考和冬季運動會都已結束，學校開始籌備元旦晚會。一中有兩位音樂老師，其中一位休了產假，元旦晚會一個老師排練忙不過來，佟校長打電話叫舒抒去替補。

舒抒手上的稿子已進入收尾階段，接到電話她有些猶豫。舒媽媽知道后，直接將她掃地出門，讓她趕緊滾到學校去幫忙。韓偁在學校，這么著急把她轟到學校去，難不成是默許了她和韓偁的關系？

舒抒思考再三，還是去了學校。剛在辦公椅上坐下，韓偁就牽起她的手。

“你身上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她脖子前傾，神秘道，“你慢慢發現唄！”

韓偁抿著嘴，笑得溫柔。

“我得去跟馬老師碰個頭，你猜她會在哪兒？學生會堂還是音體美辦公室？”

韓偁看一眼腕上的表，“先去辦公室找找。”

音體美辦公室在五樓，她起身，韓偁拽著她的手不讓她走。她回身在他臉頰親一下，他才滿意地放開她。

音體美辦公室氣氛活躍，她剛到走廊就聽見里面嘻嘻哈哈的說笑聲。

“馬老師？”

一個扎馬尾戴副圓框眼鏡的女老師轉過身，“啊呀，你可來了！”

她走進辦公室，在馬老師身邊坐下，“我能為晚會做點什么？”

“排舞！”從桌面文件盒里抽出一個冊子，“要不我先跟你說一下總體情況？”

“好。”

“演出時間是這個月的最后一天，參演的年級就高一和高二。晚會分兩部分，一部分是以班級為單位的合唱比賽，這個是在下午舉行；另一部分是上午的文藝演出，以群舞為主，也就是咱倆的主要任務。”

“參演的學生各班選出來了嗎？”

“匯總名單在這兒。”

她接過名冊，“都是些什么舞種？”

“古典舞、民族舞、現代舞和爵士舞。”

“有舞蹈的音樂和視頻嗎？參演的學生有沒有舞蹈功底？”

“視頻和音樂都有了，至于舞蹈功底一半的一半吧！”

舒抒掏出隨身攜帶的Ｕ盤，“你把確定好的舞蹈視頻和音樂拷貝一份給我，另外演出的學生什么時候集合？”

“今天下午兩點在會堂集合。”

“排練時間是怎么協調的？”

馬老師面露難色，“這就是最難搞的一點！演出得保證質量，又不能占用學生太多學習時間，你說咋弄好？”

“利用晚自習和周末？”

馬老師皺眉，“好像也只能這樣了。”

她更無奈。

在她還是學生的時候，每次學校有文藝活動，班主任是最不樂意的。只要班里有學生被通知去參加排練，班主任的臉就拉得跟馬臉似的。音樂老師和班主任之間暗地較勁，學生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本來是件很好很愉快的事情，最后愣是搞得人心情糟透，興致全無。此刻，她的身份從學生變成老師，她真是不想去跟各班的班主任進行拉鋸戰。

成人游戲，規則太多，叫人疲憊。

跟韓偁在食堂吃完午飯，舒抒帶著Ｕ盤直接去了學生會堂。打開電腦，調試音響設備，開始熟悉視頻里的舞蹈動作。

韓偁中午沒午休，在會堂陪她。

看完所有舞蹈視頻，她起身去熱身，準備在學生集合前把視頻中的幾段舞蹈先走一遍。韓偁看她壓腿、劈叉、下腰一系列熱身動作，已覺功底深厚。待她開始舞蹈，身子輕盈的旋轉跳躍，在空中劃出一個個美麗的弧線，理工出身的他找不到詞語來形容，只能用一個字概括：美！一種由內而外的美，一種包涵了多重意義的美，一種力與柔相結合的美。

肢體不再是簡單的形體，成了俠客手中的劍，畫家手中的畫筆，能舞出無數招式，畫出無限風景。舒抒的身姿在他眼前時而放大時而縮小，時而深遠時而臨近。他瞳孔放大，呆若木雞。

舒抒舞畢，身姿定格在最后一個舞蹈動作，朝韓偁回眸一笑。他頓覺眼前五光十色，耳邊電閃雷鳴，身邊花團錦簇，一切景象驚心動魄！

舒抒笑著撲向韓偁，“啊，不行了！太久沒練，身子都不靈活了！”

韓偁回神，“我嗅到一股濃濃的妖氣！”

她笑得更燦爛，“那你被迷惑了嗎？”

“魂都被勾走了！”

韓偁剛抬起手，幾個學生走進會堂，他的胳膊在空中劃個拋物線，想拉她的動作變成看腕表上的時間。

她低頭偷笑。

“我回辦公室了。”

她點點頭。

學生陸續到齊，舒抒和馬老師合理分工，忙活了近三個小時才把各類舞蹈的演員確定。伴著音樂和視頻，她們簡單排練了一下各支舞，索性學生的底子都不錯，她們才終于放心一點。

梁爽明早要出發去XZ，臨行前約大家吃晚飯。佟欣晚上要加班，舒抒晚上要排練，只有韓偁一人去了飯局。

上課期間，韓偁作為班主任不能長時間走開，他們倆就約在一中附近的一家炒菜館。當韓偁料理完學校的事情過去，梁爽已經先他一步到達餐館。

“咱倆就隨意些，為了節省你的時間，我已經把菜點好了。”

韓偁點頭在梁爽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要去多久？”

梁爽點燃手里的煙，“大概一星期吧！倒也不是非去不可！只是對方是老主顧，怕底下人招呼不周，反正現在公司也沒什么事兒，我就過去盯一下。”

不是非去不可，也要去，還大概。韓偁端起茶杯，“你在逃避什么？”

梁爽輕扯嘴角，笑得不情不愿。

“因為佟欣？”

梁爽低頭不語。

這回換韓偁笑。他這個兄弟以前總以情圣自詡，還跨海口說天下女人就沒有他搞不定的，現在看來是碰到對手了。

他們的菜被服務員端上來，韓偁動筷子開吃，還吃得很香。

梁爽眼神哀怨地看著他，“你就不能安慰我幾句？”

“有什么好安慰的，你又不是女人。”

“看戲呢是吧？”

韓偁放下筷子，他必須得說幾句，否則這頓飯肯定吃不消停。

“佟欣跟你以前交往的那些女人不是一個級別，也別用對待那些女人的招式對待佟欣，不但沒用還會適得其反。”

“還真被你說中了。”

“如果不是真心的，我勸你趁早打住。”

“長這么大第一次對女人走心！”

韓偁眉頭挑動一下，看來他這個兄弟在群花叢中混跡多年，現在終于走上正軌了。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梁爽一悶拳砸在軟皮沙發上，“被舒抒傳染了？能不能好好說話？”

韓偁翻譯道，“既然走心了，你就得用心，想法子讓她感受到你的真心。如果確定就是她了，以前的那些女人你趁早斷干凈，否則后患無窮。”

韓偁這番話梁爽聽著頗為順耳，一邊琢磨一邊動筷子開吃。

“急躁沒用，得慢慢來。感情的事，不可能速戰速決。”韓偁繼續問，“要是三五個月或者一年半載才能追到手，你還愿意嗎？”

“我已經被她拿捏住了，時間進度還由得我？”

韓偁淺笑，低頭繼續吃飯。

“XZ之行不復雜吧？”

“不復雜，這個季節去，主要是那兒的氣候怕演員一時難適應，拍攝倒是簡單。”

“公司要有事需要照應你給我打電話。”

梁爽點頭算是答應。

吃完飯韓偁回到學校，第一節晚自習已經下課。他拐到會堂，站在門口看里面的排練情況。舒抒穿著一身黑色舞蹈練功服，長發挽成一個髻，用一支鉛筆固定在腦后，正在給學生們做示范。他沒有進去打擾，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就直接回了辦公室。

快年底了，他也很忙。

坐在辦公桌前，打開電腦登錄郵箱，叔叔韓之炎三天前發了一堆報表給他，至今它們還躺在他的郵箱里等待他招幸。打開全年的財務報表，他一目十行地從上面快速掃過，那些數字通過他的眼睛投射進大腦，在腦海中快速演算，待鼠標滾動條滑到最底端，他直接關掉報表。

退出郵箱，關掉電腦，他拿過桌上一本厚厚的資料書翻到某頁繼續看。明年三月份要參加博士入學考試，在考試來臨前，做好充足的應考準備，才是他現階段重中之重的事。

一中的元旦晚會準備工作每天都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舒抒晚上和周末的時間都被節目排練占用。她只得利用白天學生上課的時間，在學校辦公室把手上的稿子收尾，完后發給編輯。和韓偁的約會，只能暫時擱淺。他們每天能接觸的機會就只剩午飯和晚飯的時間，一頓飯之后她得奔赴節目排練現場，韓偁不是上課就是幫佟校長料理學校年底的各種瑣事。年底每個公司都忙碌，佟欣大部分時間晚上都要加班，有時候周末都得奉獻出去。

年終總結，來年計劃，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在年底都得為工作讓路。

梁爽從XZ回來后，也加入了年底的忙碌大軍，一頭扎在工作堆里，難以脫身。相比之下，韓偁要稍微好一點，Ｆ大年底基本沒什么事情，大方向上結束了他們本學期的研究課題后，他在Ｆ大的事情也就料理得差不多了，剩下一點收尾工作可以等到元旦假期之后再進行。一中離放寒假還有一段時間，期末考試出題的任務也沒落到他頭上，大家都在為年底工作收尾，沒時間聚會，他就剛好趁此機會準備他明年三月份的博士入學考試。

在忙碌中，時間悄悄地滑到了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一中元旦晚會演出的日子。

當天舒抒起了個大早，天還不亮韓偁就開車來接她。晚會早上九點在學生會堂舉行，在晚會開始之前，她還有一些演出事宜需要忙碌。

演出所需服裝是馬老師提前聯系好的，商家提前一天就將演出要用的所有服裝和道具送來了學校。化妝師也是馬老師聯系的，今早七點來學校給參加演出的學生化妝。而舒抒的任務就是在七點之前到達學校，盯著化妝師給學生們上妝。

早上八點半，全校師生已在會堂入座，學校領導逐一上臺講話，晚會拉開序幕。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前臺掌聲雷鳴，后臺也逐漸進入秩序，換好服裝化妝完畢的學生或坐或站地圍在一起，聽舒抒和馬老師對演出做最后的叮囑。

九點整，觀眾席的燈光逐漸熄滅，舞臺周圍的燈光漸次亮起，隨著一首勁爆的舞曲，演出正式開始。

舒抒的任務圓滿完成，馬老師在后臺招呼學生換場，她悄悄地摸到前臺，找到高三（四）班的區域，跟韓偁和學生們坐在了一起。

“沒你跳得好。”韓偁盯著舞臺，對節目做出點評。

“那當然，我是專業的。”

她把頭靠在韓偁肩膀上，看著舞臺上她早已看膩的舞蹈，眼皮越來越重，不一會兒竟然睡著了。

韓偁把被她抱住的胳膊小心地抽出來，繞過椅背摟住她的肩，然后側身翹起二郎腿防止她身子下滑。坐在他們附近的聶菲菲善解人意地送來一條午睡毯，小心翼翼地替他蓋在舒抒身上。

等她睡醒，已經兩個小時之后，演出也接近尾聲。

“啊，我怎么睡著了？”她揉揉眼睛直起身子。

韓偁笑笑，沒有多余的肢體動作。覺察到他的異樣，舒抒瞬間就明白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

會堂的椅子很硬，她睡著后重心全壓在他身上，他能好受才怪。

“哪里不舒服，我給你揉揉？”

她伸手揉搓他的胳膊，韓偁皺眉，立刻制止她。

下午的合唱比賽高三年級沒有節目，韓偁做主，高三（四）班午飯之后就可離校，元旦假期提來開始。

而他跟舒抒，演出結束后，也開車離開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