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音師緊握調音器，先將鋼琴里里外外檢查一遍，曼晨全程在旁監督。調音師每調一下便按一個鍵，曼晨都搖頭，然后重覆，直到每個琴鍵都得到曼晨肯首。

“終于搞定了。”打發了調音師，曼晨幫忙小玲執拾餐桌給下一枱客人入坐。

“可是鋼琴演奏者被妳罵走了。”

“妳也干膩了吧？”曼晨白她一眼，小玲伸伸舌頭。

“其實有沒琴手也無所謂，客人大多數聽不出是什么，有些韻律感到舒服就行。”小玲收起俏皮，吐出心里話。暗暗佩服曼晨姐的耳利，聽得出問題。

“也許是的，像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不知是老板真的喜歡琴音還是跟隨潮流而弄個小舞臺來，反正客人受落就照樣做。”

“現場演奏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種餐廳配套，又不是有什么標志性的特色。”

“對啊！沒有特色。那不如??”曼晨低頭仿佛在跟自己說話，呆了一會兒，突然抬頭盯著對方：“小玲，聽妳說過妳妹妹是教琴的，對嗎？”

“是的，以前有在琴行收生，現在是私人接的外快。”

“要不要多接一單？”

“曼晨姐妳意思是讓我妹妹來代位嗎？”

“嗯。”曼晨點頭，在小玲驚訝之時，補上自己的想法：“還有如果我們的琴師可以彈奏客人想聽的音樂，妳認為怎樣？”

“這個??好主意啊。”小玲興奮地和議：“那應該沒問題的，只要有樂譜她就能彈，客人點了歌之后我們可以上網搜索琴譜和下載！我這就打電話給小瓏??”

小玲轉身就往服務臺跑。

***

“戴總來了，我去外面找點吃的。”琛秘書急忙站起來，拿起公事包，把計劃文件和平板電腦留在桌上。

“你真的不在這里吃嗎？”高耀再確認一次。

“戴總訂的是兩人位置，似乎有些話題我不方便參與。”琛秘書托一托眼鏡，彼此心領神會：“結束了微信我，我來接您。”

“那好的，一會兒聯系。”

通向大門的走道上，戴總和小個子錯身而過，簡單地點頭示好，逕直來到高耀的桌前坐下。

“GY，不好意思要你等我，先點菜吧。”熟悉又親切的臉好像又發福了點，后梳的頭發露出油亮的前額，更顯地中海危機。可這些都是有錢人的特征，有錢人不在乎這些。

“我也是剛到不久，要戴總為這趟小生意奔波，我才不好意思呢。您先歇會喝點水。”高耀把水杯遞上，對方接過去喝了一大口。

“哈哈，本來是想去北區那間分店的，可是已經滿座了，老陳說這邊的店有位，雖然主?不一樣，但貨源確保一樣新鮮，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戴總說著翻開面前餐牌：“告訴你呀，那邊逸風的出品真不錯的，但這個菜牌好像??好像不太一樣啊。”

“哦，不要緊，這里的氣氛也挺好的，可以吃個alldaybreadfast，腸呀菜呀包呀，什么都有。”原來是有熟人介紹，高耀心想，吃什么也好，老板您續約就是了。

“吃的話不能這么隨便，選擇是少了些，但味道應該有水準的。想吃什么放心點吧，我跟老陳說好了，這枱免單，你別給我客氣。”

“太客氣了戴總，下次一定我做東！”原來是餐廳老板請客，看來交情不淺。

“都這么熟了，別跟我嘮叨。服務員??”戴總揚手，一位服務員隨即來到為他們下單：“要一份西冷，mediumrare，黑椒汁，鐵板上。GY你要什么？”

“一份全日早餐，謝謝。”

“兩位先生要單點嗎？要不要試試我們的午市套餐，同樣有牛排，比較優惠??”服務員耐心介紹，但被拒絕。眾所周知，一分錢一分貨。

“不用了，就這些，還有兩杯紅酒，法國波爾多的。Thankyou！”

“戴總對吃很有心得呢。”

“人賺錢為什么？就是為衣食住行吧。穿得好吃得好，人就精神健康；有樓住有車開，家庭方便又幸福，哈哈哈。”

“說的對。”高耀陪笑著，手不經意搭在文件上。

“GY，告訴你，我知道你今天要找我談什么。我們都合作這么多年了，你們悅憶的廣告位仿佛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不可分割。本來這約我是續定的，但是你也了解，近年的生意處處低迷，沒一個實業不蝕錢的，商業都虛擬化網上化。我們戴利做的什么？都是些音響配件，競爭對手多，零件成本又不斷增加，廠房員工又要加工資。近半年營業額開始下跌了，壓力不少啊??但我還是不會削減廣告方面的開支。”

服務員送上紅酒，戴總三指托住杯腳拿起酒杯輕輕搖晃，深紅色的液體在玻璃杯中旋動起來，香氣撲鼻。高耀謹慎聆聽，期待著醇酒穿喉的甘甜和對面大老板的回應。

“我們不節流，當然就要開源了，不瞞你說，我們研發了新產品，正在試驗階段，我已經看得見來年的業績，必定要上來了。”

“恭喜戴總！有魄力有頭腦，不向困難低頭，不愧是我們后輩的典范。”高耀心知對方話未說完，未敢拿起酒杯：“戴總一直照顧小弟，真的無以為報。戴總有什么條件不妨直言，小的一定為您辦到。”

“爽快。這年我們落在星格的廣告點擊率大幅下降，這真令人擔憂呢。要是你們能給我信心保證，我才放心繼續合作嘛。你說對不對？”戴總把酒杯舉至燈光下細賞，然后和目光一起收回桌前：“一句到尾，條件很簡單，只要三個月內，你讓我們廣告的點擊率回升五成，我跟你續約三年。”

高耀鎮定的微笑僵住了一秒。服務員送上鐵板牛排，為戴老板遞上一張防污布，示意遮擋一下，戴總放下酒杯舉起布巾，兩人注意力暫時放在服務員給牛排淋上黑椒汁上，滋滋啦啦的滾燙聲和白煙乍現，濃郁的烤肉和椒香涌進鼻孔，刺激味覺神經，胃液翻滾。

“我想，你的計劃里也有這樣的方向，但數字或者有些出入。”服務員離開，戴總回到正題，投出鋒利的眼神：“不過我知道你有能力提升到符合我的要求，甚至更高。”

“戴總，這是個好交易。我接受您的挑戰，請拭目以待。”高耀拋出堅毅的目光相迎。

“期待你的好消息！到時新產品預售額一定多分給你。干杯！”

兩杯相碰發出清脆的成交敲定聲，戴總將美酒一飲而盡，高耀小口品嘗。

看著對坐的中年發福男士三爬兩撥把大肉排消滅，干起生意來也不拖泥帶水，說一不二。戴總對于高耀來說，既是學習榜樣，也是自我借鑒人辦。錢要多賺，但肉不能多長。

回想當初高耀進入悅憶推廣部門，第一位接觸的客戶就是戴總，那時高耀第一次談廣告單有點羞澀，緊張得差點倒瀉了茶，幸得戴總給予機會栽培年少，加上他的推銷計劃確實詳盡又仔細，便為公司成交了數十萬的合約。戴總喜歡他心里有火，他敬佩戴總的賺錢能力，幾次交流下來覺得頻道相通，宣傳又達到市場效益，自此合作無間。

戴總看著他成長，自然對他的計劃方針有大概估量。沒錯，本來是以廣告點擊率半年提升三成的保證作為談判籌碼之一，還提供兩項優惠待遇，而如今對方只需滿足一個條件，但目標之高遠超預期，恐怕比完成三個項目要艱難。

“我有事先走了，你慢慢坐。”戴總抹抹嘴，動身前囑咐：“不夠再點，不用付錢，不要客氣。”

“戴總慢走。替我向餐廳老板道謝。”

什么不夠再點，先前點的還未到呢。高耀胃有點不適，也許跟他以前食無定時的陋習有關。此刻該是過饑了，他召來服務生，投訴說再不送來全日早餐他就要餓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