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還是微涼天氣，早上溫暖的太陽把空中花園每個角落照亮。

“我不是高層，這樣好像不太好??”曼晨膽怯地圍著浴巾，踏出洗換間，如小偷一樣鬼鬼祟祟左顧右盼。她是很好奇職員禁地的高級環境，但沒想過在這種狀況下去欣賞。

“妳是主管，算高層了，放心吧。”早已脫下條子襯衫的高個子以接近黃金比例的身材撐起貼身的專業泳褲，獨自做著熱身運動：“來跟我熱身吧。”

“哦。”穿著最普通的黑色連身泳衣的曼晨拋開浴巾，開始活動手腳關節。曼晨緊張的原因還有來自第一次目睹對方本來被衣服遮掩的肌肉，一時半刻未能習慣，只好把眼光四處轉移。

“早上一般沒有人到來，不用怕。”見曼晨一臉擔憂，熱身過后高耀直接入正題，不讓對方有空胡思亂想：“今天先學閉氣和浮水??基本功妳會嗎？”

“哥哥教過我，但我沒有好好練習過。”曼晨一面回想曾經學習的泳姿，一面戴上泳鏡。

“那樣從基礎學起吧！妳要有心理準備，喝水嗆到是必然的事，最重要別緊張，一緊張身體便浮不起來了。”

“知道。”高耀的凝重叫曼晨認真起來。

“先扶著池邊吸口大氣，面向池底，放松身體后，雙腿和身體自然慢慢浮到水面。”

條子襯衫的聲線混和池水，竟聽出哥哥的溫柔來，加上池底清晰地反映著水波的光紋，藍白的交錯漂亮極了，閉著氣的曼晨心里平靜，身體輕飄飄的。

浮起不難，接下來要學習呼吸和踢水，牽涉到肢體動作的配合，是手腳不協調的曼晨的死穴。

“我不知道行不行。”曼晨嘗試把頭側向左邊露出水面的肩膀處吸氣，然后面向水里呼氣，一次接一次，可是不管呼或吸，水總是要闖進鼻孔里去，不適感叫曼晨不得不停下練習。

看見女生踢水不到幾下便早早在水中站起來，高耀蹲在池邊詢問。

“我總是覺得不能呼吸。”曼晨難受的眼神被泳鏡遮擋。

“氣不夠用可再吸，吸氣動作密一點不要緊。再來。”高耀安撫道：“試著吸氣大口些。”

“嗯。”

再次埋進水中，夢里墮海的恐懼突然涌現，池水仿佛從鼻孔鉆入呼吸道，曼晨急不及待偏頭呼吸空氣，可是不小心脫手池邊，曼晨頓失抓扶。驚恐包圍，半浮不沉，雙手只懂慌張亂劃。高耀見狀立刻跳進水中拉起女生。

“咳咳??”曼晨口鼻露出水面第一時間瘋狂咳嗽，像要把死亡的味道吐光，手緊揑著不敢放開，管他是鯊魚還是木船，能帶她到水面就是。

“沒事吧？”即使雙腳著地，高耀還是感到女生身軀微微顫抖。

“沒??”曼晨如遇難者被救后憶述當時景況：“我不夠氣便緊張，一緊張便要伸手捉住什么，但在水中完全不受控，抬不起頭又夠不到地，沒辦法觸及任何東西，然后便嗆到了。”

“要不這樣，我捉住妳的手，妳當作在池邊練習踢水和換氣，那便不怕脫手了。”

“那樣的話??試試吧。”曼晨把手交給對方，雖然有點害羞，但感覺安全多了。

“放松。”溫柔的聲音又再響起：“不用捉緊我，我抓住妳就行。”

曼晨繼續練習，有了條子襯衫，猶如有了哥哥的陪伴，一切都有了動力。

“我慢慢帶妳前進。”

話聲剛落，拉動的雙手一下子消失，像被哥哥拋下的無助叫曼晨懼怕，窒息的水又再堵住她的呼吸，生命似乎要離她而去。

就在手腳發瘋的亂拍亂撥時，高個子急忙從水中抱起女生，讓她在懷里咳嗽與喘息。

“不學了??哥哥??”曼晨面色發紫，驚魂未定，腦袋癱瘓，語無倫次，泳鏡里外沾濕了，前景模糊：“不要??咳咳??”

“對不起，我不會要妳像顧星晨那樣。”

曼晨耳朵入水了，但高耀的話卻異常清晰。兩顆貼近的心臟劇烈跳動著，互相感應。體溫逐漸回復、上升。

“高總監，抱歉打擾了。”琛秘書跑到泳池邊，兩人立即分開。琛清一清喉嚨，禮貌地跟曼晨點頭后，神色凝重地向高耀報告：“剛剛戴總的秘書致電來，說戴總有重要事情想約見你談談。”

***

三十層的辦公樓占地二百方，一百八十度景觀玻璃窗，視野開闊無比，日照充足舒適，每個辦公桌之間距離大，保持一定個人空間，四處還擺放高耀喜歡的綠色植物，員工壓力自然減少。

每次踏入戴利這層辦公室議事，高耀總有一種優越感，曾想過日后自己創建的公司也要如此高水準。今天卻多添一份不安，在不算高的三十樓卻有八十樓的空氣稀薄感。

“戴總日理萬機，約晚輩來未知是否關于續約上的問題？”秘書帶領高耀進入總裁辦公室，高耀禁不住發問。

“小兄弟別緊張，我們這么老友，邀你來聚聚舊不行嗎？不要那么多禮。來坐坐，喝喝茶。”坐在麖皮長沙發上的戴總示意秘書退下，門一關，偌大的房間只有一中年和一青少年。中年胖子一身整潔灰色西裝，手勢端正地沏著茶。

“我不客氣了。”青少年白色外套下是藍底白條紋襯衫，坐落單座同款沙發上。

“你是精明人，是我交手過的商人之中最有潛力的后輩。”戴總放下精致茶壺，自己拿一杯，邀請對方也拿一杯：“事實證明我沒看錯。”

“謝謝戴總欣賞。”高耀俯身取茶，因太燙未能入口，先放到面前幾子上：“是您給我機會而已，不然我也無處發揮。”

“你謙虛了，現在不知幾多人在談論‘星事電臺’，悅憶的市值終于有點回升，全都是你的功勞。”戴總已經喝完熱茶，自添一杯。雖然杯子小，但滾燙的程度對于不習慣的人一定會受傷，高耀服了。

“夸獎了，戴總，在經營公司方面，小的還要向您多多學習。”高耀自問許多方面的確不及對方。

“GY，你是可造之材，在悅憶當一個部門總監著實有點浪費啊，那個連駿悅有沒給你更好的前景呢？”胖總裁品茶的口中似乎在嘴嚼別的東西。

“戴總，你的意思是??”高耀正要拿起茶杯的手停頓。

“其實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悅憶的好日子不長了。”總裁的手第一次離開茶具，放在大腿上，把胖胖的身軀轉過來。

“感謝戴總在不看好悅憶之時，卻還投資三年廣告費用在晚輩身上。”似乎入正題了，為免對方反悔消約，高耀再度給出誠懇的保證：“我GY一定做好推廣，以報答您的信任。”

“不??那些不過少數目，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花這個錢能印證你的價值。”戴總揮一揮手，親切的笑容突然綻放胖子臉上，好像在說對方誤會了，放松點：“悅憶曾經的輝煌風光不再，如今靠著直播和外購游戲只能勉強生存，始終失去了開發新品的絕活，長遠下去都是在硬撐死捱。倒是你，與其在下坡路磨蹭，不如另覓高處，創建一番事業。”

“戴總??”握茶杯的手隨即揑緊，高耀的眼神由顧慮變得澄澈。

“甯副總是我的左右手，也是我的親戚，我最信任他。不過他近日身體得病，他的工作卻無人有能力接手。”戴總從高耀手中奪過杯子，倒去涼掉的茶，注入灼熱的茶，重新交到對方手中：“你愿意的話，他有一個女兒，你也見過的，才貌兼備，已到了適婚年齡。我很希望你能以其女婿名義成為繼承人，繼承他的工作，做我的左右手。”

到時工資將會是現在的五倍甚至更高，還有分紅和傭金，加上戴利后緩豐厚，資金充裕，開發部門強大，內外條件升值，未來一片光明。

“跟悅憶解約的費用就交給我好了，你不用操心。”

“感謝戴總的厚愛，這么影響重大的決定，我想我需要時間考慮。”高耀受寵若驚，心臟快從胸口跳出來。

“沒問題，月底給我答覆。”戴總舉杯：“明年二月，新品發布會，等你幫我籌備。”

高耀舉杯回應，兩人把茶當酒一飲而盡。

要是以前，高耀根本不需考慮，當下裸辭跳槽了。金錢曾經是他唯一可靠的東西，金錢能給予的幫助比音樂和感情給予的幸福，在殘酷的世界更適用。

可是如今，金錢的腳步放慢了，有些熱烈的感覺在心里追趕而上。

有名有利有女人，權力甚至足夠把現公司部門中的得力助手轉移過檔，包括顧曼晨。

然而星事電臺剛開播一個月，漸漸圈粉，有望進一步發揮，問心的，高耀很想營運下去，見證原創音樂的成功。但是電臺的盈利遠遠不及戴利公司一個品牌系列中一款產品的銷售利潤，相信一年后也不可超越。

跟上富人的步伐，不正是高耀期盼已久的理想嗎？這是前所未有的機會。

可星事電臺是顧曼晨和顧星晨的心愿。駕駛中的高耀抬眼望望后視鏡上掛著的星符。

高薪厚職和分享音樂的夢想??

“我的心愿，上天傾聽了嗎？”對于高耀，無疑前者最實際。但對于顧曼晨??

“哪樣對她更好？”以寧可舍棄金錢換取夢想的她來說，后者是不二之選。

若推掉戴總的盛意，后果又會如何？

高耀回到屬于他的十七樓，還沒坐下來，琛秘書便慌忙的沖進辦公室。

“糟了！高總監，我們被投訴了，說星事電臺播放的歌曲侵犯版權，需要暫時全面停止運作，待審查判決后才能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