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便定居于程安一帶的謝氏自先國建國三百年來,皆為皇權貴族之首,歷代鴻儒高士層出不窮,深受天下萬人景仰。謝權(謝家老家主)自殷國滅國后便追隨蔓高祖安邦定國,一生輔佐兩位帝王,一手開創了蔓國的太平盛世。
皇權貴族當中,自謝氏之下依序為瑯琊王氏、南山忠氏、臨門元氏、仲也林氏。而明皇后的恪蘭?明氏雖為外族,但勢力卻遠在謝氏之上。這六大望族同為蔓國的中流砥柱。
蔓朝八十五年,蔓國第三位皇帝–佟高宗極其昏庸,六族的勢力被剝削,宮廷與朝中內外一切大權集中于寵妃蕭氏和宦官趙氏手中,皇后明氏與皇太子李承康被幽禁,故而趙蕭兩族才能在朝中只手遮天。
蔓朝八十九年年末,佟高宗駕崩。
國鐘長鳴,意為國喪,天下人盡皆知。
文武百官、宮中妃嬪及皇族妻室皆在朝堂外參喪??念^聲連連不斷,議和殿外哀聲四起,氣氛壓抑又叫人窒悶。
“跪!一叩首…二叩首…再叩首,起。”
“再跪!一叩首…二叩首…再叩首,起。哀。”
議和殿外的千百人叩首、起身、俯身、叩首。眼中淚水似永不干涸的泉水,可這千百人中的,卻沒有一人是真真正正發自內心的悲哀。在這天下眾人中,唯一真心痛哀的恐怕只有佟高宗被廢的蕭貴妃了。
這也怪不得這天下眾人。佟高宗在位年間荒淫無道、不務朝政、大肆揮霍、漠視民間之苦,讓宦官及寵妃蕭氏一族聯手奪權,使得百姓苦不堪言。
—三個月后—
蔓朝九十年二月,皇太子李承康繼位,明惠皇太后輔政,更國號為寧,建大寧盛世。
辰時,宮中就急匆匆地派人將圣旨送到了謝府。
謝儇一襲朝服坐在謝府堂廳內待著入宮。
“圣旨到。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以欽寶命,紹纘鴻圖,誕敷慶賜?;侍渝贪仓x氏乃前朝丞相謝懷之女也。鐘祥世族、毓秀名門、性秉溫莊、度嫻禮法、品性貴重、性資敏慧。朕今仰承天命,以冊寶立爾為皇后,久居鳳鸞殿。協母儀于中外,是為天下女子之表率;欽此。”
“領旨吧?!彼椭嫉幕鹿倭枋险f道。
謝懷、謝程一早便入宮預備觀禮了,所以謝府眾人中是由謝老夫人—金染姝(謝儇的祖母)領著謝府上下行謝禮。
“謝氏一族領旨。叩謝圣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p>
“太子妃娘娘,咱們該入宮了。今日便由老夫人帶領謝府家眷伴隨送行?!?/p>
“是。”謝老夫人道。
跪在地上的謝儇也緩緩站起身來,走到了府門前準備上馬車。
馬車后跟隨著百位太監、宮女、侍衛及謝府家眷。單一個娘家送行禮便如此聲勢浩大,讓人不敢想象待會的大典該會是怎般的宏觀。
一行人到了宮門外。凌公公高呼道“放鑰。”
宮門下的侍衛緩緩地把宮門打開。
入宮門后,馬車走在圣天街上。謝儇撩開馬車的簾子,看向外處。雖然謝儇入了那么多次宮,但她依舊不禁地感嘆道:“真是繁華?!?/p>
一旁的浣柔說道:“主兒,這皇宮是多少人擠破腦袋都進不來的,自然是與尋常之地不同。等會拜完禮,過了封后大典,您便是真真正正的皇后。以后啊,您便是這兒的主人了,這就是您的家。”
謝儇微笑回應,可這笑容看起來有些許勉強。或許她自己也不知曉,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悲呢。
從前的她是皇家兒媳,謝府才是她的家,而如今她便要成為一國皇后,離開謝府就意味著她此生都要被囚困于這所謂的“家”了。
到了鳳鸞殿儀門外,一行人停下步伐。凌公公緩緩說道:“娘娘,陛下和太后在里邊兒等著您呢,快進去吧?!?/p>
謝儇前腳剛跨過門檻,映入眼簾的竟是忠悅桉、元瑢、林孟娢、王嫣然、陳韻婳等人站在殿外兩側。
眾人看見了謝儇,連忙向其行禮:“妾身請太子妃安。”
謝儇回了禮并道:“各位妹妹起身吧。”
進到了鳳鸞殿。明惠太后坐在正殿內,李承康謝儇二人則跪在她面前。
凌公公:“正……行禮!”
取跪姿,先拱手下至于地,后引頭至地,隨之二人緩緩起身。
凌公公:“敬茶!”
二人用雙手將茶遞至太后面前,讓太后飲茶。
太后飲了茶后,凌公公高聲道:“禮畢!”
“皇上和皇后娘娘待會到了祠堂敬拜了列祖列宗后,這禮啊,才算是成了?!?/p>
二人看了凌公公一眼相視而笑,便起身前往祠堂了。
—議和殿外—
已初
“一叩首…二叩首…再叩首,興。”
“再跪,一叩首…二叩首…再叩首,興?!?/p>
議和殿外,謝儇身著華麗繁重的朝服緩步走過織錦鋪陳的階梯,一步一步地走向她心愛之人。鳳冠上的鳳釵耀眼奪目,映出她心中渴望的一切。
可眼前之人卻未看她,反而雙目含情地看著下方的元瑢。她一步一步走上前與李承康并肩站在一起。謝儇抬眸看著眼前這個少年,黑色的眸、俊朗的臉龐映著晨曦,渾身散發出威懾八方的帝王氣概,不怒自威。李承康伸出手,頷首示意謝儇,謝儇微笑會意并與之牽起了手。
“朕登基帝業于議和殿。今更國號為大寧,改襄州興城為京,是為國都,號曰照寧皇帝。上順天命,下和人心,恭詣宗廟,昭告天下,大赦億民,以承正統。遵先帝遺命,立生母恪蘭?明氏為明惠皇太后、太子妃程安謝氏為皇后。丞相程安謝氏—謝懷護國有功,封為定國公,世代襲爵。”
“臣叩謝隆恩?!?/p>
文武百官齊聲道:“帝后同心祝佑大寧繁榮昌盛,社稷安寧?;噬先f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大典結束后,謝儇回到了鳳鸞殿。謝儇站在鳳鸞殿的儀門前,看著身上的朝服,徐徐撫著頭上鳳冠與鳳釵,注視眼前的一切,久久不能回神。難以置信,轉眼間自己就成了皇后,是與皇上生同衾,死同穴之人。
謝儇進了鳳鸞殿內,讓其他的婢女都退下,只留浣柔和蓮芯伴隨。
她走到寢房,坐在床榻上。蓮芯:“娘娘今天操勞了一日,定是累著了,您先歇息吧。今日吶,是你與陛下的大喜之日,陛下定會在這陪著您的。“
“不!是洞~房~花~燭~夜?!变饺崽羧ふf道。
謝儇捏了捏浣柔的鼻子:“你呀,這都入宮了,還是和從前一樣,總愛胡說八道?!?/p>
“奴婢這是實話實說。說來,以往封后,都會舉行國宴,號召百官一同慶賀,可當下國庫空虛,皇上便免了慶宴,倒是委屈您了?!?/p>
聽到這番話,謝儇神情顯得些失落,看向窗外:“是啊,如今寧國兵力懸虛,晟國又虎視眈眈,陛下終日忙于朝政。今夜,怕是不會來了?!?/p>
語畢。浣柔意識到自己剛剛說錯了話,便沉默不語。
過了兩個時辰后。曹溫便帶著皇帝擬的冊子入了鳳鸞殿。
“皇后娘娘,這是皇上親自定的各宮位分的名冊。太后已經查看過了,還請娘娘過目。”
“皇上說了,倘若皇后娘娘覺得一切妥當。奴才會派人告知內務府,擇一良辰吉日為各宮行冊封禮。”
“放著吧,若是無不妥之處,本宮自會遣人送回去承乾殿?!?/p>
“嗻,奴才告退。”
曹溫走后,謝儇拿起剛才送來的冊子,細細查看:
“側妃南山忠氏封為惠貴妃,賜居乾清宮;
側妃臨門元氏封為敏妃,賜居長安宮;
太子嬪仲也林氏封為賢妃,賜居長秋宮;
太子嬪瑯琊王氏封為淑妃,賜居昭粹宮;
太子嬪陳氏封為德妃,賜居昭純宮?!?/p>
浣柔有些惱怒:“娘娘,近年來忠氏一族毫無功績,且忠側妃膝下又無皇嗣,怎么說都輪不到她封貴妃呀!”
“是啊,更何況同為側妃的元氏和母族勢強的王氏都只是封妃?!币慌缘纳徯靖胶偷?。
“可是,連母后都準了?,F今,若是本宮說不,怕是滿宮上下都覺得本宮是個毫無肚量之人?!?/p>
隨后謝儇拿出鳳印蓋了印,便差一位小太監送去承乾殿。
—圣武殿內—
太后語氣低沉地與凌蕓芷說道:“這各宮名分都定了下來,這后宮之爭怕是才剛剛開始啊?!?/p>
凌蕓芷:“當下大寧國勢懸虛,這有害皇家聲譽的,,即便他們有些小心思,他們也沒那膽子做。要是做了,便是全族上下等著掉腦袋?!?/p>
“如今是不敢,日后、可就不一定了?!?/p>
過了半個時辰,皇上久久未到鳳鸞殿。謝儇看著窗外的夜色,黑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劃過天際,只有流水般的月色與淡抹星光作為點綴,就如同她的心一樣,只身一人孤獨寂寞,但每每想起心念之人時,便感覺到了萬般溫暖。
不一會兒,宦官曹溫來到了鳳鸞殿:“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深夜前來,叨擾了皇后娘娘?!?/p>
“怎會呢?曹公公請起。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前朝事務繁雜,陛下不得已終日忙于朝政,今日不便留宿于娘娘這了。夜深了,娘娘早些休息,免得傷了鳳體?!?/p>
語畢。謝儇黯然失色,緩聲道:“本宮知道了,多謝公公。
曹溫走后,謝儇凝神片刻:“浣柔,為本宮沐浴更衣吧?!?/p>
卯初
—議和殿內—
曹溫高呼:“皇上駕到!”
眾臣行禮:“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這是邊疆駐守的將領派人傳入京中的情報?!?/p>
照寧帝接過奏報,看了后大怒:“如今這晟國是愈發放肆了!”照寧帝眉頭緊皺地說道,心里愁得像火燒一般。
奏折上清清楚楚寫著幾個大字“察覺晟軍于朔州邊界的蹤跡,意圖再犯吾國邊疆境地”。
手中用力攢著的軍報被用力甩下,龍椅上的那人眉眼之中只剩下焦慮。
“朕才剛坐上這龍椅沒幾日,晟國就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搞出這么些小動作?!?/p>
自佟高宗駕崩后,國家的戰事一刻未曾平息。朝堂上,權臣們言辭激烈,關于接下來的戰略布局更是分歧叢生,討論著即將到來的戰爭策略。此時,照寧帝神情萎靡,臉色如紙,顯然已經多日未曾安睡,焦慮與憂慮將他的身體和精神折磨至極限。
謝懷見此情形,微微一頓,語氣低沉卻堅定:“陛下息怒。想來晟國此番只為試探我大寧虛實。眼下我們更須看重的是畔州,畔州地勢險要,遠離晟國其他八州。若攻下畔州,便可穩固邊疆,伺機而動。臣有一技,不妨以防守應戰,假意派重兵防守邊境,再出其不意出兵攻打畔州,屆時我們只需趁亂入侵便能取勝。”
謝國公的建議引得不少朝臣點頭,紛紛表示支持。然而,照寧帝始終未作回應,只是沉默不語,眼中透著一種深深的疲憊,似乎對眼前的局勢毫無把握。至于朝堂中的其余大臣們也并未松懈,紛紛向皇上進言,但是照寧帝無論怎么聽只感覺到頭昏腦漲的。
皇帝疲憊的樣子正好被太后瞧見了,太后自然是心疼的。皇帝剛登基便要面對如此緊張的戰局,日夜擔憂思慮,身體實在是吃不消。
此時,太后從一旁的鸞椅上坐起,語氣雖溫和,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嚴:“陛下若感勞累,不妨讓孤提點一番。謝國公之策固然可行,保守應戰拖延敵國之力,以期敵國內亂,自可得勝。但、若能在此基礎上再稍作改動,未嘗不可。以敵之弱為攻,不如以己之強為攻,先行引敵亂,乘勢擊之。”
她的話語猶如冷風刺骨,清晰又透著深邃的算計。朝中的部分大臣眉頭緊鎖,對她的提議有所不滿,卻不敢聲張。但王衛見狀,迅速上前,恭敬道:“皇上、太后,若以穩為主,必然可保寧國安危;然若退守畔州,或許會錯失最佳時機。以大寧的糧草儲備及兵源,寧軍足以做出反抗,甚至可反過來侵襲晟國大軍。除了畔州外,朔州也與敵國的霖州相近,臣建議先拿下晟國在邊境的前鋒軍隊,皆時霖州城兵防薄弱,我們直接派兵夜襲霖州,攻擊敵方的第二大糧倉源地,敵軍的支援線將因此斷裂。”
謝程雖是副帥,卻深知父親所提議之策過于保守,既不能保證勝利,亦難以迅速改變戰局。他抬頭,眼神堅定地望向坐于龍椅上的皇帝:“陛下,若只依賴敵國內亂,恐怕無濟于事。晟國國勢強盛,若不主動出擊,終會被壓倒。霖州雖近吾國朔州,但兵防薄弱,一舉攻占,能夠獲得戰略先機?!?/p>
見謝程領頭,其余武官緊隨其后:“陛下,臣同意王公之策。若能趁敵國尚未準備好,突襲霖州,必能一舉摧毀其防線,為大寧贏得寶貴的時間。敵人未必能在短短五日內反應過來。霖州乃敵國的糧食重地,一旦占領,敵國勢必動搖?!?/p>
話音未落,朝堂中的大臣們紛紛低頭,不敢直視皇帝。連太后也未曾發言,只是默默觀察著皇帝的神情變化。
寧帝輕輕嘆息,揮手讓眾人靜默:“好吧,就依王衛之計。謝程,你仍需隨行,確保霖州戰事順利?!?/p>
太后微微點頭:“孤以虎符為令,特命王佚(王衛之子)率領一萬勇衛軍占攻霖州城;世子謝程領三千夜影衛剿滅邊疆探兵。五日后起兵。”
王衛與謝程分別行禮,盡管心中早有準備,但此時的決斷依舊讓他們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重壓。戰爭的命運,幾乎已在一念之間改變。
“臣遵命!”兩位大將聲音鏗鏘有力,彼此對視一眼,各自心中已經有了無數的計策與準備,只待五日后的出征。
朝堂逐漸安靜,所有大臣們紛紛退出,只剩下遠處逐漸升起的晨曦照亮了靜謐的皇宮,仿佛一場風暴即將來臨。戰爭的陰云,終將徹底籠罩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