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的天空下,光影在天地間蕩漾,吸取天地之靈氣容納萬物之蒼涼,已經是深秋時節了,秋風蕭瑟,洪波涌起。
林長風和月妃跟十二皇子蕭玨是在午后的時候到達陵洲的,他們來的時候蕭珩已經吃過午飯了,他正捧著一本《商君書》在屋檐下看,
長風和傾月看著他們住的屋子,簡直是太破舊了,心想,連宮里的奴才太監住的都比這個屋子好。蕭珩抬頭看了看他們,心里疑惑,他們怎么一起到這兒來了,還帶了這么多兵馬,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帶來的消息是好是壞。
“末將給四皇子問安,”長風蹲下向他行禮。他身后的士兵都跪下來給他行禮,月妃則是待著十二皇子微微彎彎見禮,
“你們怎么來了?父皇是讓你們來看看我有沒有這這里好好待著?”蕭珩放下書站起來問。
“是另外一件事,情況危急,我們得進屋里說。”月妃說道,
“林將軍,請起,”蕭珩向長風說道,林長風這才起來,他身后的士兵也跟著起來,他們幾個一起進得屋里去,月妃看著心里也嘆了一口氣,竟沒一樣像樣的家具,他們以為兩人生活窮困潦倒為他們感到難過,其實是容姝走后,蕭珩不愿意大興土木建更好的房子,自從他們去剿滅草寇后,得到的賞銀數不勝數的,他覺得屋子破了點也沒事,只能能遮風擋雨的就行了。他們都到桌前坐下,
“怎么不見公主,她這是哪里去了?”月妃看了一下整個屋子后問,她穿的光彩奪目的,頭上倭墮髻斜插碧玉龍鳳釵,身穿淡綠色的長裙,袖口上繡著淡藍色的蓮花,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云,下擺密麻麻的一排藍色海水云圖,胸前是寬片錦緞裹胸,身子輕輕轉動長裙散開。讓整個屋子蓬蓽生輝,
“你們這次前來所為何事?”蕭珩開門見山的問,并不回答她的問題,
“是關系朝廷皇上的大事,”月妃說道,她又四下望了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容姝,她來的時候可是想了她一路。
“別看了,她走了,”蕭珩淡淡的說道,
“走了?去哪了?”月妃問,聽了這話長風神色也緊張起來。
“我跟知州的人還有顧家莊的人一起去浮玉山剿滅草寇,也就去了兩個月不到,回來的時候她就離開了,我找遍整個陵洲都沒有看到她人。”蕭珩說道,
“怎么會這樣?她一個姑娘家的外面兵荒馬亂的,若是出了什么差錯,這可如何是好。”長風說道,他抓緊了衣袖,原以為這次他們來這里能再見到她,他已經快三年沒有見到她了吧,
月妃看著長風眉頭幾乎擰在了一起,好生奇怪,他跟公主也不過見過幾次而已,怎么他看起來那么擔心,雖然他還是戴那個銀制面具,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他的眼神的擔憂卻是讓人一眼就看出來。
“唉,本來這件事我是不想說出來的,可是既然你們問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就說了罷,也不怕你們笑話我了,容姝雖然和我成婚這么久,可是她心里的那個人卻不是我,我心里早有過預感,她像南枂的神鳥一樣,總有一天她是會飛走的,會離開我的,她這次或許是去找她那個心上人了。”蕭珩難堪的說道,
長風眼神一亮,心里又是激動又是高興又是為她擔心的,
“可是我聽說公主來上京的時候掉入深淵水里去了,有些事她已經不記得了,難道她還記得她心上人不成。我在上京也事常和她說話,卻沒聽她說起過有些么一個人的存在。”月妃半信半疑的說道,
“唉,她既然忘記了,怎么不忘記的干凈一點,竟然還記得她那個心上人,為這事我和她鬧了幾次別扭。”蕭珩說道,
“如此說來,公主是真的去找她那個心上人了,四皇子,你也不要太難過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選擇愛情的權力,她作為一國公主,迫不得已放棄了她的心上人,來上京跟你成婚,想讓兩國百年交好,不起戰爭,這是她的使命和職責,可是后來皇上將你們夫婦二人流放了,貶為庶民。她覺得她已經完成她第一次使命了,現在不算是宮里人了,就想以自由身去追求她向往的東西,雖然我和她認識也不久,可是我知道,她認定一件事,認定一個人,她不會改變的,”月妃說道,
“罷了不說這個了,你們還沒告訴我你們的來意,”蕭珩說道,他不喜歡聽月妃的話,她認定一個人很難改變,可那個人為什么不是他,難道他們曾經有過的那些都是假的嗎,她怎么可以這樣說走就走,
長風在旁邊早已聽得熱淚滿眶的,他便走出屋外去,那里有顆柳樹,他站到柳樹下,皇上是半年前將他從東臨星墜城召回上京的,他回到了上京皇上又立刻讓他來陵洲接他們回去,聽蕭珩的意思公主大概是四個月前離開的,他為什么不早點來這里,這樣他們就不會見不到了,他想如果公主真的想起他來了,那么她一定會是去東臨,路上又不太平,她要是因為去找他的路上有個三長兩短,讓他如何再活下去,她作為一國公主,能為他做到這個份上,讓他真是又驚又喜的,她沒有辜負他,也沒有辜負他們的愛情,他在心里祈禱,祈禱真的有神明存在,為她指路,不然讓她遇到危險,他真想現在恨不得就往東臨去,可是國難當頭,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他只得先將兒女情長放一邊,等完成了上京的事,他一定會刻不容緩快馬加鞭的趕去東臨找她,他們已經錯過了三年了。
容姝,你一定要等我,最后一次再等等我吧,這次完成這個命令了,我就不做這個護國將軍了,我們兩個一起到天涯海角去,去沒有宮廷沒有皇族的地方,去能讓我們兩個在一起的地方。天下之大,總會有我們的容身之處,
一想到他們就這么錯開了,長風心里又急又氣,難道真是天意弄人嗎,他狠狠的打了幾拳在柳樹上,樹上的掉落了好多枯枝葉,樹上的鳥兒也被驚飛了,一抖翅膀飛了起來,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最遲也就明年的春天,二月,他一定會趕到東臨去,
長風緩了緩心思又走進屋里去,眼前還有一件緊急重要的事還沒做。
“對了,上京到了出了什么事了,父皇會派你們兩個來接我們。”蕭珩接著問,
“這件事真是說來話長,”月妃說道,
“那就長話短說,”蕭珩道,讓士兵先將蕭玨帶出去玩。
“四皇子,現在朝局混亂不堪,一言難盡,北幽和東臨只怕不日就到攻破上京城了。內憂外患,如今皇上身體越發不好,連日臥病在床,是洛丞相和太子在處理朝政,洛丞相不會害太子,皇上倒也放心養病,便將許多權力交給了太子,洛家如日中天。在朝中橫行霸道,忠臣有口難言,若不以他意見為準,他就般擠兌,暗里明里的給反駁他的人下絆子。唉,只是有一日,我去鳳儀宮找皇后,我和皇后平時二人倒關系好。就沒讓宮女稟告直接進去,寢殿內空無一人,宮人都守在宮門外不得進去。我在寢殿門外卻聽到了皇后跟她身邊管事姑姑的對話,那個管事姑姑是跟皇后從洛家過來的,伺候皇后幾十年了,皇后對她如同親姐妹一樣。我聽得皇后說,太子長的不像皇上性格也不像就連跟眾皇子也無半點相像之處,她有些擔心若有天皇上看著太子細細的想著,會不會起疑心,畢竟皇上性格多疑。那管事姑姑說這件事知道的只有三個人,她們兩個是死都不會說,還有另一個估計二十年前就死了。”月妃說道,喝了一口茶,又接著道。“聽到這里我就疑惑起來,便不推門進去,接著聽,皇后說她并不是故意如此,只是那時皇上不寵幸她,她那晚喝了酒,竟那人意亂情迷,后面懷孕卻發現月份不對。自己也知道太子不是皇上的孩子,可是在宮里母憑子貴。富貴險中求,誰不想賭一把呢。輸了聽天由命,贏了榮華一生。她便不告訴一個人,可是卻發現太子長的既不像她,也不像皇上,像另一個人。她就有些擔心起來了。便一時擔心過甚說了出來,我聽了驚恐不已,便退了出來再假裝讓宮女如稟告皇后自己來了。皇后說午睡不見,我回去了,卻又是擔心又是害怕的,若是皇后發現了我知道了這個驚天大秘密,豈不是會聯合洛丞相暗中對我下殺手。宮里只有皇上能保護我,我實在可不甘心就這么死。我活的那么艱難都挺過來了。我便去找皇上,將眾人退下。把這個事告訴皇上,皇上聽了吐了一口血,氣暈過去,醒來后要立刻廢了太子。我連忙勸他,分析局勢,現在廢了太子,洛家會狗急跳墻馬上造反,他們在上京又暗中不知培養了多少勢力,皇上到底沒有廢了太子,只是在想對策,便想到了遠在陵洲的你們,畢竟還是他的兒子,陛下又想到,你們逼宮始終也只想不讓皇權落到狼子野心的溫家。他讓我們來接你們回上京,恢復你們的身份,皇上決定新立十二皇子為太子,可是他太小了,才六七歲,皇上又病重,皇上希望有個人能輔佐十二皇子,”月妃說道,
“這…”發生了太多事,蕭珩一時太出乎意料。事情反轉的太快,人生總是如此,瞬息萬變,他竟一時說不出話來了。父皇是真的寵愛蕭玨啊,竟然指定他是皇位繼承人,
“陛下已經暗下了圣旨了,只等你們一回到就宣讀圣旨立蕭玨為太子。你為攝政王輔佐他治理天下,如今天下大亂,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國家又存亡危難之際,我們出身皇家,從小就錦衣玉食,擁有權力和富貴,可我們享受這一切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有國才有家,國事家事之中,自然要先考慮國,識大體,棄細務,此乃君道。”月妃向蕭珩說道
“四皇子,還請跟我們回京吧,”林長風說道,
“四皇子,能者多勞,智者多憂,無者無所有,只怕這清閑安樂的日子你是過不了了,皇族的命運一出生要走的路注定不是平凡的。”月妃說道。
“對了,林將軍,父皇怎么會把你從東臨叫回來,還特地讓你們來接我們。”蕭珩看著長風問,
“因為皇上擔心,若是別人,會不會已經被洛溫收買傷害你們,又怕在路上遇到叛軍見到危險就丟棄你們。”長風說道,
“那你呢?”蕭珩問,
“皇上知道我永遠都不會傷害公主,永遠會選擇保護公主。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長風說道,他來的時候同樣問了皇上這樣的問題,他第一次去南枂迎親卻讓公主受傷,他實在愧疚。可是皇上告訴他,皇上知道他寧可傷害自己,也決不會傷害公主。就讓他來了,
聽了這話,蕭珩沉默不語,他說的是保護公主,沒有包括蕭珩,
“我們得盡快回去,皇上這次真的病了,氣血攻心,我擔心如果洛溫收買了皇上身邊的太監,掌握了解皇上的一舉一動,那真的后果不堪設想,我們這次來也是很縝密的,派別人皇上不放心。但我想洛溫在上京眼線很多,說不定他已經知道了。所以皇上現在很危險,要是讓他們挾持了就不好了。到時洛家掌權,我們都死葬身之地。皇上擔心他們會偷偷對十二皇子,這才讓我們帶他一起來。”月妃說道,
“我們明天就動身吧,”蕭珩說道,想著他得去顧家莊見蕭廷一面才行,也許他們兩個該一起回上京城呢,
“我們也是這樣的,”月妃道,
“你們先在這里這里休息吧,我要去見一個人,小王爺蕭廷,”蕭珩說道,
“小王爺也在陵洲?”長風問道,
“是,也許他也該回上京了,王叔的本就是個假的某反案,該給他們一個說道和公道。”蕭珩說道。便出騎馬去了顧家莊,留月妃跟長風在那里,
蕭珩到了顧家莊,蕭廷正跟顧武兩人正在正廳說話。見了他來又滿頭大汗的,心想他一定是有什么要緊事,又給他倒了一碗茶水喝。他們這些事,顧武終究是外人不好讓他聽到,他們兩個便往院子里去坐在石凳上說,蕭珩將月妃的話一五一十的告訴蕭廷。蕭廷聽了也很是震驚。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不過后妃眾多,皇上一時寵幸不及的,這種事歷史上記載的也有過幾件。但是是太子的卻沒有過的事,”蕭廷說道,
“太子從小人家就說和我們皇子都長的不像,像是另一個人家的兒子,當時大家年紀小。都沒當回事,后來說這閑話的人被皇后都罰去了做下等宮人。宮里才再無一人提起。”蕭珩說道,
“你們幾個皇子,有的愛武學,有的愛文才,有的喜歡才藝,只有太子喜歡草木藥香味,天天叫宮人給他做許多好聞新鮮的香囊帶,每次一見到他,渾身都是草木藥香味。”蕭廷說道,
“也是,”蕭珩說道,
“這次我跟你們一起回去,”蕭廷說道,
“你是好意,我卻還有些擔心,如今局勢真是緊張,北幽和東臨也已經準備打到上京城,月妃說上京之前倒是也寫信給南枂支援過,南枂的態度卻并不明顯,也不回信。似乎有想坐山觀虎斗,好收漁翁之利的樣子。慕王爺深不可測,沒人知道他的想法,沒有足夠的兵馬,只怕我們沒那么容易進上京城去,洛溫他們一定會派人在路上攔著我們。或者直接不開城門。”蕭珩說道,
“你不用擔心,我自有打算,我這里有五萬兵馬,決不能讓洛溫奸計得逞。”一說到洛溫,蕭廷就發恨,皇上是借他們的手殺了七王爺,
“你哪里來的五萬兵馬?這事我怎么一直不知道?你也一直沒跟我說。”蕭珩說道。
“真當我這七八年一直在閑著,我一有時間就偷偷聯絡父王以前的部下,倒是那時也逃出了一些人,我們聚在一起重新招兵買馬,顧二莊主知道我的身份,倒是很愿意支持我再回上京,為父王討個公道,也讓他在天有靈能得到安慰。因此幫了我許多,顧武二莊主又跟定我了。他的大恩大德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也是養精蓄銳,我們一直將那些兵馬藏在離這里兩百里的一個山谷中。”蕭廷說道。
“這次父皇也想到了洛溫會派人再路上攔住我們,再加上又戰亂的,怕路上危險,也讓長風將軍派了五萬兵馬來,再加上林家軍的一萬精兵鐵騎。還有你的一起。十一萬精兵猛將,若是洛溫真的讓人在城門攔住我們,只怕我們拼死也能進去。”蕭珩說著,
“只是老四啊,同為皇子,皇上是不是太過偏心了,竟然立一個無權無勢年紀小的蕭玨為諸君,雖然說讓你攝政,可是他總會長大,他總會學他父皇,把能威脅到他地位的人除掉。”蕭廷說道,
“父皇偏心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也是二哥無奈兵變的原因,我畢竟也參與了,說到底,父皇還是不放心我,不肯將大權交給我。只是讓我輔佐幼主,”蕭珩說道,
“也罷,我們就去,皇族很多皇子都長不大的。”蕭廷說道,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來顧家莊給顧大嫂看病的張太夫正走了過來,入了秋,換季節,顧大嫂就有些傷寒的。蕭廷倒是和他熟,他們經常出門的人,身上都是會有些傷的,經常去張太夫的藥堂買藥,張太夫是鎮上有名的太夫,四十幾歲。中等身材。據說治好過很多疑難雜癥,他二十年前來到這里安家。來的時候一無所有,一貧如洗。卻靠他精湛的醫術開了一家醫行,娶妻生子,一女一子都已成年。他醫者仁心,為人倒是和善,每日坐堂問診。家窮實在付不起錢的他也不催,先給抓藥,只說有了錢再拿過去。因此在當地很受人歡迎重敬。
蕭廷和蕭珩只得過去跟他打些招呼,
“張太夫,這就準備回去了?”蕭廷說道,
“是,顧大嫂也不是什么大病,我開了幾服藥她就好了。”張太夫作揖說道,
蕭珩看著他,他們行醫的人身上都會有淡淡的草藥香味,這是因為在藥房待久了。正如屠夫身上都有肉味,農夫身上都有土味一樣。并不奇怪。
蕭珩看著他,卻發現眉眼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見過一樣。
“太夫,我見你好生面善,我們可是見過?”蕭珩說道,
“蕓蕓眾生,有些想象也是很正常的,想必公子在哪里見了長得與我有些象的人呢。”張太夫說道,
“不知太夫可去過上京城么,聽說那里天下腳下,富貴繁華,我自小在陵洲長大卻不曾見過,而今又兵荒馬亂的,只怕不得去了,”蕭珩說道,聽了這話,蕭廷疑惑的看著他,不知道他在賣什么關子,但想必有他的道理,因此卻并不當場問他。“都說醫者行四方,張太夫一定去過。我卻不得一見,一直心中遺憾。若是能聽得去過的人和我說說我也就心滿意足了。”蕭珩說道,
“今日與你們碰面也是有緣,既然你這么說了,我便和你說說,”張太夫說道,
“洗耳恭聽,”蕭珩說道,
“我是從上京過來的,二十幾年前才來到這里,上京那里可比這里大多了,有最香的美酒,最甜的糕點,最高的鼓樓,王公貴族又多,滿街都是衣裳華麗的人,各路來往的商客,我年少時就見過有人買子母珠的。一顆大珠子是母珠,不管它放在盤子中的哪一個地方,那些小珠都會向它滑去,可是奇了。”張太夫回憶著說,
“確是稀奇,”蕭珩笑,她倒是從未見過。
“還有那皇宮里的藥爐,有千年成人形的人參,天山雪蓮,百年的靈芝,熬成藥,藥效十足,我因自幼學醫對這個罕見的藥材甚是喜愛。這里雖也有這些,不過還是次了許多。”張太夫說道,
“原來如此,”蕭珩笑,又接著道,“只是如今世道不好,皇上病著,不知那太子登基后會不會是個明君,”
聽到太子兩個字,張太夫眼睛都亮了,
“想來必定會是明君吧,”張太夫說,
“張太夫你醫術精湛,在這里二十幾年,不能去那富貴繁華地高堂明殿中施展拳腳真是可惜了。”蕭珩故意說道,一身才學的人有的故意擺著清高,其實都想有人去賞識他好大殺四方的,學有所用。更何況他既是上京人來了這里,肯定是像他們一樣犯了天大的事,他想知道張太夫的事,
“只有有人的地方就可以救人,就能學以致用,老夫并不覺得可惜,”張太夫說,
“兄長,你看看這太夫,是不是跟太子有些像?”蕭珩悄悄的跟蕭廷說道,蕭廷聽到了便細細看著張太夫,他額頭和鼻子跟太子卻十分像,他們幾個皇子,額頭都是像皇上的,只有太子不像皇上,也不像皇后。這下蕭廷總算知道蕭珩的用意了。他計上心來,還不如直接問。
“太夫可認識當今的皇后娘娘洛漓么?”蕭廷直接說道,
“真是胡說,皇后身份高貴,我怎么會認得?”張太夫說道,
“你說謊,你知道皇宮的許多藥材,寶物,說明你曾在太醫院當差過,在宮里過,即使平時皇后不召見,難道重大節日皇后出來主持典禮的也沒見過?”蕭廷說道。
“你二人怎么今日如此這般跟我說話。老夫還有事,先告辭了。”張太夫神色慌張的說道,就往外走,他這一舉動卻讓兄弟二人更加坐實了心里的想法。便連忙往他前面走,把他的路堵住。
“太夫,我們就當聽個故事,無妨的,再說太子他很像你,很喜歡草木藥香味的,他經常帶那些香囊,據說有時候他還去太醫院跟著他們抓藥材玩,被皇后下狠心打了戒尺才不敢再去的。”蕭珩說道,
“太夫,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太子這個事已經不是秘密了,只怕他性命難保了。不知道你是否想在他臨死前看看他或者說著話。”蕭廷淡淡的說。
“你們怎么知道的?這件事這里除了我沒人知道,再說上京又那么遠的,你們兩個無非是胡說八道罷了。”張太夫說道,
“我們說了,就當聽個故事,”蕭廷說道。見他二人這樣,張太夫知道他們多半心里是明白了,看他二人面容也知道非富即貴的。心性想來也不壞的。
“唉,造孽啊,辛苦滿了二十年,竟還是被知道,真是舉頭三尺有神明,事事逃不過它的法眼。”張太夫痛惜說,又道,“這也是我一直以來的心事,終夜為他擔驚受怕的,卻不想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只是聽了之后,你們二人不要往外說才是,看你們今日這樣子,我不說你們兩個怕是不會給我走了,想來你們也不會害人。”
“這其中是何緣由?”蕭珩問道。
“我原本跟當朝丞相洛溫,我家跟他家是鄰居,他有個妹妹叫洛漓,正是當朝皇后,我自小稱呼她為阿漓,那時他家境并不好,我家行醫倒還好些,不過洛溫從小讀書卻刻苦,我們幾個孩子一起上學堂的,他真是出口成章,過目不忘,或許這注定了他會做個大官,我們鄰里鄰居的我經常和他妹妹從小就熟,每每去看她,都會給她帶幾塊棗泥糕,她愛吃甜的,我和她兩小無嫌猜的,愿以為會是一段姻緣,后來洛溫中了進士得皇上和大臣賞識,見他年少有為的,他丈人便把女兒嫁給了他,又一路提拔官運甚好,平步青云,他們家自然再也看不上我們這樣的人家了,洛漓從小哪里見過這么多榮華富貴,也嫌棄我一介白衣了。正巧皇上來洛家,看到她心靈手巧的為眾人倒茶,又親自在廚房做了幾樣可口的點心給他們,賢德女子。皇上就留心她了,有意招她進宮為妃,我實在心里喜歡她,想著不能在一起,能見到也是好的,便自請進宮,以太醫的身份。我通過了考核,她看到我很是生氣一直不理我,對我橫眉豎眼的,我卻不生氣,皇上對她不管是一時腦熱,并不寵愛她,像是忘了她這個人。后宮年輕貌美的女子也太多了,她知道了這一點有些灰心了,也不再對我橫眉豎眼的了,倒是還會經常叫我去她宮里給她看診說話的,那一晚她喝了酒,說了許多她在宮里受的委屈。后來跟我也就意亂情迷了。竟懷上了,那時皇上根本沒有寵幸過她,我們知道這個消息后都惶恐不安,后來不知她用了什么辦法,皇上居然去她宮里過夜了,她順利生下孩子,我作為太醫也去看了,激動不已,他的腳心有顆大紅痣像梅花一樣,民間說法,腳心有大紅痣的人命中會有一劫,或短命或死傷。我們擔心不已,她就叫我趕緊遠走離開上京。不管去哪里,我一開始不愿意,她找了個罪名,讓皇上賜罪給我。我就被出宮了,想著也是為他們好,我走過許多地方,最后來了這里,這里偏僻,想著他們也能放心些。如今看來都是命。紙是包不住火的。”張太夫說道。
盡管心里有了答應,但聽了這番話兩人震驚不已。
“原來如此,其實太子也從未做過什么違背良心的事,他一心沉迷香藥。經常佩戴香囊,想來也是有些原因。或許他還什么都不知道,”蕭廷說道,想起了每次在宮里遇到太子,他渾身總是發出好聞的藥香。他說他喜歡那種草木的味道。
“我也只能求祖宗保佑了,”張太夫嘆了一口氣。
“想不到皇后竟然如此大膽,真是讓人匪夷所思。”蕭廷說道,
“我知道你們兩個非富即貴,我心里大概也知道你們身份不尋常。既然我都說了出來,蕭公子,看在我時常給你們抓藥的又認識了幾年,有一回你中了劍傷,又發起高燒,我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了一把,到時若是出了什么變故的,還請幫我救得太子一命,他剛出生的時候我抱過他,長的倒是很可愛,如今二十年過去了,我卻再沒見過他,我的出現只會讓他們惹來飛禍。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如今上京既然都知道了,想來他也是性命攸關。我卻無能為力啊,”張太夫說道,便向他們兩個跪下。
“張太夫,你這是做什么?”蕭廷把他扶起來,他卻看著蕭珩,
“我聽說過你是明王的兒子,你這位兄弟,我看他也不像個普通人,你們想必都是皇族中人,皇子斗爭都是最殘酷的。我之希望出什么事,你們能留太子一命。讓他來這里,我讓他隱姓埋名的。從此就沒有知道他是蕭璟了,”張太夫說道,
“你竟然還知道太子的名字,”蕭廷驚訝的說道,
“張仲景是名醫,醫圣,我甚是敬仰他,他寫的《傷寒雜病論》我一直在研究。當時皇后要我走,我最后給了她留了這句話,說孩子名字有個景最好,我那時其實也只是說說,后來卻聽說太子真的叫蕭璟,我著實感到意外啊。”張太夫說道,
“那時皇后還不是皇后,想來皇上也沒想到后來會封他做太子,起名字的時候可能皇后隨口提了,皇上就應允了。”蕭廷說道,
“應該是這樣了,我們也不知道前面到底是龍潭還是虎穴,只是還是會去到底。”蕭珩說,
“既然如此,我們盡力就是,”蕭廷向張太夫說道,
“多謝二位了,老夫這就告辭了,”張太夫說道,
兩人便目送他走了出去。這世上真是無緣不見面,無巧不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