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是厲元二十四年,是她離開南枂的第五年,三冬雪壓千年樹,三月花繁百尺藤,冬去春來,轉眼已經到了三月,
蕭珩出征已經快半年了,他們攻破了西?七個城池,已經一路打到日落城,當蕭瑜滅了日落城王宮之后,先皇將日落城賞給了一個鎮守西部邊關的大臣,日落城是西?國的都城,后來當蕭瑜和沈瑤光死后,上京城被大軍壓境出現戰爭。西?國那些假意歸順的領主便沖進日落城宮里,殺了上京城大臣和他的部隊,西?人重新奪回了日落城。并發誓要招兵買馬養精蓄銳,殺到上京城,為他們死去的王族報仇雪恨,
蕭廷和蕭珩打到了日落城下,這次他們不會再給那些領主談條件的機會,他們不接受歸順,也不接受談和,原本蕭廷打了半年久攻不下,眾位將士已經失望萎靡,再加上他們損失慘重,糧草不足,軍心渙散,軍營不穩,攝政王援軍一來讓他們又看到了希望,有上京城兩位最有智謀最擅長作戰的王爺在,士氣大振,大家便一鼓作氣攻打西?,邊關太冷,將士們都希望能早日回家,看望父母妻兒,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
蕭珩早就知道月妃在蕭珩他們從陵洲回來的那天趁亂逃回了西?,她是先皇的妃子,按照皇族祖制,皇帝病故后,妃子是要殉葬,要不就是去守皇陵,都不是什么好的選擇,她大好年華,只是利用先皇復仇,
蕭珩和蕭廷待著兵馬到日落城下,大軍壓境,數不盡的金兵鐵騎,黑乎乎的將日落城圍住,來勢洶洶,或許這次西?將被徹底顛覆,蕭珩吸取之前的經驗,一定會對他們斬草除根,永絕后患。
傾月公主穿著明紅色的長袍上繡著滄海龍騰的圖案,袍角那洶涌的金色波濤一身大紅金絲鑲邊,腰間圍著鑲嵌玉石的緞帶,漆黑的長發高高披散在紅冠之中。下,衣袖被風帶著高高飄起。她身邊所剩的士兵已經不多,零零散散的,都被派去打仗抵御上京城的了,她面無表情的看著城下的蕭廷他們。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她看起來是那么的平靜,那么冷艷。
“我知道你們遲早有一天會打到日落城的,只是沒想到這么快,蕭珩,好久不見,士別三日,你真是讓我夸目相看。”傾月公主看著蕭珩說道,
“好久不見,我是該叫你月妃還是傾月公主呢?”蕭珩說道,容姝已經告訴了他關于傾月公主的事,他看著城墻的人,她不易容了,不是宸妃的容貌了,是另一張面孔,雖沒有那么妖媚,也算美艷。
“或許你們該稱呼我一聲西?女王,”傾月說道,
“成者才能稱王,敗者是寇??墒悄悻F在大勢已去,身邊都是零散的殘兵敗將,我們不用一個時辰就可以攻破城去了。”蕭珩說道,
“可憐我西?的大好男兒都以身獻國了,我沒能給他們一個好家園,”傾月惋惜的說道,那時她知道蕭瑜死了,西?作亂,她就一直想回西?幫著那些領臣謀略,只是洛溫和皇上一直看著她,她離開上京城半步也不得。后來那天蕭珩他們攻城,先皇病死,當時太多人太多事,根本沒人注意到她,她便趁機逃跑回到西?,這兩年來他們一直謀劃如何血洗上京城,如何讓西?恢復像以前那樣,可惜不如人意,西?慘遭滅國一次,早就大不如前元氣大傷了。不是幾年就可以恢復的,她是西?王族的最后一個人,只有她才合適治理西?國,經歷了那么多事,她早已不是什么天真爛漫的女孩,
“你們要是不作亂,做個好臣子,上京不會虧待你們西?,”蕭珩說道,
“西?一直是獨立自給的王國,何須為人臣子寄人籬下聽人使喚。我們只想獨善其身,不受任何一國的束縛?!眱A月說道,
“亂世中,沒有誰可以獨善其身,”蕭珩說道,
“也罷,蕭珩,不,我應該稱呼你為攝政王,看在我曾去陵洲迎接你和公主回來的份上,請善待西?的百姓,他們都是無辜的,”傾月公主大聲說道。
“上京城的將士不會殺害手無寸鐵的百姓,也不會欺辱婦孺孩童,這一點我可以跟你保證,”蕭珩說道,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傾月公主說道,“待我向容姝問好,聽說你們有了一對雙生子,真是可喜可賀,她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子,配得上這世間最好的男兒?!?/p>
“容姝她自然是極好的,”蕭珩說道,
“我和她都是一國公主,可是命運卻天差地別,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她,有那么愛她的男人,愿意為了她做任何,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晌抑牢页蔀椴涣怂!眱A月公主笑道,她想到了蕭瑜,這個男人從來沒有對她動心過,至始至終他都是只是在利用她,而她卻在他的世界里一次次迷失了自己。她笑著笑著突然流下了兩行淚,
蕭廷和蕭珩面面向覦,不知道該說什么,
突然傾月公主縱身一躍從城墻上跳了下來,像一朵凌霄花一樣在空中綻放,日落城的城墻那么高,她卻跳的那么決絕,她想,她并不是一個合格的公主,可是這一次她為了西?國而死,總算沒有辜負百姓對她的期待了。鮮血從她的嘴巴鼻子眼睛里出來,她知道這次她活不成了,也罷,當穿上這身龍袍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是個死人了,那些男人是不會允許女人凌駕在他們之上的,
可是她有太多的不甘心啊,女人只能做盛世的點綴,亂世的禍水,這世間對女子總是不公的,她又是多么高興啊,她終于可以不用再像行尸走肉的一樣活著了,她的父兄都死了,在這亂世中,沒有人會護著她,她多孤獨,多害怕,自從西?滅國后,她其實早已厭倦了這片沙漠。而現在她可以永遠的離開了。當活著是一件痛苦的事,死亡就是最好的解脫,
眾將士看著這一幕,心中都對這個穿著龍袍的公主感到佩服和惋惜,她用她的死亡維護了西?僅存的一點尊嚴,
“西?公主是一個很有骨氣的女子,”他們下馬向傾月公主的尸體走過去。蕭廷看著她淡淡的說道,
“這次將西?那些領主都殺了,永絕后患,”蕭珩說道,這次出征西?他們已經大勝了。他也該早日回去了,他想他的兩個孩子,想他的王妃,不知道為何,近日他總是心里感到不安,可是他已經殺了那個人,她永遠都不會離開他了。
“報,攝政王,有從上京來的急信,是八百里加急的?!笔掔竦碾S從騎著馬快速跑來,跪下說道,
“莫不是上京朝中出了什么事?”蕭廷說問道,
“給我,”蕭珩說著從隨從的手里接過信封,
“怎么會這樣?不…不會的,她答應過我的不會再離開我了,她不能言而無信?!笔掔窨戳诵欧夂蟠篌@失色,皺著眉頭,整個人仿佛掉進了寒地獄一樣,他明白了他是在害怕,
“怎么了?”蕭廷看著他問道,想來一定是有什么大事發生了,不然蕭珩不會如此,蕭珩把信封給他看,
“這怎么會如此?王妃怎么病的這般重,”蕭廷也難以置信的說道,
“皇兄,西?就交給你了,我現在必須要趕回上京,”蕭珩說道,
“你回去吧,這里我來處理,希望天可憐見,能讓你…”蕭廷始終沒有說出口,那句能讓你見她最后一面。
蕭珩點了點頭飛身上馬,他全身像被抽走了全部的力量,上馬有些不穩,差點摔下來,
“攝政王,小心,”蕭珩旁邊的隨從見他三魂丟了魄的樣子,連忙過去扶他,生怕他從馬上摔下來。蕭珩定了定神,飛身上馬,自顧自的往上京城火急火燎的趕去。
“還愣著干什么?你們趕緊帶一隊兵馬跟上攝政王回京,刻不容緩,要跟緊他,”蕭廷對著還愣在原地的隨從吩咐道,
“遵命,”蕭珩的隨從連忙跪下令命,而后帶了一隊兵馬跟著蕭珩回京,
蕭廷看著蕭珩離去的方向,他們這對苦命人,上天還是沒有成全他們,也沒有原諒他們蕭家的罪孽。傾月公主已死,西?剩下的殘兵敗將沒有再做無謂的戰爭,將城門大開讓上京城的兵馬進入,蕭廷命令將士。進城不許燒殺搶掠,不許拿百姓的一針一線。要把他們當成上京城的百姓一樣對待。
他們很快走到了日落王宮,他派兵將王宮包圍了起來,拿著那些西?領主大臣的頭顱去裝飾日落城的城墻,他們的公主都死了,他們沒有活著的道理,也是向世人警示,這就是反叛作亂的下場,上京不會輕易饒過任何一個亂臣叛軍。相比上一次蕭瑜的屠城,這次卻更震懾人心。蕭廷恩威并施,
誅殺完那些大臣后,他漫無目的的帶兵走在日落城中,殺戮并沒有讓他感到喜悅,這座城還有許多百姓,可是現在卻死氣沉沉的一片,整座城都被凄涼和悲哀籠罩著,每個人看上去都麻木慘然,蒼涼失措。沒有人臉上有一絲笑容,他們的國破了,公主被逼跳城自殺,他們的心早已隨著先王而去,蕭廷不知道日落城繁華熱鬧的時候是什么樣子,他無法想象,也許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你們這些從上京城來的壞人,占領了我們西?日落城,殺了我爹爹,我要殺了你們,”突然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不知從哪冒出來,拿著一把用樹枝做的小弓箭向蕭廷射出了一箭,正射中他的腿上,不痛不癢的,
“對不起,官人,孩子不懂事,冒犯了你們,我們這就走,”小男孩的乳娘連忙向蕭廷致歉,害怕不已的看著他,欲將小男孩拉走。
“這孩子倒是個練武之人,若是日后能多加教導,想必也能建功立業,位極人臣?!笔捦⒖粗呛⒆诱f道,他雖穿著粗布麻衣,但面容白嫩細膩,語氣堅定,有大將之風,想來他不是普通的平民,不知是西?哪個貴族家的小公子。
“你說的我聽不懂,我只想殺了你們這些上京人,為我爹爹報仇,”那小男孩氣勢洶洶的說道,掙脫他乳母的手,又拿著箭對著蕭廷。
蕭廷想到了幾年前的自己,不也是這么想為父報仇的嗎,只是他知道帶著仇恨活著的人是不會快樂的,他會痛苦一生。這么小的男孩,不應該有那樣的方式成長,不應該背負那些仇恨,他走到男孩旁邊,
“你有大將之風,但如果你帶著仇恨活著,你這一生都不會快樂,我希望你能忘記你爹爹的死,放下那些仇恨,在我有生之年,上京會一直善待你們西?的百姓?!笔捦⒍紫氯ゾ従徴f道,
“可是我爹爹的頭被你掛在城墻上,我要殺了你?!毙∧泻⑼蝗豢拗?,上氣不接下氣。他只是一個失去父親的孩子,也許受了太多委屈。
“我叫蕭廷,是上京城的親王,如果日后你還是過不了心里這一關,那就去學一身本領,再來找我報仇吧,但我更希望的是你學會放下仇恨,開心快樂的過一輩子,我曾經也失去了我愛戴的父王,我理解你的此刻的心情。”蕭廷說道,
“等我長大了,我一定去上京找你報仇,”小男孩哭道,
“那你就好好長大吧,去學一身本領。”蕭廷說道,
“王爺,實在是冒犯了,多謝您寬宏大量不怪罪我們,多謝您的大恩大德,”小男孩的乳母跪下千恩萬謝的說道,
“去吧,”蕭廷淡淡的說,
他們二人拉扯著便走開了。
“王爺,幼虎始終會長大,等它長大了就會下山,下山虎窮兇極惡,覓食而來,不會空手而返,不好對付啊,不如趁現在它還沒成長,一劍刺死,”蕭廷旁邊的下屬說道,
“如果我連一個小孩子都怕的話,那不如現在就卸甲歸田,不當這個親王征戰將軍也罷,”蕭廷說道,下屬不敢再言語,他又走看了一下,發現整座城還是那樣死氣沉沉的便回去。
蕭珩連夜快馬加鞭的趕路回京,一路上他不知疲倦,除非累極了才會休息一樣,一次下雨路上煙雨蒙蒙的,馬兒看不清路,甚至摔倒了,他從馬背上摔下來,只覺得自己的樣子狼狽極了,后來只得先進一座破敗的寺廟里避雨,這座廟拜的是女媧娘娘,是女媧將世人帶到世界上來的,他跪在神象前,虔誠的祈禱,祈禱她平安無事,孩子需要母親,而他需要妻子。他直跪到雨停才開始趕路,
兩個多月的路程他趕了一個多月,終于在四月中旬回到了上京,當他進攝政王府的時候幾乎將宮人侍女嚇了一跳,他們差點認不出他來,他現在的樣子哪里還有點面如冠玉的皇子模樣,滄桑交瘁的面容,眼神凄涼,破損的戰甲,他一進府,眾人看到他都不敢說話,只是跪下行禮,惶恐不安,生怕他責罰怪罪一樣,
他走到寢殿,終于還是見到她了,她氣游若絲的躺在床塌上,毫無生機的樣子,面容慘白消瘦,沒有一點生命的活力,紫玉藍玉和宮人立在旁邊等待她醒來,見到他進來,都惶恐不已的,跪了下來不敢說一句話。生怕惹怒他。他有些害怕的走到塌邊坐下看著她,他始終不相信為什么她的病會惡化成這樣,從來沒有人告訴他,她的病已經這么嚴重了,他們都在瞞著他,可是他現在卻無心去責怪一個人。
“容姝,”他坐在床塌邊輕聲喚她的名字,
“容姝,我回來了,這次我們大獲全勝,凱旋歸來?!笔掔裾f道,將她的手抓在手里,他心里頓時感覺絕望至極,她的手是冰冷的,她已經危在旦夕了。不過是在強撐著。或許是聽到他的呼喚,容姝用盡全力緩緩睜開雙眼,
“你怎么回來了?,戰事要緊,”她看著他說道,他平時一向最注重儀容,現在面容看起來卻已經許久不修了,滄桑疲倦,她還是喜歡他面如冠玉絕世公子的模樣,也不知道是誰走露了風聲寫信給他,這幫人看她不行了,沒一個聽她的話了。
“容姝,你為什么從來不告訴我你已經病成這樣了,苦苦的瞞著我,”蕭珩說道,要不是王府管事的宮人怕他回來晚了見不到她最后一面,遷怒眾人,冒死寫信給他說王妃身體有恙,危在旦夕。他到現在還被蒙在鼓里。這些人真是沒有將他放在眼里,竟然如此膽大包天,
“我不想讓你在戰場上還為我分心,”她緩緩說道,她只想就這么安靜的離開,她不想看到他痛苦的樣子,
“一定還會有辦法的,來人,去宮里把所有的太醫都叫來,告訴他們,治不好王妃,本王讓他們整個太醫院陪葬?!笔掔裣虻厣瞎蛑膶m人尖刻的說道,
“已經無力回天了,藥石無靈了,人的生死都有定數的,你不要遷怒他人,是我不讓他們跟你說的,”容姝看著他說道,
“你答應過我不會再離開我的,”蕭珩說道,
“我這次可能要說話不算數了,我們去看瓊花,紫玉,為我梳妝,”容姝掙扎著起來說道。紫玉哭著看著她,
“等你身子好了,我們再去南枂看瓊花,”蕭珩看著她說道,
“不,我等不到那時候了,你讓人從南枂移種過來的瓊樹還沒有枯萎,它開花了,”容姝堅決說道,蕭珩知道拗不過她,便讓紫玉為她梳妝,他自己也去梳洗了一番,紫玉翻開箱子找出從南枂帶來的衣裳銀簪等,給容姝盛裝打扮。
蕭珩在屏風外等了好一會兒,紫玉才扶著容姝出來,她穿的是南枂公主的服飾,淡紫色的裙玦飄飄如煙,發髻簡單梳起戴了銀釵,秀眸清炯不言笑,黛眉微皺藏心竅,眼眸宛如璀璨的星辰,清亮而深邃,顧盼之間,光華流轉,容顏如玉,清雅絕塵,猶如清晨的露珠般晶瑩剔透。
他從未見過她如此裝扮,容姝來到上京后,為了表示對上京的尊重入鄉隨俗,她醒來后就換了上京的漢人女子服飾??伤龔膩砭筒皇菨h人啊,她已經幾年沒有穿過這些南枂服飾了,如今臨了倒是懷念,
“公主,”他上前扶著她,她把手交給他,他們一起緩緩走到南園中,
緣起緣滅,花開花落終有時,相逢相聚本無意。
她看著這顆瓊樹,它開花了,只是開的零零稀稀的,若是在南枂,不知道它的花要要么繁盛多么好看呢,
“這花開的不好,有些事終究是不能強求的,”她緩緩說道,
“公主,等你病好了,以后我們一起去南枂看瓊花,把兩個孩子也帶去?!笔掔裰浪曰ㄓ魅耍?/p>
“咳…”她想開口卻咳了起來,
“蕭珩,”她說道,突然身子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向后倒去,蕭珩只得抱著她,她像南枂的瓊花,在風中飄搖,
“蕭珩,答應我,不要…不要怪罪于人,是我讓他們不準告訴你的,”容姝艱難的開口說道,
“我答應你,我什么都答應你,”蕭珩抱著她哽咽的說道,
“把兩個孩子好好養育成人,在你攝政期間,不要讓上京跟南枂再動干戈,”容姝說道,
“我答應你,”蕭珩說道,
“還有…你要好好活下去,”容姝看著他說道,她伸手撫摸她的面容他的眉眼,她不喜歡看他傷心難過的樣子,
“公主,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孩子需要母親,我需要妻子,我們不能沒有你。”蕭珩痛苦的說道,一行淚緩緩從他眼角流下來,他長這么大,這是他第第二次哭,第一次是他母妃離的那個晚上,現在他的妻子也要永遠的離開他了,
“答應我,蕭珩,好好活下去,我不想你余生為我難過,我只能陪你走到這里了。”容姝說道,
“公主,沒有你我不行的,”蕭珩說道,這一刻他感到無限的后悔,如果不是他一時意氣用事堅決殺了林長風,她就不會活得那么痛苦,活的那么負罪。說到底還是他害了她,她一直想為林長風的死贖罪,可是她是一國公主啊,她不能只顧自己兒女情長,她還要為南枂的百姓著想,她不能那么自私,將蕭珩的感情視而不見。所以她和他回上京,跟他生兒育女,跟他夫妻恩愛,讓他日后有個寄托,不至于太孤苦。
“蕭珩,我死了以后,你可以再立妃,但你不能帶她到我墳前,因為我其實沒那么大度,我才不想看到你和別人卿卿我我的,”容姝說道,
“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我不會再娶妃了,”蕭珩說道,
“不行,你總是失魂落魄的,沒人看著我不放心,”容姝說道,
“我不會再讓你失望了,”蕭珩說道,想了想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公主,你愛過我嗎?”
“真相往往會讓人覺得荒繆,我醒來第一眼見到的是你,我早就對你心屬了,只是你那時總是對我很冷淡,”容姝說道,她確實愛過他,只是得不到回應,她才把自己的心畫地為牢,讓她不得不思量,總之她不敢往前靠近一步,哪怕自己的思念已經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地步。
那時她的心仿徨,正如同她的人,獨自一個人在城闋內徘徊,“心似雙思網,中有千千結。”有一種喜歡就是這樣,明明知道得不到回應,卻還是忍不住喜歡,忍不住想靠近。后來也許是失望多了,她就反復的想起夢里的長風,讓自己一遍又一遍愛上長風,蕭珩,他一定不知道,每次他冷落她的時候她就不停的想長風,讓她自己反復的愛上長風,靠著對長風的念想,她度過了在上京最難過的一年,也斷絕了和蕭珩有關的幻想。只要她不在意蕭珩了,那么他給她受的委屈就不算委屈,那么他那時對她的冷落就不是冷落。
直到后來對蕭珩已經不再有任何的幻想,她想起了就不辭而別去東臨找長風,可她最后還是背叛了和長風的愛情。她又何嘗不是那么的糾結,只是他們的愛卻讓別人付出生命的代價,她總是要贖罪的。
“原來我真的沒有自作多情,我們的那些過往都是真的。”蕭珩說道,這一刻他知道她是愛他的,只是他們時間錯開了,她愛他的時候他無動于衷,他愛她的時候她置之不理,只是他真的是無動于衷嗎,是先皇賜婚給他們兩個的,那時他和先皇嘔氣,故意冷落公主,讓先皇自責他們的不辛都是因為帝王的錯誤,他又何嘗不是早就情動萬分。她笑,他就跟著快樂,會因為她心中的那個男人和她大吵,
“夫君,答應我,好好…好好活下去,”容姝說道,她心疼的看著他,她緩緩的閉上眼睛,她活得太沉重了。世人多苦,她終于可以與世長辭了,這一場夢算是盡了。
“公主…你不要離我而去,”蕭珩緊緊的抱著她哭道,
她再也沒有聽到蕭珩的呼喚,這一刻他們真的天人永隔了,他路過滄海的時候,天地間蒼茫一片,他只看到她在黑霧的盡頭,亭亭而待,讓他驚鴻一瞥,當我回頭再看一眼滄海,那里卻早已變成桑田,這一生他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了,她離開以后,他的人生盡是荒蕪。他會一直對她長相思守。
黃泉之上,幽冥之下,萬物枯萎,生靈滅絕,
相傳過了鬼門關便上一條路叫黃泉路,路上盛開著只見花,不見葉的彼岸花?;ㄈ~生生兩不見,相念相惜永相失,路盡頭有一條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橋叫奈何橋。走過奈何橋有一個土臺叫望鄉臺。望鄉臺邊有個亭子叫孟婆亭,有個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里,給每個經過的路人遞上一碗孟婆湯。忘川河邊有一塊石頭叫三生石。喝下孟婆湯讓人忘了一切。三生石記載著前世今生來世。走過奈何橋,在望鄉臺上看最后一眼人間,喝杯忘川水煮今生。
孟婆湯又稱忘情水或忘憂散,一喝便忘前世今生。一生愛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隨這碗孟婆湯遺忘得干干凈凈。今生牽掛之人,今生痛恨之人,來生都形同陌路,相見不識。陽間的每喝下個人在這里都有自己的一只碗,碗里的孟婆湯,其實就是活著的人一生所流的淚。來的人眼中最后的一抹記憶便是他今生摯愛的人,喝下湯,眼里的人影慢慢淡去,眸子如初生嬰兒般清徹。
為了來生再見今生最愛,可以不喝孟婆湯,那便須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千年之中,你或許會看到橋上走過今生最愛的人,但是言語不能相通,你看得見她,她看不見你。千年之中,你看見她走過一遍又一遍奈何橋,喝過一碗又一碗孟婆湯,你盼她不喝孟婆湯,又怕她受不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之苦。
奈何橋邊有塊青石叫三生石,三生石記載著每個人的前世今生,今生已知前生事三生石上留姓氏不知來生她是誰飲湯便忘三生事。世上有一種藥叫“龍蜒草”,它能使垂死之人不死,但卻不能活人。
相傳以前有兩個人名字分別叫做彼和岸,上天規定他們兩個永不能相見。他們心心相惜,互相傾慕,終于有一天,他們不顧上天的規定,偷偷相見。正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他們見面后,彼發現岸是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而岸也同樣發現彼是個英俊瀟灑的青年,他們一見如故,心生愛念,便結下了百年之好,決定生生世世永遠廝守在一起。結果是注定的,因為違反天條,這段感情最終被無情的扼殺了。天庭降下懲罰,給他們兩個下了一個狠毒無比的詛咒,既然他們不顧天條要私會,便讓他們變成一株花的花朵和葉子,只是這花奇特非常,有花不見葉,葉生不見花,花葉生生永不見,相念相惜永相失。
傳說輪回無數后,有一天佛來到這里,看見地上一株花氣度非凡,妖紅似火,佛便來到它前面仔細觀看,只一看便看出了其中的奧秘。佛既不悲傷,也不憤怒,他突然仰天長笑三聲,伸手把這花從地上給拔了出來。佛把花放在手里,感慨的說道:“前世你們相念不得相見,無數輪回后,相愛不得廝守,所謂分分合合不過是緣生緣滅,你身上有天庭的詛咒,讓你們緣盡卻不散,緣滅卻不分,我不能幫你解開這狠毒的咒語,便帶你去那彼岸,讓你在那花開遍野吧。
佛在去彼岸的途中,路過地府里的三途河,不小心被河水打濕了衣服,而那里正放著佛帶著的這株紅花,等佛來到彼岸解開衣服包著的花再看時,發現火紅的花朵已經變做純白,佛沉思片刻,大笑云:大喜不若大悲,銘記不如忘記,是是非非,怎么能分得掉呢,好花,好花呀。佛將這花種在彼岸,叫它曼馱羅花,又因其在彼岸,叫它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