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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番外朱顏辭鏡花辭樹

閱盡天涯離別苦,不道歸來,零落花如許。花底相看無一語,綠窗春與天俱莫。待把相思燈下訴,一縷新歡,舊恨千千縷。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新帝登基后的第三年,南枂跟上京又和親了,攝政王派他兒子蕭若風和當朝八皇子蕭若洺前去南枂迎親,那天我和攝政王他們一起在城門送別若風和八皇子,

若風已經二十歲了,他跟攝政王年輕的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眉眼又多了些公主的溫柔,他比宮里所有的皇子都好看,聽說上京城的姑娘都喜歡叫他玉面郎君,他還沒娶妻,因此每每聽到別人這樣叫他,他倒是會害羞起來,公主生的兩個孩子都不像她,倒隨了攝政王許多,若風和若洺站在一起,兩人都穿著紫色華服,只是樣式不同,看著倒像一對親兄弟。若風年長些,

“父王,紫玉姑姑,我一定不負圣命,將南枂公主護送過來,”若風說道,

“南枂是你母妃的母族,她一直想再回南枂看瓊花,我答應她會陪她一起回去看,卻沒做到,你到了那里可要好好代我們看看瓊花。”攝政王說道,

“孩兒謹遵父命,”若風說道,

“若風,想來南枂王見到了你一定會很高興,他是你表哥,你和若容出生的時候,他還派人從南枂送來了許多賀禮。只是他身為王上日理萬機,抽不得身親自過來看,”我笑著說道,南枂慕連城比姝公主小五歲,他才幾歲的時候就很喜歡跟姝公主在一處玩,經常跟在姝公主后面,去景園,拿那些盛開的花給姝公主戴的滿頭都是。有一次大家開玩笑說這花可不能亂給別人戴,只能給自己的妻子戴,才八歲的南枂王竟然語出驚人的說:那讓姑母做我的妻子,其實他根本不理解妻子的含義,大家當時都取笑了他一回,

后來公主十七歲前來上京和親,那時知道公主去那么遠的地方,以為公主不要他了,竟哭成了淚人,還把自己關在寢宮里賭氣不去送公主離開,小時候他一賭氣公主就會去哄他,他以為那次也一樣,可是那次出行的吉時緊迫,公主只得匆匆去他寢宮在門口說了幾句話就走了,后來發生了太多事,他來上京城助先皇登上龍位的時候,姝公主又遠在東臨,直到姝公主離去,他都沒有再見到他一次,

“這次見到這位王上表哥,我可得好好當面向他致謝才是,”若風笑著說道,

“姑姑知道你從小就懂事,做事也妥當,”我笑著說道,要是公主還在,看到她的兩個這么好,不知道有多欣慰,

“八皇子,你今天這是怎么了?怎么不像往日那般歡悅了?”攝政王看著有些郁郁寡歡的八皇子說道,這次和親的公主就是要跟他成婚的,可他到了南枂要是這般不太歡樂的,豈不是會讓南枂王多想。

“回攝政王伯,我只是在想,你們就這樣讓我跟一個不認識的公主和親,若她生的不好…或者性格不好的我難道也要娶她?”八皇子說道,

“八皇子真是多慮了,這位公主是南枂王慕連城的第七個女兒,據說她叫慕卿,南枂王容貌俊美,年輕時是南枂第一美男,子女是隨父母的,公主又豈會生的差,再說宮里的公主從小都是有教習姑姑和太傅教的,上有父王母后躬身教導,下有宮人百姓看著,她既身為一國公主,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方才不失公主風范。”我向八皇子解釋道,我們南枂雖不是大國,可是就拿姝公主來說,宮里從先皇的幾個公主,再到蕭玨皇上生的公主,哪個趕得上姝公主。就連性子不太好的嬿公主,長相也是不差的,

“生在皇家,一切都以國事以百姓為重以社稷為重,紫玉言之有理,這些你大可不必擔心。”攝政王說道,

“也罷,那我們這就去吧,”八皇子說道,他們這些皇子都曾聽聞過,以前他們皇爺爺那時,宮里有兩個美人,一個美的明艷是洛丞相的嫡女洛云裳,也是太子妃,被家族連累,賜毒酒而死,一個美的清冷,如天上明月,她還精通丹青,正是攝政王妃,二十年前病故了,攝政王一夜白頭,終身不再娶妻,據說洛云裳是天下第一美人,當時上京城就連皇上的后宮妃子也無法舞她相比,站在她旁邊都黯然失色,直到后來跟南枂和親,來了攝政王妃,兩人也算平分秋色,都是南枂公主,又有血緣,想來卿公主也會生的極好,他還真是多慮了。

“公主遠道而來和親,本王命令你,如論如何,要和她琴瑟和鳴。不可惹她生氣。讓公主受委屈,”攝政王看著八皇子慎重的說道,

“是,”八皇子說道,這是他們兄弟兩第一次出遠門,攝政王便又叮囑了他們幾句,八皇子這才接著和王兄若風一起向攝政王行禮作別,帶著一萬軍隊浩浩蕩蕩的啟程出發了。

“孩子們都長大了,我真是感到欣慰,看他們哪個成材的,我就把身上的擔子卸了,交給他也放心,”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攝政王緩緩的說道,

“奴婢說句失禮的話,方才若風站到你旁邊啊,只怕比你還高了。”我向攝政王說道,

“本王甚是欣慰,想來公主有知,也會很欣慰,”攝政王輕笑了一下。孩子們都長大了,他或許很快就可以去陪她了,

“攝政王,我們這就回去吧,想來若容在府里等的急了,”我說道,今天若容本來是要過來送別她哥哥的,可是她身子不便就沒來,

“正是,”攝政王說道,我們便上轎回攝政王府,

回到王府,若容果然跟皇上在正殿坐著,一看到我們回來了,她連忙跑過來抓著我的手,

“父王,紫玉姑姑,我哥哥他們出發了嗎?我要一起去送行的,可是皇上非得攔著我,還坐這里看我不許我走遠。”若容有些嬌怒的說道向我訴苦,攝政王笑了一下,寵溺的看著女兒。

“他們已經順順利利的出發了,相信不出半年就回來了。”我笑著說道,

“皇后,太醫說你現在正是懷胎頭三個月,須得謹慎小心,再說這里坐轎到城門還要一個時辰呢,日頭又大炎熱非常,出去那么曬。”皇上過來笑著說道,我向他們兩個行禮,雖然我和若容親近,可是也不能失了禮數。

“你這人就是這也不讓我去的,那也不讓我走的,哪里就需要這般小心翼翼的,我還想跟哥哥他們一起去南枂呢,”若容看著皇上說道,

“這可不行,”皇上說道,

“容兒,這回你可要聽皇上的,皇上考慮的很是周全。”攝政王說道。

“是啊,”我說道,

“女兒知道了,”見攝政王發話了,若容只得遵命說道,

“你看,連父王跟紫玉姑姑都這么說,你以后可得好好聽我的話。”皇上眉眼帶笑的看著若容,想上前來扶著她,

“你這人真是討厭,”若容說道,推開皇上的手,皇上倒也不生氣,還是跟她說說笑笑的,

我跟攝政王看著這兩個孩子,在百官外人面前他們倒是莊重威嚴的,但一到我們跟前,兩人卻還是像個孩子一樣,

皇上還沒有立過一個妃子,他不像他去世的父皇,三宮六院,左一個美人,又一個妃子的,這在皇家倒是難得。據說他知道他父皇行為不妥,便有意和先皇反著來,以免步了先皇的后塵。

我小心的服侍著若容,皇上和皇后待到了晚上,一家人一起用了晚膳后他們才回宮里。

“皇上的皇位已經穩了,本王也該是時候放權了,得讓孩子們學會獨當一面,趁我身體還康健,我得找個時間去南枂看繁花,再去東臨看一次滄海絕境,云游四方,做個閑人。”他們走了之后,攝政王在門口說道,

“皇上倒不像先皇,不過你還得看著才是啊,”我說道,

“孩子們都長大成人,南枂和上京兩國結盟鞏固,現在太平盛世,我心愿已了,”攝政王說道,

我看著攝政王忽然不知該如何作答,我知道他是把國事都放下,一個人遠去南枂東臨,去公主待過的地方,這些年他一直靠著那些回憶活著,我也知道他從來不說玩笑話,他已經這么說了,那就說明他是早有這個想法,只是之前他知道先皇的為人,他不放心,一直不肯放權,哪怕有些朝臣有些百姓說閑話,他都不在意。

“紫玉,你知道其實我最想去的是哪里嗎?”攝政王說道,

“攝政王剛剛說了,南枂和東臨,”我說道,

“是陵洲,幾十年前我和公主被流放的地方,”攝政王說道,

“那里是不毛之地啊,”我說道,

“一開始我也是這么想的,可是在那里我和她才無憂無慮的,做對平凡夫妻,我那時原本想去殺了那些草寇回去,和公主辦場民間婚禮,我們就在那里生兒育女,白頭偕老,可是等我回去,推開家門,她早已離開,”攝政王有些難過說道,

“其實公主想看到的是你們都開心快樂的活著,”我說道,

“如果當初是我去南枂迎親,結局或許會不一樣吧,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攝政王說道,

“誰都不知道日后會發生什么的,攝政王不必耿耿于懷了。”我說道,

攝政王沒有再說話,直看著天上明月,輕聲念道: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我知道他感傷,不便在他跟前,就退下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恨不知所蹤,一笑而泯,又豈知,愛恨情仇,終難忘,刻骨銘心。

春天,萬物復蘇,東風和煦,楊柳抽芽,百花吐艷,春雨飄飄灑灑,

若風他們去了大半年,終于從南枂國回來了,他們帶回來了卿公主,聽說她還特意從南枂帶來了幾顆瓊樹讓宮人種在御園,二十年前攝政王派人從南枂移種來的瓊樹,在公主離開之后,早已枯萎凋落,從此攝政王便不再讓人去移瓊樹了,

皇上和皇后倒是高興,在朝堂上一起接見了公主,聽說若容很是喜歡她,她們年紀相仿,她沒有姐妹,兩人在宮里倒也處的開心,擇日后卿公主便和八皇子完婚了,我是在他們完婚的第三天才見到卿公主,那一天八皇子帶著她來攝政王府拜見攝政王,

我們在正殿接待他們,卿公主和八皇子攜手緩緩的走了進來,八皇子眉眼都在笑,卿公主也是淺淺的笑著看著他,

我站在攝政王的旁邊,看著卿公主,她身著淡紫色宮衣,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態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絲被淺紫發帶束起,斜插銀玉的蝴蝶釵,雙眉修長,如若秋月,清雅宛如仙子。我看著她,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我又一次的看見了姝公主,她竟然長的那么像姝公主,攝政王也是目光深邃的看著她,這是姝公主走后,我第一次看到他眼里有了些光芒,

“公主,是你回來了么,”攝政王輕聲開口道,旁邊聽不見,我卻聽得見。

“拜見攝政王伯,”他們緩緩跪下向攝政王行禮,攝政王久久沒有回過神來,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她了,我擔心他在晚輩面前失禮,便不輕意的用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他轉過頭看著我,

“八皇子他們行禮許久了,”我笑著輕聲說道,他回過神來,

“八皇子,卿公主,快快起來,”攝政王連忙抬手說道,

“謝攝政王伯,”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八皇子扶著卿公主起身。

“難為你們還想著過來給我行禮拜見,有心了,”攝政王說道,

“這是我們晚輩應該做的,”八皇子說道,

“這位便是紫玉姑姑嘛,在南枂時聽的父王說過,紫玉姑姑忠心赤膽,對姑祖母更是盡職盡責。”卿公主看著我笑道,她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姑娘,我想,

“是奴婢,難為南枂王記得我,”我說道,便向她行禮,

“紫玉姑姑不可如此,”她連忙走過來扶起我,我細細的看著她,她真的像極了姝公主,

“姝公主,奴婢向你行禮,”我說道,眼眶含淚,

“紫玉姑姑,你怎么哭了,想來是看到我長的像姑祖母,勾起了你的念想。我并不曾見過姑祖母,在乾陽城的時候年老一些的宮人都說我像極了遠嫁上京的姝公主,”卿公主說道,

“讓卿公主見笑了,是奴婢失禮,”我說道,

“怎么會,是我們太像的緣故,有一回我在乾陽宮,去了姑祖母的寢殿,其實那里父王下令任何人不得進去的,哪個王子公主進去了,父王都是要罰的,那時我進去了,見姑祖母有件衣裳好看極了,我想著穿出去看看那些宮人會不會很驚訝,果然他們都很驚訝的看著我,我又跑去找父王,他正在寢宮午睡,我就站在門出紗簾外不敢進去,想著等著他醒了再進去,等了有半個時辰父王才醒了,他看著站在紗簾外的我,竟叫我姑母,我只忍著笑,不敢回他,父王竟連鞋子都沒穿就從床上起身跑過紗簾外,驚魂失措的看著我,他看著我,知道我在逗他,我想著他一定很生氣要罰我了,不知道會不會罰我去佛堂抄經書,后來父王竟然只是故作鎮定的說了句,卿兒,以后不得這般戲弄父王了,就讓我退下了。”卿公主回想著笑道,

“公主笑得這般天真爛漫,想來在南枂一定倍受父王寵愛,”擦了擦眼淚說道,

“是啊,父王說希望我像枝女蘿一樣一輩子依附他才好呢,可是我既是他最寵愛的公主,自然要懂得替父分憂,完成公主的使命,”卿公主說道,眾人看著她,只覺得她的到來,真是滿堂生輝,上京城的重復和寡淡會因她而停止。

“南枂跟上京會一直安好,”攝政王說道,接著蕭廷親王便也走了進來,眾人互相見禮,親王看著卿公主,也有些愣住了,說有些事找攝政王,兩人便走了出去。讓八皇子和公主在攝政王府好生逛著。

御園今年的花開的倒好,我便領著卿公主往御園走去,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一切早已人去樓空,劫灰猶冷,物是人非,

“紫玉姑姑,我真的很像姑祖母嗎?為什么我感覺攝政王伯他一看到我,好像有些哀傷,他和姑祖母的事,南枂也知道一些,人人都說他一夜白頭,若是我讓他想起了傷心事,豈不是我的罪過。”卿公主說道,

“他是太想念公主了才會這般,你千萬不要那樣想,其實他見到你,很高興呢,若風和八皇子出行去南枂之前,他還特地叮囑讓八皇子日后如論如何不可和你生氣,讓你受委屈,”我向她解釋道,

“是啊,”旁邊的八皇子也說道,

“攝政王對姑祖母真是用情至深,”卿公主說道,

“只是有些奇怪,皇后都不像姝公主,卿公主你卻像極了,”我說道,

“卿兒生得像她母妃,”八皇子說道,我心里突然吃了一驚,

“不知公主母妃是哪家大臣的貴女?”我有些疑惑的問道,

“紫玉姑姑言重了,我母妃家族是南枂知州家的庶女,原本是母妃的嫡姐要進宮服侍父王的,可是父王來了我們家,見到了母妃,便下旨讓母妃進宮了,父王雖寵愛母妃,有意立她為后,只是母妃沒能生下王弟,又是庶女,群臣反對,這才作罷。”卿公主說道,

“原來如此,”我說道,

“紫玉姑姑,我從南枂帶來了瓊樹,想來最遲明后年也就開花了,到時我接你進宮一起去賞花,”卿公主說道,

“多謝公主美意,只是幾十年前攝政王曾讓人移種過來瓊樹,卻都枯死了,其實這不值得說,不是什么好事。”我說道,若是這輩子還能再看到瓊花開,還能看到姝公主,想來也值了。

“一定會開花的,我會好好侍弄它,花在人在,花亡人亡,”卿公主說道,

“什么花在人在,花亡人亡的,以后不許說這些糊涂話了,”聽了這話,八皇子連忙向卿公主說道,

“是我一時沒管住嘴,忽然的說了出來,夫君,原諒妾身這一回吧,”卿公主嬌笑著,

“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許講了,”八皇子說道,

“是是是,”卿公主說道,

卿公主的話又讓我想起了姝公主,其實雖有些不吉利,可是她說的卻是真的,姝公主逝去了之后,那顆瓊樹才徹底枯萎,我看著八皇子和卿公主,希望他們二人能夠長相廝守終生,我們走了大半個園中,他們才告辭回了宮去。

到了五月,宮里傳來消息,說皇后身子越發重了,總是昏昏欲睡的有些不適,攝政王不便進入后宮,便安排我進紫宸宮去看望皇后,我一早就進了宮去,給皇后請安,

紫宸宮殿鎖煙霞,欲取蕪城作帝家。皇后住的是紫宸宮,宮里有兩處最奢華的宮殿,一處是上明宮,一處是紫宸宮,想來皇上極愛皇后,想把世間一切最好的都給她。

紫宸宮的正殿中寶頂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內嵌金珠,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琥珀酒、玉石酒、金腳瓶、玉盤、大殿內裝飾有鐘形的花朵,花萼白色,骨瓷具半透明光澤,宮院花樹十六株,株株挺拔俊秀,此時夏初,風動花落,千朵萬朵,鋪地數層,唯見后庭如雪初降,甚是清麗。

沙漏聲聲,凌霄殿中,幔帳飄舞如霧,菱花燈燭搖曳著昏暗的火光,初夏仍然濃郁,從雕鳳琢龍的窗格外緩緩的吹進,使得檀香筆直幽然的煙霧瞬間消散,飄飛寢殿。

宮人將我帶領到皇后的寢殿,皇后躺在床塌上,她讓我進去,我就走了進去,她氣色倒是還好,只是整個人看著有些慵懶,我心里放心了些,孕中的女子都是奢睡的,

“奴婢參見皇后,”我行禮跪下說道,

“紫玉姑姑,你來了,快快起來,扶著我吧,我不想躺著了,”皇后說道,我便起身,過去將她扶起,又替她微微整理了一下鬢邊的頭發,

“我現在一天二十四時辰,倒是有二十個再睡覺了。”皇后說道,

“養胎是要多多休息的,太醫如何說?”我說道,

“說倒不礙事,”皇后說道,

“這就是了,這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他一定會很高興。”我說道,

“太醫說這個月就生了,不知為何?紫玉姑姑,我心中有些不安的預感,像是恐懼。”皇后說道,

“皇后大可不必如此多想,皇上皇后福氣大,每個女子都會有些這樣的想法,那是因為未知,未經歷過,娘娘舒心些就是了。”我說道,聽了她的話我心中也有些不安,卻不敢表現出來。只得如此安危她。

“紫玉姑姑,從小母妃就逝去了,你一直盡心的看著我和哥哥,我小時候害怕不敢一個人睡,父王處理國事又忙,你便陪著我,抱著我哄我睡。給我唱南枂的兒曲鄉音。我們真是不知該如何感謝你,”皇后說道,

“這是奴婢應該做的,”我說道,

“紫玉姑姑,你再唱些兒時你唱的南枂曲兒給我聽罷,我學會了,日后也好唱給我的孩子。”皇后笑著說道,

我遵命了便開口輕輕唱道:

青駕小船,魚在一邊,荷在一邊,

夜歸兒女話燈前,

今也有言,古也有言,

千里草,禾青青,

花枂枂,云深深,

年有花開,歲有花開。

思兒千里不得歸。

“夜歸兒女話燈前,真好聽。聽的我又有些困了,”皇后說道,

“皇后困了便休息一會,奴婢就坐在這里守著,”我說道,

“紫玉姑姑,你真好,”皇后說道,說完她眼皮一沉睡了過去,我坐在床塌邊守著她,一切都會平安無事的,皇后,你不要多慮,我心里說道,吉人自有天相。

我一直陪著皇后,她醒來就和她說說話,吃吃點心用茶,紫宸宮的點心很是精致,樣式也好看,吃的人大飽口福,看的人大飽眼福。直到日頭落下去了,才動身回攝政王府。我去書房里告訴攝政王的情況,他也微微放心了,我才回已經房中安寢。

世事無常,世人最恨無償,皇后生產那天,陽光明媚,正值夏季,御花園的夏花開的繁盛,我心里也感到了莫名的不安,像公主逝去那時的預兆,我不停的祈求神明,祈求萬佛,它們已經帶走了她的母妃,不要再帶走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天神怎么會聽得到世人的哀求和禱告。

皇后薨逝了,血崩而亡,艱難的生下了一個小皇子,據說那天皇上怒不可揭,沖去了佛堂,拿劍要將那些神象摧毀,被眾皇子攔著,他們都聽說過他們的皇爺爺燒毀神像,天神降罪,三年大雨,顆粒無收的事,那時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凍死餓死,還有戰爭,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皇上暴怒之后,就是深深的哀痛,他不上朝,終日把自己關在寢宮里,守在皇后的旁邊,一遍又一遍的念著他們兒時的詩句: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直到皇后下葬,他都沒有失神,皇后帶走了他的靈魂,

三年后,皇上離開宮里了,沒人知道他去哪里,據說他換上了粗布麻衣,寫下了退位詔書交給大臣們,將皇位傳給才三歲的小太子,小皇子一出生皇上就立他為太子,給他起名為蕭子琰,皇上就離開了,沒人攔著他,宮人們含淚看著他走出宮里,這三年他已經萬念俱灰了,

攝政王感到一陳深深的無力感,上天還是沒有原諒他的罪行,當年他一箭殺了林長風,林鄴將軍隨之也舊傷復發離去,林長玉行刺失敗后回去見到父親氣絕了,自殺身亡,林家為他的父皇守著江山,卻落個家破人亡血脈盡絕的下場,這不是他們該有的下場,而他,也在一個個的失去至愛至親。

“我真不知以后該如何去見公主,我沒有守護好她,也沒有守護好孩子,”攝政王無力說道,

“世事無常,世人最恨無常,她們也算母女團聚了,”我哀涼的說道,若容才二十歲,卻永遠的長眠在紫宸宮了。我看著攝政王,白發人送黑發人,他仿佛瞬間老了十歲,我突然覺得他很可憐,他受到的懲罰已經夠多了,幼年喪母,青年喪妻,中年喪女,他失去了生命中三個最重要的女人。他這一生始終太過孤苦了。

“我已經打算放權給皇上了,讓他好好治理國家,卻不想,他又這樣,”攝政王說道,

“攝政王,你千萬要保重身體啊,太子才三歲,你是他的外祖父,太子還需要你,國家需要你。”我看著他哀傷的樣子說道,我很是擔心他,可我給不了他安慰,如果姝公主在就好了,他一見到公主就會很開心。

這時,宮人抱著三歲的太子過來,一見到攝政王,他便伸手要抱,這是小太子在世上最親的人了。攝政王將他抱了起來,

第二天,新皇登基,那天,攝政王手抓著小皇上,一步一步帶他走上龍位上朝,他坐在皇上的左邊,防止小皇上哭鬧,他的權利達到了巔峰,這是他在厲朝輔佐的第三位皇帝了。在長達二十年年的時間里,眾臣印象最深的,宣政殿的朝堂上,是滿頭白發的攝政王坐在高位上,接受眾臣的跪拜折子,而小皇上從一開始一耐煩的坐在那里聽眾臣的意見,到漸漸的適應,再到他心智成熟已經學會自己看折子處理國事。

攝政王開始老去,身體也大不如從前,孩子最終會長大,而大人最終會老去,每個人的終點都是死亡,皇上二十三歲的時候,攝政王徹底放權,將國家交給皇上,而他也已經六十多歲了,他這一生孤苦又勞累,他終于可以好好的頤養天年了,攝政王嘔心瀝血的輔佐了厲朝三代帝王,這幾十年來年來,天下四分五裂,厲朝更是半壁江山,百姓流離失所,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如今已經四海歸一。普率王臣,平定三藩。君臨天下,實現了盛世長歌,

若風世襲了他的王位,只是改為了永安王,是希望天下永遠安定的意思,若風娶的是娶的沈丞相家的嫡女,沈琉璃,比他小三歲。那姑娘從小就喜歡射箭,舞刀弄槍的,她很小的時候就喜歡跟著若風玩,可是若風一開始卻不太愿意跟她親近,害怕她糾纏還跑去了南枂,當年攝政王和沈丞相看著他們這出鬧劇,這是年輕人的事,他們都紛紛撒手不管。兒孫自有兒孫福。只是女兒竟然這般大膽,讓沈丞相不好意思起來,每次看到攝政王都想避開直接走,攝政王卻故意叫住了他。

聽人說,若風前腳剛到南枂,琉璃姑娘后腳就到,竟然沒有求他娶她,而是和他打了一架,兩人在大街高臺上比武,引得乾陽城眾人紛紛樂道,她說,她要是打輸了,就把若風娶回家,眾人轟然大笑,若風則是面紅耳赤起來。口不擇言的說了句:好,你要是輸了,就嫁給我,說完他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輸,不是贏,她根本沒辦法贏他。他卻話已出口,知道又是她耍的嘴皮子。兩人打了十來招,若風就將她的劍打掉了,她高興的歡呼起來。若風卻又跑開了。她看著他毫不猶豫的離去,又是當著眾百姓面前。心灰意冷,她不該如此固執的,他已經有了意中人。

她便拿著一把金刀出來,向自己腹中捅去。鮮血直流,若風原本以為她會再追上去,她不是輕言放棄的人,走了半個時辰,卻沒見她追上來,他其實賭氣她又戲弄他。心想自己做的會不會太過分,有些不放心,便又折了回去,卻看到她已經倒地流血,急忙下馬前去查看,傷勢很嚴重,眼看就氣絕。他沒想過逼死她的,想到她平時對自己的情意,對自己又是鍥而不舍的。他沒見過自己的母妃,這怕是世界上對她最好的女子了,他卻為了一個不可能的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沈姑娘。一想到她會像母妃一樣離去,再也看不到,他又是自責,又是傷心,

他想抱著她去找太夫,她卻死活掙扎著不肯去,說反正他也不要她,她還不如死了算了,這樣他還能記得她一點。他說只要你愿意看太夫,愿意活著,我什么都答應你。她搖搖頭說算了,反正他一見到她就跑,他不會答應的,還讓她死了算了。

若風說:你要是死了,我父王和沈丞相一定不會饒了我。

琉璃姑娘說:若風哥哥,那你呢,就沒有一點不舍?

若風說道:我當然有,我愿意娶你了。抱著她傷心不已,以為她就要死了。

琉璃姑娘說:你是真的愿意還是假的愿意,你對著乾陽城的百姓說。

若風向眾人說道:我愿意娶沈琉璃姑娘為妻,聽了這話,眾人卻紛紛搖搖頭,她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豈不是娶個亡妻,琉璃姑娘卻開心起來。把刀拿了出來說道:沒事了,

若風奇怪的看著她,剛剛還虛弱至極氣游若絲的,怎么一下子好像好了,莫非是回光返照,想到這他更傷心了。

“我沒事了,你不要抱著我了,”琉璃姑娘說道,便站了起來。眾人奇怪的看著她,若風這才發現她那個刀只有一半,還是收進去,她那個血不知道是哪里突然弄來的雞血。

他又看到,不遠處的角落丟了一只死雞,脖子已經被割了一半。有個人正在四下尋找著什么,一看到那只死雞,哭著跑了過去,只見那人哭的比死了親爹還厲害,

“是你殺的?”若風看著琉璃姑娘說道,

“我見它走了上來,就趁人不注意割了它脖子取了一些血。一只雞而已嗎,我賠他錢就是了。不過他干嘛哭的這么傷心,若風哥哥,他的樣子比你剛才傷心多了,若風哥哥,在你心里我還竟然不如一只雞。”琉璃姑娘說著眼看就要哭了起來,

“你這是什么話。不過那人確是哭的有些奇怪。我們過去看看,”若風說道,兩人走了過去。那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嘴里不停的看著“將軍”

“我說這個兄臺,死了一只雞而已嗎,你至于哭成這樣?又不是你親爹死了。”琉璃說道,

“你親爹才死了呢,這是我的斗雞,我每天就靠它去跟其它雞斗,掙錢度日,不知道那個王八羔子殺了它,我要為它報仇。可憐我上有八十老母,三月孩兒。這可怎么作活。”那人聽到琉璃這樣又氣又傷心。

“是我殺了它,我賠你錢,”琉璃說道,

“原來是你這個王八羔子,”那人收起眼淚罵道,

“王八羔子罵誰?”琉璃姑娘說道,

“王八羔子罵你,”那人說道,眾人聽了都笑起來,他知道自己被耍了,便上來要打她,

“兄臺,你這雞不是金的,也不是銀的,這樣,賠你二十兩,再去買只雞,”若風說道,將琉璃護在身后,她可不是打不過那個人。她笑了一下,

“一百兩,”那人說道,

“一百兩,你做夢把,一百兩你可以去買一萬只雞。”琉璃忍不住說道,

“它是神雞,是將軍,”那人不依不饒的說道,

“五十兩,”若風說道,

“五十兩就五十兩,”那人說道,他看著這兩人,身穿華服,都是武義的,他再鬧只怕五十兩都沒了,便拿了錢走人。

兩人回到上京城,有情人終成眷屬,完婚。結束了這一出鬧劇。據說沈丞相后來將她指責了一頓,說哪有你這么趕上去的。她說我喜歡若風哥哥,我就跟著他去了。她比妹妹沈瑤光更甚,沈丞相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們如今倒是兒孫滿堂,若風說他最想做的其實是將軍,在攝政王沒有退權之前,他也確實被皇上封為了柱國大將軍,如今依舊手握皇城兵權,攝政王退下來了,現在由他來守護天下,守護攝政王府。

卿公主從南枂帶來的瓊樹奇跡般的活了下來,她還邀我進宮里去看過,莫非真的應了她那句話,花在人在,花亡人亡。至此以后,我每年都會進宮來瓊花盛開,仿佛又回到了和公主在乾陽宮的那位時日,不過那是四十五年前的事了。一朝入夢終不醒,繁花落盡一場空。枝上花,花下人,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朝看花花欲落。容姝作畫,云裳獻舞,瑤光射箭,傾月撫琴,這些像花盛開一樣的女子,也像花一樣的枯萎凋零。

今年也許是我最后一次看了,我靜靜的等待自己的死亡,公主的使命完成了她就離去,我的使命也完成了,我也漸漸老去,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倒是看的很開。我終于可以下去見她了,我沒有辱沒她的的囑咐,我看著鏡中的自己,卻發現有些認不得了,原來我已經這般蒼老了,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如花美眷,終究也敵不過似水流年。

林知筱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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