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會說是沉重的啊,沉重的愛。”
霧下忍一馬當先的拉開了筱崎步美所在房間的門,抬起右手,放在臉旁揮了揮,
“失禮啦,雖然沒有帶上伴手禮,但我有記得帶著學生來拜訪你,筱崎,刀放在哪里了?”
房間里整潔到令人震驚,上身穿著淺綠色衣服的女人原本坐在輪椅上發呆,聽見有人進來以后,就像是被家長發現偷玩手機的學生一樣急忙將什么東西藏在了桌子里面。
在公眾面前以“叛逆”“不服眾”,現在或許還有“不顧家”而出名的岸沼良樹仿佛換了個人,熟練的拿起外套,權當沒看見自己妻子藏在桌兜里的紙筆。
“我把窗戶關上吧,不然會感冒的……刀已經沒有了,所以才會急沖沖的叫你來。”后半句是對著霧下忍說的。
霧下忍比了一個“OK”的手勢,及時攔住了已經準備拔刀的乙骨憂太,對他眨了眨眼,悄悄的退了出去。
“這種時候再上去打擾就太沒有眼力了,過來幫我整理一下等會要用到的東西吧,剛好有時間,順便教教你簡單的咒具制作好了,介于身份的原因,我會有選擇的教導你。”
“但是……”
“沒有‘但是’哦。”
被迫旁觀了退魔刀成型的全過程,乙骨憂太壓低了聲音,
“霧下老師應該也看見了吧?”
他小小聲的說,“就是,附在筱崎小姐身上的那個……”
他比劃了一下,但霧下忍卻示意他小點聲。
“我不是你的老師,現在不是,以后或許也不會是,所以稱呼名字就好。——看見了,是一堆把筱崎除了右眼以外的其他部分全部包裹起來的肉塊對吧?從我們這種人的視角來看當然會有點驚悚……放心好了,那東西現在沒有攻擊性的。”
“哎?”
霧下忍把背包打開,把東西分別放在專門為他而準備的工作臺上,
“那就是所謂的‘涅槃’,筱崎她現在是這種東西的‘容器’。”
“‘容器’?”
乙骨憂太跟著重復,霧下忍聳了聳肩,
“用來控制詛咒的一種方法,不過我不建議這么做,如果理解不了的話就想想裝水的瓶子,總有一天控制不住的水(咒力)會蔓延出來的,告訴你也沒關系,畢竟咒術界里還有另一個咒物也需要這么警惕呢,啊,咒物的概念你應該也已經知道了吧?五條應該有跟你說,畢竟刀都給了你。”
“他有告訴我分級之類的東西……所以另一個是什么?”
“兩面宿儺。準確來講是他的手指。”
“只是手指嗎?”
“只有手指才對,那家伙被稱呼為詛咒之王,生前是人類,大概是咒詛師吧,總之死后化作了咒物被封存在各處。有的就被當做咒物拿來鎮壓當地邪祟,還有的已經不知所蹤了,現在你還在保釋期,以后也不能確定你到底會不會加入咒術界,所以應該沒人告訴你。”
霧下忍拿著砥石慢慢的打磨著他剛剛構筑好的破魔刀,
“總而言之,容器的解咒辦法和你的不太一樣,至少在我這不一樣。”
“那,五條老師也會細分嗎?”
“他不會,他是力大磚飛類型的,基本不會管是什么品種,假想咒靈也好過怨咒靈也好,奇怪咒物的受肉體也好,不管三七二十一,用術式炸過去就行,反正對面會自己死,需要注意的只是咒力量的輸出。”
“那他為什么不能幫我解開里香的詛咒?”
“啊,那個啊。”霧下忍停住了手上的動作,抬起了頭,雖然臉上還帶著笑容,但眼神慢慢的冷淡了下去。
“是我攔住他的,因為暴力解開的話,她是成不了佛的,找到源頭前維持現狀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到底什么才是‘成佛’?”
乙骨憂太終于受不了了,“從剛才開始就是,容器啊,涅槃啊,您一直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里香她明明已經變成咒靈了吧?那樣子您也知道會很痛苦,我只是想要她快些解脫而已!”
“被其他人代替了才能說出口的道歉那種東西根本就不算數吧!”霧下忍露出了驚奇的眼神,用看見千年古尸穿著草裙在自己面前跳倫巴舞的語氣回答,“總是期待著別人代替自己的話在家里等著專業人士幫助不就好了嗎?你(貴様)到底是為了什么才來當咒術師的?”
“那是因為……”
乙骨憂太的回答卡在了喉嚨里,他模模糊糊的回想起來之前哪所小學里同禪院真希的對話。
那時候,自己是這樣回答的。
想和別人有交集,想要被人需要。
想要,活下去的自信。
自己不是一直想要改變嗎?
“好危險……”
差點被門板在臉上拍個嚴實的岸沼良樹慢慢探出頭,
“那樣子沒關系嗎?還是個小孩呢。”
霧下忍嘆了口氣。
“沒關系吧。大概……他如果能夠想明白就好了,老實講我并不想讓那種富有同情心的孩子進入咒術界,還有什么事嗎?”
“我說你啊,你這種性格還是改一改比較好吧?步美也說了她不怪你啊,當時那種情況,除了暴力解咒以外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吧。”
“都說了過怨咒靈和咒物附身是兩碼事,像他那種的,除了自己解咒以外真的沒辦法,因為殺死里香也沒有用,她一定還會再次出現,知道被徹底破壞為止,萬一是□□小學那種的就真的完蛋了……現在告訴他真相只會起到反效果吧,再不說到底還有什么事情我就把你丟出去了。”
“別說那么恐怖的話啊!還有明明是我請你來的,憑什么把我丟出去。”
“你沒給我委托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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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房間里跑出來的乙骨憂太其實也沒有走很遠,畢竟療養院就在山里,一個人也沒辦法去很遠的地方,又不能真的直接離開,所以只是在中庭里隨便轉轉。
……他其實也能明白對方話里的意思的。
……但就是有點不冷靜。
……不過……
……親自去道歉……嗎……
當他坐在長椅上看草地上的麻雀飛來飛去時,一只拿著可樂的手伸到了他臉前,乙骨憂太順著手的方向看了過去。
那是一個身材異常高挑的男性,不但個子高,還很強壯,幾乎達到了和五條悟不相上下的地步,穿著和伊地知潔高同樣款式的西服,但是卻把外套披在一邊肩膀上,里面的襯衫敞開著,領帶也被纏在手腕上,腰帶上連著一條銀色的鏈子。
見乙骨憂太沒有結果可樂,那男人挑了挑眉,像是沒看見對方警惕的神色一樣,相當自然的坐在了椅子的另一頭。
“你不喝嗎?”
乙骨憂太沒說話。
于是那男人自顧自的打開可樂罐子,拉環在被拽掉時發出了“呲”的一聲輕響,他自顧自的喝了一口,然后一臉嫌棄的又放下了。
“我果然喝不慣這玩意,跟你一樣大的時候就覺得它不好喝了,結果過了這么多年還是老樣子。”
“……你是誰啊?”
乙骨憂太問他,手指已經按在了屏幕上,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霧下忍。
“忍沒告訴過你啊。”
原本寡淡的三個音節從那男人嘴里念出來時帶上了一絲奇妙的意味,他做出了自我介紹,“我是刻命,刻命裕也,既是負責忍的‘窗’,也兼任他的輔助監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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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為什么霧下老……霧下前輩那么強還需要輔助監督。五條老師就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
“這個嘛。”刻命裕也拿出了煙,“這個是很早之前就有的規矩,大概是零幾年那會,好像是一個很強的術師獨自去某個山村里執行任務,因為不明原因殺光了村里的所有人,從那以后就有這個東西了,大概是害怕再次出現這種情況吧,你可以理解為忍他現在正在被我監視著呢。”
“——輔助監督實際上不是為了輔助祓除咒靈才產生的職業,更重要的其實是為了監督任務中的行為,而非包括日常在內的監視,同流合污的現象也是有的,這樣解釋或許會更直觀一些。”
霧下忍有些無奈的開口,他掃了刻命和乙骨憂太一眼,確定后者身上沒缺少什么零件以后,才又繼續開口,“能拜托你別給學生灌輸一些奇怪的事情嗎?煽動性很強,未成年就很容易被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帶入歧途呢。”
刻命裕也站了起來,放松的拉伸著筋骨,“那可不一定,只要心性堅定的話無論如何也不會改變,說不準教導的人正有意讓他往那方面發展來著,所以也不能全算是我的錯誤吧?”
“對我來講后輩只要能平平安安的活到我退役那天就足夠了,其他多出來的什么事情我一點都不想管,只要活著就夠了。”霧下忍隨口吐槽了一句,拒絕了刻命裕也遞過來的煙,轉向乙骨憂太,“所以,你還愿意來嗎?”
在場唯一一個未成年人立刻站了起來,緊了緊裝著刀的袋子,跟上了兩個成年人的腳步,“要去哪里?”
“離這邊不遠,現在開上車過去還能趕上飛機。”
準特級拿出手機晃了晃,
“名字是,藻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