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李府的那天夜里，谷秋又夢見了父神、母妃和蔚來。

浮塵珠丟失那日，蓬萊一下陰云蔽日，待眾神前來，只余她在往生海底。父神母妃疼愛她，卻也保不住她，八十八道荒火，九十九道天雷，還要剝奪一身仙骨......就在她形神毀滅最后一刻，父神為了救她竟不惜違抗天命，連帶著母妃、蔚來也為了救她而消散了。

凡人不可逆天，仙人更不可逆天，這樣淺顯的道理，她卻要用最大的代價。

等她昏迷了兩載醒來，身邊早已物是人非，聽說蔚來是因為元神耗盡而沉了無妄海，他的修為一直比她還高，從出生那日起就被眾神認為除了父神之外最有天命的神仙，在她的印象里，他總是陰沉著一張臉，做事從來恰到好處，身為蓬萊最好看的神，卻從來沒有自知。

若不是她當時意氣用事，若不是她天真無知，他們又怎會死，蔚來又怎么會以元神為祭，平息四海之怒。

她自夢里哭著醒來，望了望四周，才想起她在李府。

舊人相逢，舊夢重現，讓她不自覺地想起了往事。

她第一次見李舟戟，是五年前。那年恰逢谷秋200歲生辰，蔚來飛升仙位，歷劫在外，為了不讓她失望，早早托白雁帶信回來，說他一定會趕回來。

她來到他們約定好的荷池，看見的卻是一個陌生男子，來人一身白色錦袍，面容冷俊迎風而立，看見她來，主動作輯開口：“你便是谷秋？”

她繡眉一皺，“是啊，你是誰？”

“在下李舟戟，李是‘春風桃李花開日’李，我與蔚來兄相逢有緣，他在路上有事耽擱，要晚點才能趕回來，這是他托我帶給你的禮物。”說罷從懷里拿出一串紅珠遞給她。

“這是什么？”她接過來打量了一下，自小見過不少奇珍異寶，但卻不曾見過這樣的，上面顆顆如瑙，但又比瑪瑙顏色更深。

“紅豆。”

“可有何用處？”

“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她聽完眉目豁然開展。“好吧，看在有禮物的份上我就先原諒他的遲到。”

手串被她仔細握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又拿到鼻尖下聞了聞，發現還有淡淡的香氣，那時她還不知相思為何物，隨即戴了手上，這才仔細看了眼李舟戟。

荷池旁騰起的白霧隱在他身后，雖是凡人，但她卻能察覺到他身上的氣澤，一身白袍加上他清雋好看的面容，倒是襯得他比她這個仙人更像仙人。不由得便說出那句：“你長得真好看。”

如此直白地夸獎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雖自小飽讀詩書，一時也不知如何做答，沉默片刻，只得禮尚往來回一句：“姑娘也很美。”

聽著他明顯敷衍地夸獎，她不自覺輕笑出聲，靈機一動，突然湊到他面前，“哦？是嗎？那公子要不仔細說說，我哪里美？”

“嗯......這？”看著湊上前的人，他本能后退幾步。

原本谷秋只是想逗逗他，卻沒想到他卻當了真，隨即思考了起來，片刻后，頗為嚴肅地回答：“姑娘且給我些時日，我一定細細說來。”

這下輪到她無語了，嘴角尷尬地微扯，連忙擺了擺手：“我開玩笑的，我開玩笑的，公子不必當真、不必當真。”

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她過生辰蔚來不在。

蔚來自小跟她一起長大，他沒有父母，所以從小便由父神母妃承養，還記得小時候頑劣，兄弟姊妹都對她避之不及，只有他愿意陪著她。

有時候恍然如夢時，仿佛還能感覺他就在她身邊，可等她睜開眼，眼前又是霧茫茫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