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鳥是你養的?長得倒是俊俏!”長老從族地過來辦事,在我這里歇腳,看見逍遙,對我道。
逍遙通體玄黑,即使化作小鳥,骨相也是宛如猛禽一般,雙翼展開比普通鳥長上許多,顯得霸氣異常。
“路上撿的,趕都趕不走!”我瞥了一眼旁邊昂首挺胸得意洋洋的逍遙,沒好氣道。
自從跟他約法三章之后,他便大搖大擺地以我的寵物鳥自居,毫無志氣地天天黏著我,除了我跟人談正事和回族地之外,基本上形影不離。
駐地里其他人拿靈獸肉喂他,他還不吃,非要吃我手里的。
明明自己可以出去打獵,根本不靠我這點,他偏要每天裝作餓了半天的樣子,眼巴巴地看著我,好像我虐待了他一樣,讓其他人看了便催我喂他。
我滿腹氣惱,又無計可施。
應該去信問一下小夭,有沒有能毒倒鯤鵬的藥,結結實實讓這家伙吃一回苦頭!
蚩尤的坐騎,跟傳聞中的蚩尤一樣,無恥又討厭!
長老走后,逍遙落下地,化為人形。
“小夭那邊怎么樣了?”我一邊看賬本,一邊隨口問道。
小夭天天守著龍蛋,我一年也難得過去兩趟,便讓逍遙三不五時幫我回玉山看一眼。
“還是老樣子,沒什么動靜。”逍遙大咧咧地翹著腿躺在榻上。我不肯讓他進我房間,這執事廳里的榻無人時便成了他專屬。
“小夭要拿龍蛋救她心上人,你為什么也這么關心龍蛋啊?他是你什么人?”
“不關你事。”
“你老是什么都不肯告訴我!”逍遙有些不滿道。
“再多嘴一句就給我滾出去!”我冷瞥了他一眼。
他馬上自覺閉嘴了。
又是十年一度的赤水秋賽,往年都是少族長帶隊,今年族長說少族長有事外出,我無可奈何,只能領著人去了。
逍遙沒看過這種熱鬧,興高采烈的,我估計他必然按捺不住要說話,便特地給他換了一身尋常侍衛衣裳,混在隊伍里,黑發黑衣,戴了面具跟在我身邊。
出發后,很快我就后悔了。
他看見什么都要問一下,簡直就是話癆精!
“阿音,那幫穿紅衣服的是什么人?”
“那是赤水氏的人,中原四大世家之首。”
“阿音,穿青色衣服的是什么氏族?”
“那是高辛青龍部,軹邑城城主蓐收的家族。”
……
同行的鬼方族人知道他是黑鳥所化的妖類,還好一些;其他世家的人聽他問的問題如此簡單淺白,個個都投來看傻子一般的目光。
最后,我忍無可忍,低喝一聲:“閉嘴!不許再問!”
盤古大神在上,我到底腦子抽了哪根筋,為什么要帶著這個家伙出來!
他看我神色不善,馬上就要發作,這才訕訕地閉嘴了。
赤水秋賽分了幾個項目,其中箭術一項,依然毫無懸念是防風氏拔了頭籌,只是如今大哥防風錚做了族長,派出來的幾個子弟都差強人意,只是險勝。
我跟逍遙、幾個鬼方子弟坐在看臺上,聽著周圍人們的議論。
“這幾撥防風氏的子弟比以前差了許多,看起來有點青黃不接的意思。”
“的確是,自從防風意映死后,就再沒見過能稱得上是精彩絕倫的箭術了。”
“防風意映倒是可惜了那一身箭術!”
“傳聞現在的涂山族長是她跟人通奸所生,也不知道真假……”
“青丘那九只老狐貍,歷來把九尾狐血脈傳承看得比命都重要,涂山瑱的血脈要是有問題,我不信他還能安安穩穩當族長,換自家子侄上不香么?”
“說得也是。”
……
雖然來之前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別人這樣議論,還是忍不住手有點發顫。
數十年過去了,那一夜的兄弟相殘場景依然歷歷在目,也是那一夜,我親手把箭射進了心愛之人的胸膛。
“阿音,你怎么了?不舒服嗎?”一只手悄悄伸過來,握住了我冰冷的手。
“沒什么,只是有點冷。”
“我把靈力給你一點就不冷了!”逍遙說著就給我輸送靈力過來。
我有點無語,缺心眼的家伙!
但我終究沒有甩開他的手,靈力流轉之間,身上暖洋洋的的確很舒服。
他一邊給我輸靈力,一邊低聲嘀咕問道:“他們說的防風意映是誰啊?聽起來好像箭術很厲害的樣子,有你厲害嗎?”
我有點想笑:“嗯,是挺厲害的,只比我差一點。”
旁邊的人也都是修為不弱的神族,把我的話聽了進去,紛紛投來鄙夷的目光。
逍遙也察覺到了這些目光,但仍然大大咧咧道:“我也覺得阿音的箭術是我見過的人里面最厲害的,下面這些人——”他揚手指了指場上正在比賽的人。“他們都不如你!”
旁邊的一個年輕子弟便不服了,嘲諷道:“既然這么好本事,為何不上去比試一番?是第一名頭拿著燙手么?”
“第一拿多了的確沒什么意思。”我笑笑。不論族中比試還是代表防風氏去秋賽,我從未拿過第二。
但當年覺得沒意思,主要還是因為二哥,他明明比我箭術更好,卻總是藏拙,死活不肯出頭。直到我私下找他比斗多了,他不勝其煩,才終于拿出真本事贏了我一回。打那之后,我便對箭術比賽興趣缺缺了。
“閣下既然精通箭術,那依你看,下面那幾位,最后誰能奪冠?”那子弟仿佛依然不服,想看我出糗。
賽場上已經進入最后一輪,每人十箭,中紅心多者為勝。射手與箭靶中間有無數幔帳和各種來回晃蕩的硬物擾亂視線,要抓住機會一箭中靶并非易事。不但考驗眼力,更考驗抓住稍縱即逝的時機的反應速度、判斷力、耐心和臂力。
五位射手之中有三位是防風氏子弟,一位赤水氏,還有一位是鬼方氏,曾在我身邊受過一陣子指點。
我凝神看了一小會,道:“第一名應該是左起第三位,第二名應該是第五位,第三名是第二位,其他還不到家,不值一提。”
“何以見得?我看第二位力大沉雄,射得很穩,一直領先第一。”旁邊一位年長神族也來了興趣。
“他用的是一等強弓,這種弓極其強勁,射出去的箭猛,不易偏離,但缺點是過于費力,不易操控,他射得又慢,每次都要拉弓瞄準半天才射出。前面已經連比兩場,到后面消耗力氣過多,手便不穩,必然準頭跟不上。”
剛說完,第二位射手果然失了準頭,一箭射偏,被中間的硬物阻擋,箭矢鐺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果然——阿音真厲害!”逍遙贊道。“阿音箭術肯定是天下第一!”
別人夸一般是客氣兩句便罷,逍遙夸的時候卻是兩眼閃閃發光地看著我,一臉的真誠仰慕深信不疑,弄得我渾身不自在。
“別胡說!好好看比賽!”我悄悄抽回了手,臉上不禁有點燒。
十箭很快射完,比賽結果一如我先前預測那樣,排次分毫不差。旁邊的神族人都向我投來了驚異的目光。
第一名依然是防風氏,第二名便是曾經受過我指點的鬼方氏子弟,一散場便向我跑過來。
“阿音大人,我拿了第二!”他邊跑邊朝著我揮手,喜不自勝。
“第二名已經很厲害了,繼續努力練習吧!”我嘉許了兩句。
防風氏箭術心法是防風家立身之本不能外傳,我能教給鬼方子弟的只有一些射箭心得和練習法門,他能拿到第二名的確已經是非常不錯了。
畢竟鬼方氏向來并不以箭術聞名,這是第一次有子弟殺進前三甲,其他人也是非常高興。
秋賽結束之后,逍遙心血來潮,死纏爛打要我陪他去海上玩。
同來的長老只當他是我的妖寵,便笑道:“橫豎比賽已經結束,也沒什么事,阿音你陪他去一趟便是,我帶孩子們回去。”
我無可奈何,心忖是不是鯤鵬離水太久了惦記,便允了。
逍遙大喜,找了個僻靜地方化為原形:“阿音,你上來,我帶你去海上!”
我猶豫了一會,他又推了推我:“快上來呀!”
我終于躍上他的背,他雙翼一振,便帶著我扶搖直上,瞬間沖入云霄之中。
逍遙仿佛有心在我面前炫耀自己的速度一般,雙翼鼓蕩,迅若風雷,大地景物如同走馬燈一般在眼前滑過。
我從未感受過如此迅疾的飛行,心跳加速,緊緊攀在他背上,羽毛下傳來陣陣溫熱,跟上面的冷風如刀截然不同。
逍遙感覺我伏在他背上一動不動,以為我不適應,放緩了一些速度;然而,我其實是極愛他這樣疾速飛行的。
我喜歡一切猛烈的天氣,狂風暴雨,電閃雷鳴,天地間強大的力量總能讓我心潮澎湃;我愛射箭、愛各種武器、愛豪邁奔放的北地勁歌;然而數百年來,大家期待的卻是一個溫婉可人的世家女子,宜家宜室,相夫教子。
我正伏他背上胡思亂想的時候,逍遙忽然急墜而下,帶著我俯沖下去。
“我們下去玩!你坐穩了!”
眼前一片無邊無際的蔚藍,東海到了。
不愧是傳說中扶搖直上九萬里的鯤鵬,飛行速度舉世無雙,從中原腹地到東海,竟不過兩刻功夫便到。
入水前一瞬,他的身體忽然發生了變化,羽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龐大無匹的鯤身,比我見過最大的船還要長大得多!
他承受了絕大部分的水面沖擊,然而下落時激起的巨浪仍然把我沖得幾乎從鯤身上滑下去。
我好勝心起,一聲不吭,牢牢附在他身上,任憑他帶著我一直往深處游。
他很是開心的樣子,在海底歡快地游著,一路驚散無數的魚群,海底百妖奔逃,他并沒有在捕食,就只是像個淘氣的孩子一般,經常游過珊瑚礁的時候,尾巴一擺,拍碎了無數魚群的寄居之地。
這家伙,真是孩子氣!
然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我忍不住偷笑起來。
游了許久,我終于體內氣息耗盡,快忍不住了。
自從重活之后,我便沒有了帶魚丹在身上的習慣,那東西容易勾起我的噩夢回憶。
我拍了拍鯤身,松開手,向上游去。
逍遙化作人身追上來:“你怎么了?”
我指了指口鼻,繼續往上游。
逍遙恍然大悟:“哦,你在水里不能呼吸啊!”
“這個簡單,我幫你!”他忽地伸手一拉,我便身不由己地被他拉了下來,摟入懷里。
臭小鬼,你干什么?我怒視著他。
他突然一把扯掉我的面具,嘴巴貼上我的唇,像是要給我渡氣。
我用力掙扎著,卻掙不開他的懷抱,胸口實在憋得慌,不由自主地張嘴呼吸了一下。
一個炙熱滾圓的物體從他嘴里滑了過來,順著我的咽喉直直落入。
我大吃一驚:這是什么?
逍遙松開我,笑嘻嘻道:“好了,現在你試一下呼吸看看!”
我回過神來,試著呼吸了一下,竟然暢通無阻。
“這是什么?”我驚訝地脫口而出。
我竟然能在水下說話了!這個發現讓我更加震驚。
“你給我吃了什么?”
逍遙一臉大大咧咧:“我的內丹。”
“你的內丹?!”我難以置信,目瞪口呆。
妖獸的內丹是他們修煉的精華積聚所在,一旦內丹被人奪走,便等于將性命交到了對方手上,不但修煉難以進境,更有性命之虞。而獲得內丹的人,不但可以吸收內丹修為,若是神獸等級的大妖內丹,甚至可以藉此獲得妖獸的部分能力。
“對啊,要不然你不能在水下呼吸,我們玩得也不盡興,不是嗎?。”
“你是傻子嗎?”我忍不住罵他。“內丹也是可以隨隨便便借給別人的東西嗎?”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阿音你是擔心我嗎?沒關系的,我不會給別人,我只給你一個人!”
“見過傻的就沒見過你這么傻的!萬一我居心不良,不還給你了,你的小命就沒了!”我繃著臉毫不留情地訓斥他。
“你不會的!”逍遙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目光澄澈篤定。
“你怎么知道不會?”
他游過來,拉著我的手,道:“你雖然每次都對我兇巴巴的樣子,可我能感覺到,你心里其實是對我很好的。”
“哼!少自作多情!”我一臉嫌棄,撇開他的手往前游去。
他又化作鯤身,從后面把我托了起來,我趴在他頭上,任憑他帶著我一路暢游。
他什么也不懂,天真、莽撞、看不懂人的眼色和微妙表情;卻大大咧咧地一頭撞進了我心里最柔軟的角落。
我們在東海里玩了一天一夜。
這一天一夜,我們把半個東海攪了個天翻地覆,飛沙走石。其他海妖氣得哇哇大叫,但是又畏懼鯤的龐大身形,根本不敢靠近。
自重生以來,我第一次幾乎忘了所有不開心過往,跟著他四處惡作劇搞破壞,哈哈大笑。
我們最后雙雙游得精疲力盡,躺在一個無名小島的白色沙灘上休息。
朝陽升起來,照在海面上,金光萬道。
我悄悄側頭去看逍遙,他胸前衣襟半敞著,雙手墊在頭下面,眼睛輕閉,眉目間一片無邪爛漫,唇角微微向上揚起,像是正在做什么好夢。
我心里忽然一陣悸動,隨即自慚形穢,跟滿腹心機渾身污穢的我比起來,他澄澈干凈得像剛剛初升的太陽。
他像是感覺到了什么,忽然睜開雙眼,目光灼灼地向我看來。
我一下臉紅了,不敢回視他。
“阿音,你餓不餓?我去給你抓點魚上來吧!”
我還沒回答,他已經跳進了海里。
我啞然失笑,這家伙!但玩了這許久也的確有些腹饑,便去撿了些干柴,生起火來。
火剛升起來,他便手提著一長串魚上來了,魚被一根長長的海草穿過魚鰓串了起來,大小不一,品種各異。
“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哪個,就干脆多抓了幾種,你看看你喜歡哪個?”
我不禁被他逗笑了:“我們哪里吃得了這許多?”
逍遙不以為意:“你只管烤你喜歡的就好,吃不完的給我,我生熟都行,不挑。”
我這才想起來,他是鯤,這一點魚恐怕還不夠他塞牙縫的。
這兩天玩瘋了,我都快忘了他原本是只妖。
我用隨身匕首把魚?開洗凈,取了幾支普通木箭桿穿起來,架在火上烤著,時不時翻個身。
這次出門并沒有帶調料,幸好海魚本身自帶鹽味,又生得肥美,烤出來焦香鮮嫩,并不難吃。
我的烤魚手藝只是一般,但逍遙并不挑食,十分好養,我遞給他的魚,他都吃得很香。
我自己吃了一條小的,其他都給了逍遙。
吃完了魚,他變戲法似的拿出兩顆蟠桃來。
“哪來的?”我有些驚奇,隨即又覺得問得有點多余。
“上次回玉山的時候,剛好看見有的桃子熟透了,就順手摘了些,準備帶給你嘗嘗。”
玉山蟠桃靈力充裕,甘甜可口,這大概是我平生吃過最好吃的桃子!
“對了,你的內丹,我該還給你了!”
逍遙沒說話,只是看著我。
我忍著羞意,紅著臉湊近去,運起靈力把內丹吐出,含在嘴里,扶著他的下巴,將內丹渡入他口中。
他嘴唇微開,靠近來接過了內丹,眼睛半閉半開間,我仿佛看見了他臉上也是一片緋紅。
也不知道是誰先動的妄念,又或許是唇齒間的甘甜氣息太過誘人,當我被海風的涼意吹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跟他吻得難分難解,在沙灘上滾作一團。
我驀地清醒過來,一把推開他。
我不應該放任內心的軟弱,陷得越深抽身越難,到時候又是一場生死劫!
他或許真心喜歡鬼方音,可防風意映呢?一想到這我便如同被浸入冰髓之中,徹骨寒冷,滿腔情欲被澆得半點火星子都不剩。
“不行!”
“為什么不行?”逍遙愕然,他眼里還帶著情欲勾起的紅色。
我理了理身上凌亂的衣襟:“不為什么,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他一臉委屈又不解:“我喜歡你,你明明也喜歡我,不是嗎?我們剛剛還……”
他無法理解,上一秒還在與他熱情擁吻的人,為什么下一秒就變卦了。
“一個吻又不代表什么!”我背過身去不看他。“人寂寞久了,也會隨便找個人玩一下游戲,可不一定是因為喜歡!”
逍遙半晌沒說話。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狠狠心,又道:“別以為你很了解我,你除了知道我叫阿音之外,你還了解我什么?”
“我只是你寂寞時候的游戲嗎?”逍遙啞著聲音,把我拉過去跟他面對面。“你對著我再說一遍!”
他的眼圈紅紅的,我的心一陣揪疼。
“我不喜歡你,我只是在跟你玩游戲罷了。”我聽見自己發出空洞的聲音。
逍遙不說話,松開手,忽地一頭扎進海里。幾瞬之后,龐大的鯤身在遠處海面上掀起滔天的惡浪。亢長的悲鳴聲直破云霄,在天地間回蕩,宛如哭泣一般。
他的巨大魚尾拍向岸邊的礁石懸崖,一些比較細的礁石被他當場拍碎落入海中,然而那尖銳的礁石也劃開了他的皮肉,我看見海水里浮起一抹血色。
我的心一陣陣地絞痛,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的肉里。
鯤一路翻滾著,悲鳴著遠去了,海面漸漸恢復了平靜。
“對不起!”
我心里像被巨石堵著,沉甸甸的,哭不出來,十分難受。
身體像被掏走了一塊,空落落的。
我想叫他的名字;
然而我不配叫他的名字。
我抱著雙膝坐在沙灘上,不知道坐了多久。從日出到日落,又從日落到日出。
他才剛剛離開,我便開始想念他了……他是不是好疼,跟我的心一樣疼?
直到有人從后面推了我一把。
“喂!”
我驚喜地回頭。
是逍遙!他回來了!
他一臉冷漠:“我帶你回去!”
那個天真爛漫滿臉笑容的溫暖少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漠然冰冷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