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嶺的戰事告一段落,秦夜正好趕在除夕前回到了大都。按照慣例,正月初一,皇帝會在宮中設宴,邀請朝中重臣及其家眷一同入宮賀歲。秦夜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這是柳辭兒第一次入宮,心中難免有些緊張。出府時,秦夜看出了她的不安,便輕輕握住她的手,低聲道:“不必緊張。”
柳辭兒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雖然只有四個字,但卻莫名地讓她感到心安。
秦夜帶著柳辭兒乘坐馬車前往皇宮。宮門外,早已停滿了各色華麗的馬車,朝中重臣及其家眷們陸續進入宮門。柳辭兒跟在秦夜身旁,步履從容,舉止端莊,引得周圍不少人側目。
進入大殿后,秦夜帶著柳辭兒向皇帝和太后行禮。皇帝年約四十,面容威嚴,目光如炬。太后則是一位慈祥的老婦人,眉目間透著幾分溫和。
“臣秦夜,攜內人柳氏,恭祝陛下、太后新年安康,萬壽無疆。”秦夜恭敬地說道。柳辭兒也跟著行禮,聲音清亮而柔和。
皇帝微微點頭,目光在柳辭兒身上停留了片刻,笑道:“秦愛卿,這位便是你的夫人吧?果然是個端莊賢淑的女子。”
秦夜微微一笑,道:“回陛下,正是內人柳氏。”
太后也笑著說道:“柳氏生得真是標致,舉止也大方得體,秦愛卿好福氣啊。”
柳辭兒微微低頭,恭敬地說道:“太后過獎了,臣婦愧不敢當。”
皇帝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入座。“秦愛卿,朕聽聞你此次在蒙嶺大獲全勝,不僅擊退了胡國的進攻,還與蒙嶺結盟,真是功不可沒啊。”
秦夜起身行禮,恭敬地說道:“回陛下,此次蒙嶺之戰,全賴將士們奮勇殺敵,臣不敢居功。至于與蒙嶺結盟,也是為衛梁的長遠之計。”
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道:“秦愛卿不必謙虛。蒙嶺地勢險要,若能為我衛梁所用,必能大大增強我國的邊防力量。你此次不僅擊退了胡國,還為衛梁爭取了蒙嶺的支持,朕甚是欣慰。”
太后也笑著說道:“秦愛卿年輕有為,真是我衛梁的棟梁之才。”
秦夜恭敬地說道:“陛下、太后過獎了,臣定當竭盡全力,為衛梁效力。”
宴席過后,皇后和太后邀眾女眷至御花園暖閣賞花。時值寒冬,暖閣內炭火融融,四壁琉璃窗透進薄薄的日光,廊下擺著數十盆名貴花木,尤以數株一人高的金邊冬山茶最為惹眼——碗口大的重瓣白花邊緣綴著金紋,綠葉油亮如蠟,本是隆冬難得的風雅之物,只是其中一株花葉黯淡,連花瓣邊緣的金紋都泛了灰白。
皇后撫過萎靡的花瓣,嘆道:“南詔進貢的冬山茶統共六株,偏這株養了月余便失了精氣,花匠日日用雪水澆灌也不見起色。”只見眾草木邊上有一盆枝葉稀疏的山茶,花瓣半垂如美人病容。
柳辭兒見狀,忽而輕“咦”一聲,眾目睽睽下竟蹲身撥開花盆底孔,指尖沾了些許碎土搓捻。秦夜在暖閣外與武將們敘話,隔著雕花槅扇望見妻子這般舉動,眉峰微動。
“娘娘容稟,”柳辭兒起身行禮時,裙裾還沾著幾點褐土,“此花原生于南詔紅土丘陵,最喜酸土。大都水土偏堿,需得混入腐葉土,再用淘米水澆灌。您瞧這盆底滲出的土屑發白,定是堿垢堆積,堵了根脈。”
皇后命人當場翻土查驗,果然土中結著鹽霜似的白漬。待柳辭兒細細說了如何用石榴皮泡水增酸、如何以松針鋪面保墑,那株蔫頭耷腦的山茶三日后竟重綻新蕊。后來宮中盛傳,秦夫人指尖沾過的花泥都能養出玉骨冰肌——自然,這是后話了。
此刻暖閣外,秦夜聽著里頭漸起的贊嘆聲,手中酒盞映出唇角微不可察的笑意。
賞花過后,眾女眷在暖閣內品茶閑話。柳辭兒因方才的養花之論,引得眾人紛紛請教,連皇后也對她格外青睞。
正當眾人談笑間,暖閣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相國公子莫源清手持一柄折扇,笑意盈盈地走了進來。他向皇后行禮道:“莫源清見過皇后娘娘。方才聽聞暖閣內熱鬧非凡,特來湊個熱鬧,還望娘娘恕罪。”
皇后笑道:“莫公子來得正好,我們正聊得興起。秦夫人方才還教了我們如何養花,你若有興趣,不妨也聽聽。”
莫源清目光一轉,落在柳辭兒身上,眼中閃過一絲驚艷。他微微一笑,道:“秦夫人果然才情出眾,連養花之道也如此精通。源清雖不才,但也對花木頗有興趣,不知可否請教一二?”
柳辭兒微微頷首,禮貌地說道:“莫公子客氣了,辭兒不過是略知皮毛,不敢當‘請教’二字。”
莫源清卻不依不饒,走近幾步,笑道:“秦夫人何必謙虛?方才聽娘娘說,您一眼便看出那冬山茶的問題,這等眼力,可不是尋常人能有的。”
柳辭兒淡淡一笑,道:“莫公子過獎了,辭兒只是自幼喜歡擺弄花草,略懂一些罷了。”
莫源清見她神色淡然,心中更生幾分興趣,便繼續說道:“秦夫人既然對花木如此了解,不知可否賞臉,改日到我府上指點一二?我府中也有幾株名貴花木,近來總是不見起色,正愁無人可問。”
柳辭兒還未答話,暖閣外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莫公子,吾妻近日忙于府中事務,恐怕無暇他顧。”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秦夜站在暖閣門口,神色冷峻,目光如刀般掃過莫源清。他大步走進來,向皇后行禮道:“臣秦夜,見過皇后娘娘。”
皇后笑道:“秦愛卿來得正好,莫公子正與秦夫人聊得投機呢。”
秦夜淡淡一笑,道:“辭兒不善言辭,恐擾了莫公子的雅興。”
莫源清見秦夜神色不善,心中雖有不甘,卻也只得笑道:“秦將軍說笑了,秦夫人溫婉賢淑,怎會擾了雅興?既然秦夫人事務繁忙,那改日再請教也不遲。”
柳辭兒見氣氛有些尷尬,便輕聲說道:“莫公子若有養花之疑,不妨請教宮中的花匠,他們經驗豐富,定能為您解惑。”
莫源清見她如此婉拒,只得點頭道:“秦夫人說得是,臣改日再請教花匠便是。”
秦夜不再多言,走到柳辭兒身旁,輕輕握住她的手,低聲道:“辭兒,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回府了。”
柳辭兒點了點頭,向皇后行禮道:“娘娘,臣婦告退。”
皇后笑道:“去吧,今日多謝秦夫人的指點,改日若有空,不妨多來宮中坐坐。”
走出宮門,秦夜的臉色依舊冷峻,“莫源清此人,心思深沉,你日后少與他接觸。”
柳辭兒微微一怔,他難道,這是在吃醋?不可能吧?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