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一。你在干嗎？”

靠在墻上的男人放下手機，順手熄滅熒幕，抬眼看去，葉晴正站在他前方，表情還是很認真，倒不如說是不爽更多一點。

“怎么啦？葉晴？你不去指導小子陌了嗎？”傅天一對她笑笑的，裝傻充愣問。

實際上，打靶訓練的聲音那么響，他怎么可能不會去注意到十幾米開外，正努力對著三個靶子練習的千子陌呢？

練習用的槍支并不是真槍實彈，而是像傅天一第一天在用的那個手槍一樣，裝的是漆彈，后坐力很小，適合剛拿槍的新人練準心。

那三個靶已被漆料染上各種顏色，藍的黃的綠的都有，在它們周遭的地板和墻壁，也不能幸免，能打上靶心的子彈了了無幾。即便如此千子陌還是聚精會神的直視前方，表情微繃，似乎此刻在她的世界里，只有手上的槍和三個靶子了。傅天一看著如此專心一致的她，有點走神。

葉晴沒回他的話，直言道：“體能不行、底盤不穩、態度松懈，這就是你教的學生？雖然我經常在說，現在軍校的那群毛頭小子越來越廢了，但我實在沒看過這種??那么不合格的女兵。”

“嗯嗯，有趣，你接著說。”傅天一敷衍道。

“什么有趣??？我跟你說過在我說話的時候，給我專心點！”

“嗯嗯，還有事嗎？那孩子好像需要點引導喔?！笔謾C發出震動聲，傅天一當著葉晴的面，低頭看訊息。

“??”她，堂堂葉晴中校，總有一天會被這個后輩給氣死。

明明她要準備講很嚴肅的事，結果被傅天一這么一惹，節奏都被打亂了，只好硬著頭皮說下去：“話又這么說，明明不用我來教那個新兵蛋子也可以，不是嗎？”

“怎么會呢？你是我在同行里見過槍術最好又最會教人的教官，加上我認識的人里就只有你現在有空，我不找你找誰呢？”剛說完他又開始回訊息。

難道這個人真的那么不會讀空氣嗎？不是的，他簡直太會讀空氣了，所以每次都能在別人有意見的時候，迅速將對方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化解沖突。葉晴認識他很多年，即使看穿他的伎倆，但每次都會中招。

她盯著傅天一，聲音帶著壓抑的冷意：“畢竟，當年僅揣著一把獵鋒槍殺敵無數的人，可不是我啊?！?/p>

按在熒幕上的手停下動作，傅天一眉宇間略過一絲不悅，終于正眼看向眼前的女人。眼神微微變冷，身上那抹慵懶的感覺也消失了。他緩緩放下手機，雙手插在口袋里，視線鎖定在葉晴的眼中，語氣變得低沉而帶著一絲警告：“這話是什么意思？”

葉晴毫不退縮，依然以銳利的眼神與他對視，冷冷地回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這樣隨便地帶著一個新人，卻不把這件事當回事。你知道的，這一次異管局的考核不是鬧著玩的，若她不能通過，就意味著——”

“我知道會意味著什么。”傅天一打斷了她，語氣中帶著不耐，“我不需要你提醒我。我當她的教官，不是要讓她白白送死?！?/p>

葉晴冷哼一聲，雙手抱胸：“那你倒是給我一個理由，為什么事到如今都當上教官了，你還是這么自甘墮落？千子陌她或許努力，但你這樣的態度，你之前的前科，很難讓人信服你是真的在為她著想?！?/p>

“別總拿以前的事激我?！备堤煲槐砬橹饾u森冷。葉晴見狀，難得閉嘴服軟了，態度也收斂點。

空氣沉默了片刻，只剩背景中，不斷填充新的彈藥，一遍遍努力射擊的聲響，充斥偌大的訓練場。傅天一隨即無奈地搖了搖頭，語氣恢復平靜：“葉晴，每個人的訓練方式不同。我知道她的極限在哪里，我也知道怎樣的方式能讓她走得更遠。就算你認為她不合格，也不代表她沒有能力做到?！?/p>

“??你倆都已經認識一段時間了，肯定只會比我更了解如何去帶她，無論能力、默契，你都是指導她的最佳人選，卻還把我叫過來自己在旁邊站著，我實在是覺得??不可理喻。”

“啊??原來你是這么想嗎？”傅天一扶著脖子，撇向被漆料糟蹋的槍靶，有一瞬間，他將那些滴下來的漆料，看成從壁面，緩緩流下來的猩紅血水，彷佛聞到陣陣腥臭，令人欲嘔。

他心猛地一緊，腦袋頓時變得亂糟糟了。定睛再看過去時，靶面和墻壁的漆料才恢復正常。他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苦笑道：“沒辦法握槍的人，是沒資格成為教導的那一方喔?！?/p>

剛剛傅天一的失態葉晴全看在眼里，她眼神復雜，完全以一個好友的身分擔憂傅天一，“連這種玩具槍都不能握了嗎？”

“抱歉啊??”

葉晴看著他，一時無語?！拔抑皇菗模龘尾贿^考核……而你，還是像以前一樣，把自己的責任扛得太重。”

傅天一的目光變得柔和了一些，微微笑了笑，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別擔心，這次我會控制好分寸。千子陌不需要我替她承擔責任，她需要的是一個可以依靠的支撐。我只是……在她需要的時候，給她一點助力而已?！?/p>

葉晴微微嘆了口氣，神情中的冷意稍稍退去，低聲說道：“希望你真的能做到。”

傅天一朝她點了點頭，眼神回到不遠處的千子陌身上，看著她專注地舉槍瞄準的模樣，目光中流露出難以察覺的柔情。

她像是注意到傅天一的視線一樣，在這時突然轉頭看過來，兩人的視線措不及防的對上了，又默契地移開。千子陌拿著手中的“鳴蝕槍”小跑過來，“報告葉教官，所有子彈均以打完?！?/p>

不過先接她話的卻是傅天一，“喔——速度挺快的嘛，正好葉晴你可以帶著她去取新的子彈。教她『補給站』在哪里。”

葉晴瞥了傅天一一眼，臉上露出一絲無奈，但還是點了點頭，轉身帶著千子陌往補給站走去。千子陌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瞄了傅天一一眼，卻只看到他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著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