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沈燁仍然一條消息也沒有,成年人最里面的告別方式大概就是,一個沒有回消息,另一個也默契的沒有再發,從此就斷了聯系。
道理明明都懂啊,可一到晚上,安夏脆弱的情緒就如同波濤洶涌般撲面而來,夾雜著無盡的思念和無奈。
喬歆予下班回來,看到桌上又是一堆空酒瓶,焦心不已:“安夏!你別再喝了,你這樣內耗自己,什么問題都解決不了!”
安夏仍自顧自地喝著:“以前睡不著才會喝酒,現在喝了酒才能睡得著,以前覺得酒好難喝,可現在就是喜歡喝醉了的感覺,醒著太難受了。”
“我知道你難受,你難受你就去發泄啊!你出去發瘋也好過內耗吧?”喬歆予撫著安夏的肩膀,看著她,皺眉道,“你這樣,我看著難受!”
“他這兩天好嗎?”安夏的眼神里滿是對他的思念。
喬歆予無奈嘆息道:“他幾天都沒來上班了,我也沒有見到他。”
安夏沉默,然后輕笑了兩聲,拿起酒瓶繼續喝。
“你別喝了!”喬歆予一把奪下她手里的酒瓶,急道,“你昨晚喝多發燒了,你知道嗎?你天天這么喝,身體不要了?他不跟你聯系,你就跟他聯系啊!他不理你,你就去找他啊!只要能讓你心里好受一點的事,你就去做啊!你別折磨自己行嗎?”
安夏感到一陣暈眩,倒在沙發上,意識漸漸模糊,喬歆予心疼極了:“安夏!”
她閉上眼睛,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哽咽道:“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他……”
“不會的。”喬歆予抬手幫她抹去眼淚,“我不會讓你失去他的。”說完,給她蓋好被子,見她睡著了,起身出了門。
大約睡了十幾分鐘,安夏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腦袋的暈眩讓她根本爬不起來,她艱難的伸手從身側摸到手機,還是沒忍住,撥通了沈燁的電話,響了很久,無人接聽。
一時情緒上頭,安夏給他發了一條很長的語音:“沈燁,我只有喝醉了才會和你說平時你聽不到的心里話,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好不好?雖然我們在一起那么久了,可我每次見到你的時候還是會有點小緊張,還是會不知所措,每次看著你的時候,還是有初見你時的心動。我滿眼都是你的樣子,連我自己都羨慕,你還記得你經常和我們的朋友們說我們從來都不吵架嗎?我這個人以前脾氣真的很差,可我從不會在你面前發脾氣,在你面前我甚至連一點負面情緒都沒有,就算你對我發脾氣,我也都會讓著你,只要你不開心那都是我的錯。”
“上一次我離開你的時候你發瘋一樣的找我,可你現在都不理我了,你從來舍不得那么久不理我,你讓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只愛我,可你怎么舍得我難過呢?你知道我這幾天過得度日如年嗎?你知道我發燒三十九度都睡不安穩嗎?你知道我喝多了哭著說想你嗎?你知道我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你的樣子睡著了都在夢里叫你的名字嗎?”
過了很久,他還是沒有回,安夏的聲音逐漸哽咽:“你不理我的時候,我也想賭氣不理你了,可我就是沒出息,實在很想你的時候把我們以前的聊天記錄翻出來看了一遍又一遍,你每一條語音,你嘮叨我的話,我都像寶貝一樣收藏起來,你再不理我,我都快忘了你以前對我溫柔的樣子了。”
“沈燁,你真的不愛我了嗎?你以前一點都舍不得我難過,現在我發燒喝酒哭一整夜你都不會心疼我了。如果你選擇了她,如果你不再愛我了,請你告訴我,不要再折磨我了,我真的承受不了了。”
發完最后一條,她把手機扔到了地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一直沒有聽見他消息的聲音。
與此同時,沈燁獨自一人在暗夜的角落里喝酒,他聽著安夏給他發的語音,每一條都反復聽了好幾遍,眼眶里有晶瑩的淚一直在打轉,可他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面無神色的把杯中酒飲盡。
謝則見狀走過來,欠揍般調侃了一句:“你可以啊,突然多了個女兒,什么心情?”
“滾!”沈燁垂眸,不想和他多說一個字。
“開個玩笑,你看看你!”謝則嬉皮笑臉的湊近他,嘆息道,“我說你們兩個啊,明明心里牽掛彼此,為什么不能坦誠一點?你們這是干嘛?比誰心狠?還是比誰的心更疼?難為我在這隔三差五的聽你們一個個跟我訴苦。”
“什么意思?”沈燁忽然抬頭,追問,“安夏來找過你?”
“來過。”謝則應聲,“不過不是找我,來酒吧當然是喝酒啊!”
“她喝酒了?”沈燁皺眉,滿臉的擔憂。
“喝了。”謝則無奈聳了聳肩。
“你怎么不攔著她?”
“我攔得住嗎?”謝則一臉無辜,埋怨道,“再說你干嘛去了?”
“她什么時候來的?”沈燁問。
“你和高寧吃飯那天,她親眼看到你們……”謝則沒有說下去,“然后就來我這喝酒了。”
“她看到了?”沈燁心里一沉,忽然間都明白了,“難怪她一聲不響的走了,我這都做了什么啊?”
“你做了什么啊?你傷了她的心!”喬歆予說著走向他。
沈燁抬眸,沉聲問:“你怎么來了?”
“安夏在家里喝多了。”
他聽了,沒有任何反應:“我知道。”
“你知道還無動于衷?”喬歆予急了,“你為什么不去看她不和她聯系?你知道她這些天多難受嗎?”
沈燁的神情異常冷漠:“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冷靜。”
“多久?”喬歆予追問,“你已經冷了她幾天了,她幾乎每天把自己喝醉,發著燒迷迷糊糊叫著你的名字!你到底要折磨她到什么時候?”
“拜托你替我照顧好她。”說完,沈燁站起身,走出了暗夜。
“沈燁!”喬歆予對著他的背影大叫了一聲,他沒有回頭。
謝則長嘆了一聲,輕聲道:“算了,當局者迷,我們這些做旁觀者的就給他們點時間吧。”
喬歆予回到家,看到安夏在沙發上睡著,夢中囈語,一直叫著沈燁,她無奈嘆息了一聲,幫她掖好被角。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安夏的手機響了,她昏昏沉沉的爬起來把地上的手機撿回來,讓她感到意外的是,沈母打來的電話,約她三點在附近的咖啡店見面。
看了下時間,安夏立刻梳洗一下換了身衣服匆匆出門。
“阿姨!”安夏走進去,看到沈母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
沈母微笑著:“安夏來了,快坐。”
安夏在她對面坐下,禮貌的問:“阿姨您找我什么事啊?”
沈母開門見山道:“沈燁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我來找你,是想問問你的意思。”
“我尊重他的選擇。”安夏垂眸,猶豫道,“如果他選擇的不是我,那么……”
“那我絕不同意!”
沈母神情嚴肅,她的態度,讓安夏很感動:“阿姨,謝謝您對我的好,即使我們沒有緣分成為真正的一家人,但是在我心里,早就把叔叔阿姨和沈燁當成家人了。”
“說什么傻話呢!我們自然該是一家人啊,你和沈燁不是好好的嗎?”沈母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你現在一時間無法接受糖糖,但是我可以保證,孩子以后有我們來帶,絕不讓你操心,這樣你能接受嗎?”
“阿姨,有選擇權的根本不是我。”安夏表明自己的立場,“如果沈燁選擇我,那么我可以接受他的過去,因為我愛他,我可以接受所有,我接受他的孩子就像接受他的父母一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聽到她這么說,沈母欣慰極了:“我就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沈燁有你,是他的福氣。”
安夏有些不自信了:“可他已經幾天沒有和我聯系了,也許……”
“沒有也許。”沈母非常肯定這一點,“我的兒子我了解,他是個責任心很重的人,糖糖是他的責任,你也是。”
安夏點了點頭,應聲道:“所以,我愿意再給他一些時間,我不會勉強他做任何決定。”
“好孩子,委屈你了。”沈母欣慰的笑著,她就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適合沈燁的,只有安夏。
白天笑著安慰自己,夜里情緒再次崩潰,喬歆予揪心不已:“安夏,你又在喝酒啊?你每天這樣喝,身體會喝壞的。”
安夏閉上雙眼,兩滴晶瑩的淚掉在了地上,語氣崩潰道:“反正也沒有人會在乎了。”
“他還是沒和你聯系嗎?”喬歆予皺眉問。
安夏垂眸,盯著手機屏幕,昨晚和他說了那么多話,他一句回應也沒有。
“這就有點……”喬歆予也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算了,不提他了。”安夏調整了一下自己,提議道,“我們出去喝酒吧!”
“出去?”喬歆予驚詫,“你在家喝還不夠啊?”
“走吧!”安夏把喬歆予從沙發上拉起來,“反正明天是周末,你不用擔心你老板打電話催你上班!”
喬歆予無奈地苦笑了一下:“我現在倒是想讓他親自打電話催我上班,至少能和他說上話,至少知道他的情況能讓你好受點。”
“無所謂了。”安夏攤了攤手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走吧!”
今天暗夜的生意比平常好了許多,即便安夏坐在角落里依然能感受到身邊的嘈雜之聲。酒過三巡之后,安夏有些微醺,又控制不住的想他了。
“你少喝點!”喬歆予擔心極了,可又實在勸不住。
安夏望著她,突然認真的說:“歆予,謝謝你!”
“謝我什么?”喬歆予不自知的笑著。
“謝謝你這些年一直在我身邊。”安夏的意識稍微清醒了些,“要是沒有你,我一個人一定堅持不了也走不到現在。”
“說什么傻話呢?”喬歆予也突發感慨,“這些年與其說是我照顧你,不如說是你照顧我,我從小父母不在身邊,幾乎都是在你家長大的,畢業以后我們住在一起也都是你照顧著我的生活,其實是我離不開你。”說到這里,喬歆予感到抱歉,“只是很遺憾,我們沒能考上同一所大學,讓你在大學四年里獨自一人受了那么多委屈,抑郁了這幾年。”
“別這么說。”安夏拉著喬歆予的衣袖,壓制著臨近崩潰的情緒說,“是我離不開你……”
“好好好,你離不開我。”喬歆予不管她說什么都讓著她,“反正呢,我今天是舍命陪君子,陪到你開心為止,你想怎么著咱就怎么著,好不好?”
“好,今天閨蜜局,喝到開心為止。”安夏拿過酒杯,繼續喝,喝到神志不清,意識模糊,仍然盯著手機屏幕,它一直沒有亮起,她實在忍不住崩潰大哭。
喬歆予一邊安撫她,一邊拿出手機悄悄給沈燁打電話,響了很久,他沒有接。
謝則見狀,走過來半開玩笑道:“二位,喝得差不多了吧?小店要打烊了。”
喬歆予給他使了個眼色,謝則瞬間會意了:“他還是沒有消息?”
喬歆予搖了搖頭,謝則猶豫著,還是告訴了她:“其實,你要是昨天來的話,就能見到他了……”
“你說什么?”安夏猛然抬頭,“他昨天來過?”
謝則點頭:“來我這喝了一會酒,就走了。”
“他好嗎?”安夏連忙問。
“他……”謝則不知道怎么形容。
喬歆予嘆了一口氣,告訴她:“比你好不了多少。”
“所以你昨天出門是來這見他了?”安夏恍然若失,“你怎么不跟我說啊?”
“我想讓他去看看你,可他……”喬歆予欲言又止,“沒跟你說是怕你更難受。”
安夏沒有作聲,繼續喝酒,繼續折磨自己。謝則奪下她的酒杯:“安夏,你別再喝了!不就是想他嗎?我讓他來見你!”說完,他奪門而出。
發瘋一樣的跑到沈燁家門口,一個勁地敲門,沈燁開門的一瞬間,謝則憤怒地上去狠狠打了他一拳,沈燁頓時怔住:“你干什么?你瘋了?”
“是你想干什么?”謝則失控向他怒吼,“你到底還要逃避到什么時候?沈燁!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遇事從來沒有逃避過,你現在是怎么了?”見他還是沒有任何反應,謝則激動的情緒緩緩平靜下來,“安夏在暗夜喝多了,你要是不怕她有什么危險,就當我今天沒來過!”
愣神許久,沈燁才開口:“有你和歆予在她身邊,我很放心,拜托你把她們送回去。”
“沈燁!”
他只道:“我要睡了。”
“你說的那是什么話?”謝則上去抓著他,情緒再次激動起來,“她需要的是你!你究竟要折磨她到什么時候?”
“我沒有折磨她。”沈燁表面仍然平靜,“我只是想冷靜一下。”
“你都冷了她多久了?”謝則怒道,“你要是放棄她了!就直接告訴她!也好過她現在這樣!”
沈燁仍然面無神色,不理睬他說什么,驀然轉過身。
“我喜歡安夏!”
謝則這句話一出口,沈燁頓時回身,錯愕的看著他。
“很意外嗎?”謝則輕笑了兩聲,把壓在心里很久的話全都說了出來,“我從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喜歡她了。那時候你們沒有在一起,我也沒說出來,因為我看到她滿眼都是你的樣子,就知道我輸了。”
謝則無奈嘆息了一聲,苦笑道:“從小到大,我什么都比不過你,我學習不好,整天游手好閑,什么事都做不了,你永遠活在別人的追捧和光環之下,我認了,無所謂,我也沒有想和你爭什么。只是這次,安夏不同,我不想看見她痛苦的樣子,我想盡我所能的給她幸福,而她的幸福就是你,所以我來懇求你,去見她一面,行嗎?”
沈燁頓時表情僵硬的站在那里,此刻的他就像被拋進無邊的冰冷深海里,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你忍心看到一個你深愛的女孩,從一開始滴酒不沾現在因為你每天喝得神志不清的樣子嗎?”謝則的神情痛苦不堪,幾乎在懇求他,“她沒有你,都要活不下去了。”
沈燁愣神許久,腦海里一個念頭一閃而過,迫使他立刻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