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此時呆呆的看著地上的娘親,像是想著什么,也不抬頭,也不說話,就那么坐著,也不咳嗽了。
直到玉柔出去她都沒看玉柔一眼。
李嬸是個熱心腸,多年以來,身為鄰居的李嬸沒少給王嬸幫忙,有什么好事也都想著王嬸,聽到玉柔在里面回的話,自然猜著準是為了婉兒的病,于是李嬸笑呵呵的回了句:“玉兒也在吶,玉兒,你李嬸包的餃子,待會兒過去吃吧?”說話就往屋里鉆。
結果玉柔直接從屋里跑了出來,拉住李嬸,小聲說道:“李嬸不好了,王嬸沒了,婉兒要把自個賣嘍,咋辦呀?”
李嬸聞言頓時臉色就變了,仿佛晴天霹靂一般,目瞪口呆的看著玉柔問了句:“怎么回事?里面死人了?”
玉柔趕忙點頭說道:“是啊,王嬸沒了。”
李嬸聞言拍著胸口說道:“這都什么事啊,好好的人怎么說沒就沒呀。”
說完,李嬸就趕緊拉著玉柔走出了院子:“走,趕緊去叫你叔去,我趕緊去通知街坊鄰居。”
說完,李嬸趕緊拉著玉柔去了她家,進門就把孫叔喊了出來:“老孫頭,趕緊出來,王姐出事了,快出來。”
孫樹聞言趕忙從屋里跑了出來,跟著出來的還有個小女娃,女娃歲數不大才五歲,不過五歲就已經會走路了,還會調皮搗亂,不過女娃見到玉柔就往玉柔懷里撲:“玉兒姐姐。”
玉柔劃拉著小女孩的后背,一把將女娃抱了起來:“杏兒,吃了沒,吃的什么呀。”
此時玉柔強壯著淡定,斗懷里的孩子。
孫叔這時候也從屋里跑了出來,出來就直奔李嬸:“什么事?王姐出事了?”
李嬸聞言趕忙拉著孫叔走到一邊小聲說道:“王姐沒了。”
孫叔頓時愣住了:“怎么沒的?”
李嬸趕忙看向玉柔,示意只有玉柔知道這事,見況孫叔拉了拉李嬸的胳膊:“把孩子抱屋里去。”
聞言李嬸趕忙從玉柔懷里接過杏兒:“走了閨女,咱們該吃飯了。”
杏聞言一把撲進了李嬸懷里,抱著李嬸的脖子就喊:“吃飯飯,吃餃子,吃飯飯。”
這時孫叔才拉過玉柔小聲問道:“王嬸沒了?怎么沒的?”
玉柔聞言就將事發經過說了出來,聽完玉柔說的話,孫叔拉著玉柔小聲說道:“去趕緊把婉兒帶走,你們倆趕緊走,別再回來,記住王嬸的事,永遠不要再提。”
玉柔聞言一陣疑惑呀:“為什么呀孫叔?王嬸的死跟我有什么關系啊。”
孫叔聞言對玉柔小聲說道:“你怎么這么不懂事呢?婉兒把她娘氣死了對吧?”
玉柔聞言點頭說道:“是啊。”
孫叔拍著玉柔的肩膀說道:“當時你在場對吧?”
玉柔點頭說道:“是啊。”
孫叔緊接著指著玉柔的腦袋問了句:“你好好想想,婉兒現在最恨的人是誰?是你,要是你不在場呢?就是因為你在場,你看著婉兒她娘被婉兒氣死,當時你要是攔住婉兒她娘,她娘至于氣死嘛?當時你要是攔著婉兒說氣話,婉兒能那么說嗎?”
玉柔聞言頓時啞口無言,這個道理玉柔是想不明白了,為什么她來幫忙反而幫成了倒忙,于是玉柔想不通,頓時哭了出來:“為什么呀?我就是過來給婉兒看病的呀,為什么呀?跟我有什么關系啊?”
孫叔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好心辦壞事的還會少嗎?現在要么你就把這個好人做到底,往后婉兒的事,就是你的事,有你一口飯,就得有她一口湯,要么你就離開蛤蟆村,永遠都別回來,婉兒的死活跟你無關,估計她也活不了多久,所以你要是帶著婉兒走,去鎮上想辦法活下來,把你們兩家的地跟房賣了,拿著這些錢,去鎮上討生活,別再回來了,或許用不了多久婉兒也得死,等婉兒死了,這事就算完了,你年紀小,不通人情世故,往后你就懂了,現在要是婉兒咬死就說是你害死了王嬸,你怎么說?你這算是醫療事故,你得償命,你懂了不?”
玉柔聞言頓時明白了,于是玉柔趕忙起身,轉身朝著院外跑去,孫叔見玉柔跑了,于是趕忙囑咐:“跑了就別回來了。”
可玉柔跑出去之后,琢磨著,把房子賣誰呀?于是玉柔又跑了回來,孫叔見玉柔又跑了回來,便問道:“你回來干嘛啊?”
玉柔氣喘吁吁的說道:“孫叔,房子賣誰呀?”
孫叔聞言想了想說道:“賣誰,賣你孫叔。”
玉柔聞言頓時回了句:“啊?孫叔你要嘛?”
孫叔聞言從懷里拿出一份寫好的條子出來:“你孫叔我早就知道你早晚出事,所以提前就把這條子寫好了,反正不是王嬸出事就是婉兒出事,不管誰出事,你都脫不了干系,來看看簽字吧,孫叔給你拿錢去。”
玉柔見況整個人都傻了,頓時心中五味雜陳,這都什么事,孫叔早就知道她會出事,為啥不早告訴她呢?
可接過條子一看,上面多少牛,多少雞,多少鴉多少地,全都給她寫好了,甚至就連房子都給她寫好了,錢數玉柔看了看,竟是分文不差,見況玉柔頓時有種被算計的感覺穎上心頭。
可是她有辦法嗎?
然而就算她有辦法又有何用呢?
想到這,難不成孫叔連婉兒的事也算計進去了?
于是玉柔就想問,可剛開口,孫叔就伸手擋住了玉柔:“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你要是帶著婉兒走,這事就你辦,畢竟婉兒這么多年還欠著你的醫藥費呢,你要是放著婉兒不管一走了之,婉兒的事就不是你能管的了。”
玉柔聞言問了句:“婉兒會怎樣?”
孫叔嘆了口氣說道:“她一個人也沒法活,隨她愿吧,百翠樓里哪個姑娘不是走投無路呢。”
婉兒聞言拿著孫叔給她寫好的條子沉默了,王嬸算是她半個親人,沒爹沒娘的日子就是王嬸陪她走過來的,現在她跟婉兒形同姐妹,放下婉兒不管,她實在做不到,于是玉柔咬牙說了句:“我帶婉兒走,有我一口飯就有婉兒一碗湯。”
孫叔聞言頓時豎起大拇哥:“好樣的,咱蛤蟆村的姑娘不比爺們差,你孫叔這就幫你把這事給辦了。”
于是玉柔跟著孫叔又回到了王嬸家,進屋孫叔就看見王嬸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于是無奈的嘆了口氣,轉身看向婉兒說道:“怎么著呀?你把你娘都給氣死了,接下來你怎么活呀?”
婉兒聞言死死的盯著玉柔說道:“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要不是她沒攔著我,我娘怎么會被氣死。”
這會兒婉兒居然奇跡般的不咳嗽了,就連玉柔都覺得不可思議,可是這時候玉柔也不敢插話呀,生怕婉兒咬著她不放,到時候豈不是結下仇。
孫叔見了趕緊擋住婉兒問了句:“你娘的事其實你孫叔早就知道了,她本來身子骨就不好,你還這么氣她,就是你的不對,你還賴上玉柔了,誰粘你誰倒霉,孫叔還看不出來呀,這么著,給你兩條路,要么你去青樓把欠玉柔的醫藥費還了,要么你把房子跟地賣了,自生自滅,把玉柔的帳給還了,你選吧。”
婉兒聞言仿佛是早就想好了一般,低著頭看著她娘咬牙說道:“賣地還錢,我的事往后你們少管。”
說完婉兒又開始咳嗽起來,而且一直咳個沒完,這回直接咳出了血,婉兒抱著胸口就倒在了床上,玉柔見況就要伸手去救,孫叔趕緊攔住了玉柔:“別管她,讓她死這。”
婉兒此時就在床上咳血,弄得床單上都是血,直到婉兒朝著玉柔伸手,孫叔這才放開玉柔。
玉柔上來就給婉兒按揉穴位,好在只是有些激動,緩和了一下終于緩了過來,原來婉兒之前沒咳是在極力的忍著,這下忍不住了才咳出了血。
待婉兒緩過來之后,孫叔這才對婉兒說道:“你玉柔姐說了,有她一口飯就有你一碗湯,往后你倆去鎮上,拿著錢租個鋪子,好好處吧,估計你自個也知道自個活不了多久了,就你這樣你去青樓人家都不要你,誰會要個藥罐子動不動就咳嗽,要么就咳血,你能干什么,能活一天算一天吧,這是地契房契,你王嬸早就跟我交待過了,你倆拿著錢去鎮上想辦法活下來去吧。”
婉兒聞言又開始咳嗽,死死的抓著玉柔的手,見玉柔朝她點了點頭,婉兒頓時哭了出來:“玉兒姐,婉兒拖累你了。”
婉兒此時此刻這才明白,原來整個這出戲就是婉兒做的一個局,可這是玉柔永遠都無法戳破的一個局。
這時候孫叔看著玉柔嘆了口氣說道:“玉兒啊,你是個好孩子,這些年給村里瞧病,幫忙,大家伙都感激你,可我們也知道你受了太多苦,這病本來就是你娘帶來的,你就把這病給帶走吧。”
孫叔說出這句話,玉柔頓時愣住了,原來蛤蟆村的鄉親們把她當成了瘟神,然而這時,孫叔可開始輕聲咳嗽了兩聲,那樣子像是已經病了很久,只是一直沒說而已。
玉柔這才知道,原來一直大家都知道這病是怎么回事,只是一直沒說這病會傳染。
或許玉柔身上有抗體吧,總之玉柔沒事,整個村只有她沒事。
于是人們把她當成了瘟神,這次算是趁著王嬸的死,把她這個瘟神送走。
想明白的玉柔拉著婉兒的手,拿著孫叔給她的錢,那是兩份房產兩份地產的錢,這些錢說起來不少,可是到了城里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個未知數,直到玉柔走到自己家門口,頓時一股睹物思人的心情穎上心頭。
她想起了她的娘親,也想起了她的爹爹,她的娘親是從百翠樓里走出來的苦命人,是他爸爸收留了她娘,后來就有了她,一開始合家歡樂其樂融融,隨著她越長越大,她娘的病情也開始越來越嚴重,直到后來病死在床上,那時候她娘全身膿瘡到處都是腐爛的瘡口,流著膿血,奇臭無比很是難聞,村里的鄉親都躲著走,就算來她家求醫問藥,也都是站在門口不愿進來。
只有王嬸不嫌棄,也只有王嬸把她當閨女看,那時候的王嬸就像她的大姐姐,不是她娘勝似她娘。
可沒多久她親娘就走了,走的很痛苦,是活活疼死的,也可以說是她娘活活把自己勒死的,于是她爹就獨自把她帶大,那些年她爹又當爹又當娘,然而病痛就像是一個魔咒,她爹也沒能抗住,最后死的時候也是活活把自己勒死的。
盡管她爹如何精通醫術,可就是找不到病因,于是她從小就在研究這個病,然而不管她怎么研究,仍舊在傷寒之中找不到任何記載的痕跡。
直到婉兒病倒,其實村里不只婉兒,很多家都有多多少少的癥狀,只是沒有婉兒這么死去活來。
到底是為什么?難道她真的是瘟神轉世嘛?或許只有她離開,才能找打答案。
想到這,玉柔走進了院子,進了屋子,看見蠻牲正在自顧自的吃著飯,見到玉柔回來連忙問了句:“餓了沒?”
可緊接著她就看見了婉兒,就見玉柔身邊站著一個姑娘,看起來年紀比玉柔小一些,可是卻瘦的皮包骨,像是一具站著的骷髏一般,于是隨口問了句:“這是?”
玉柔聞言拉著婉兒坐下,隨口回了句:“婉兒,我妹子,往后她就跟我住了。”
蠻牲聞言趕緊出去盛了兩碗飯端進來,放到玉柔河婉兒的面前,隨后自顧自的低頭吃了起來。
這時婉兒吃了兩口飯對蠻牲說道:“吃完這頓飯咱么就走,去鎮上。”
蠻牲聞言點了點頭自顧自的吃著,仿佛什么事情都不如吃飯重要。
看到蠻牲這樣,玉柔就想伸手抽蠻牲一頓:“聽見沒,吃完咱們去鎮上,搬家了,不在這住了。”
蠻牲這才抬起頭看向玉柔問道:“要帶走什么嗎?”
玉柔聞言回頭看了看屋里的東西,想起了條子上什么都寫清楚了,于是無奈的嘆了口氣:“什么都帶不走。”
聞言蠻牲點了點頭說道:“那趕緊吃,吃完咱們就出發,不然天黑了鎮子上也沒地住。”
隨后蠻牲看向婉兒問了句:“你為什么這么瘦?”
婉兒此時停下手中的筷子盯著蠻牲問了句:“你為什么住在這里?你是誰?”
蠻牲聞言想了想干脆不問了,于是低著頭繼續吃。
婉兒像是對他沒有太大的興趣,于是也開始自顧自的吃。
直到吃飽了之后,蠻牲背上玉柔的行囊,里面除了書就是衣服連件首飾都沒有,甚至都沒有香粉,因此行囊并不大,其實玉柔自己也拿得動,只不過玉柔覺得有個吃白飯的,不干活白不干,于是就讓蠻牲拿著。
就這樣三人趁著太陽還沒下山,叫了輛馬車,一路朝著鎮子上走去。
直到馬車走遠,王嬸家這才陸續有人進去,準備將王嬸安葬。
奇怪的是,玉柔一走,全村的咳嗽病果然就沒了,簡直真的像是送走了瘟神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