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這真的是你做的?”胤祥拿著手里的荷包再一次問道,那臉上明顯寫著:我不信,打死不信。
“你少看不起人!”他這是什么表情!
“不過還挺像你的。”見我一臉納悶,他大剌剌地晃了晃手中的荷包,“這么難看的荷包,我還是頭一次見呢。你也好意思送人啊,哇,你該不是報復我,你故意的,你太沒天良了,你肯定把最丑的給了我!”胤祥哇啦哇啦嚷個沒完。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拿人的手短,聽沒聽過啊。”還不是想讓他高興高興,天知道為了搞這東西,我手戳了幾個洞,虧我還挑最撐的了場面的,“人家要還沒有呢,你不要啊,還來!”
“送出去的東西潑出去的水,哪有人送東西還要回來的。”胤祥飛快地把荷包塞進袖子,像是怕我反悔似的,“難得太陽打西邊出來,有總比沒有好。”
“瞧你那心不甘情不愿的樣子,好象有人把刀架在脖子上硬逼你拿。”
“差不多啊。”他涼涼地甩出一句。
“你……”
“墨瞳……”受起戲謔,他頓了頓,“就要回去了呢,后天。”
“恩。”我點頭。是啊,竟然又要走了,原來日子過的是這樣快呢。想起馬上又要回了那牢籠去,我的心情也暢快不起來。
“外頭的空氣多好。”他笑吟吟地看著遠方的天際,“真想就醉在這里不走了。”
“說的是,外頭的‘野花’多漂亮。”我笑,“換了我,我也是舍不得走了。”
“貧嘴!難道你不想嗎?”
“當然想。”我淡淡一笑,“但是我能嗎?你能嗎?”
“這倒是句大實話。”他長嘆一聲,“你呀就會潑我冷水,不會編個謊話哄哄我啊。”
“胤祥。”
“恩?”
“你還有很多事要做……”我牽起他的手,一臉認真地望進他的眼睛,“所以,快些長大吧。”到了明年,一切就都不同了......
“我早就不是孩子了。”他皺眉。
“是啊是啊,胤祥不是小孩子,是大孩子。”我開他玩笑。
“墨瞳。”他怔怔地站了好久,才開口道,“你留下來,又是為了什么?是三哥,還是八哥?……”
“你錯了。”我輕笑著看向遠處的天穹,目光變得柔和起來,那廣袤的湛藍印滿了我的雙眸,“我是為了自己的心……”
甬道綿長,走在上頭總會有剎時的迷離,蒼翠之間,僅僅是那么窄窄一線,仿佛把外頭的一切都隔開了。
“墨瞳。”
輕柔的一聲呼喚,甬道的那頭,站著溫煦頎長的身影。“還好嗎?”
“就是有些不習慣。”我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怎么才幾個月工夫,連床都覺得生分了,頭一個晚上,竟翻來覆去沒有睡著。想我從小到大二十年,但凡睡了就是地震也不能把我弄醒,現在竟然失眠,真是奇聞。
“昨晚沒睡好?”他關切地問道,眼睛在我臉上逡巡幾許,“黑眼圈倒是重了。”
“還好,就是做夢了——怎么,找我有事?”
“非得有事才能找你嗎?”胤禩笑得有些無奈,忽的從袖中掏出一串琉璃串珠,在陽光底下閃著七彩的微光,讓我覺得有些絢目……“是給你的。”
“別......”我下意識想要縮手,卻還是被他攥住了。“別動。”他的眸子是異常的認真。
“胤禩。”
“我說吧,配你一定漂亮。”他自顧自說著,左瞧右瞧,一臉高興。
“胤……”
“至少現在別拿,好嗎......”他的神色黯了幾分,語氣近乎哀求。沒再推卻,我把手緩緩放了下來,可腕上那一道熾熱卻烙得我生疼。“別對我這么好,我……”我怕我一時心軟,我怕我這輩子都還不了他的情,我不想欠他什么,
“你是我的新娘,我不對你好我對誰好。”他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惹得我“撲哧”笑了出來,不禁嗔他:“誰是你的新娘!”
“你看,終于笑了,多笑,女孩子家才漂亮。”他幫我攏了攏頭發(fā),眉,舒展了開來。
“少貧嘴。”我笑,“得了得了,好話也說了,殷勤也獻了,是不是該言歸正傳。”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見被我猜中了心思,他有些落寞。我只笑笑,沒有回答,若只是為了這串琉璃,何須相約于此,若只是單純地想見我,何須眉頭深鎖,前些天,康熙與太子又和好如初,父子天倫之樂倒是演得令人羨慕,他,怕是又耿耿于懷了吧。
“為什么,皇阿瑪總是那么偏袒他......”這話聽來,像是嘆息,也像是自嘲。的確,對這個兒子,康熙傾注了太多的感情,太多的希望,甚至,是溺愛和縱容。
“你不甘心是嗎?”我轉過頭,看著他的眼睛。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我看到了屬于他的烈焰,如此旺盛不息。若我是他,我也不會甘心吧。品貌才學、智慧謀略,樣樣都是出類拔萃,可偏偏那儲位上的人,驕橫跋扈。
“多行不義必自斃,因果報應定少不了他的。”我淡淡地笑了,太子如何,儲君又如何,到頭來也不過老死咸安宮,郁郁終生。
“你討厭他?”聽出我話里的不屑和鄙夷,他有些奇怪。
“錯了。”我笑,“不是討厭,是非常討厭!”
“看來他得罪了你真是一個大錯誤。”胤禩笑了起來,“我真慶幸我沒惹上你,不然倒霉的就是我了。”
一句玩笑,卻不禁讓我楞了一楞。其實原來,我又何嘗不喜歡他呢。云淡風清,仁厚親和,都是假,康熙責他“妄博虛名”,并不為過。但是在我一步一步走近他的時候,我卻心軟了。“你呀,太心急了。”我輕嘆,出頭的椽子先爛,這個道理難道你不懂么。
“我怎么能不急。”他苦笑,“你知道,我等了多久。我等的了,我額娘能嗎?”
良妃,怕是他唯一的牽掛了吧,那樣溫雅細心的女子,那樣似水多才的女子。我知道他的恨,恨父親的寡情,恨母親的隱忍淡漠。
“花無百日紅。”淡淡地,我說了這么一句,“聽說皇上有位春嬪,她好象對太子,很是關注呢......”
聞言,胤禩的眉皺了皺:“你竟想利用皇......阿瑪。”看著他的表情,我倒是笑了:“怎么了,不可行嗎?”既然真有鄭春華這么一號人物,既然她是腳踏兩條船,那么這樣的女人,利用了我也不覺得可惜。
“你什么時候竟關心起那些事了......”胤禩的唇邊泛著笑意,“連人家心里想著誰你都知道。”
“我如何知道的你就別管了,只要方法有效,用的什么手段你們也是不在乎。皇上仁愛,可也是個男人,還是個高高在上的男人,這樣驕傲的人,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女人不忠的。你說,是嗎?”我轉頭看著胤禩,他的唇微微動了一動,卻最終沒有說些什么,一時間,兩個人都沉默了。
旁邊的林子發(fā)出“簌簌”的聲音,我直覺地回頭一瞧,一個鵝黃的身影閃了一閃。“誰在那里?!”胤禩的聲音驟冷,剛才的溫柔全然不見,犀利的目光牢牢地鎖住前邊,這表情,像極了胤禛。
“八爺。”
我驚愕地看著來人,久久未說話。那眉眼,那身段,分明是苓雨。她怎么會在這里,又究竟聽到了多少。
“什么事?”胤禩沉聲問道,看著她的眸子思量萬千。
“是這樣,娘娘見八爺久久未歸,所以差奴婢來找找。”苓雨的頭垂地低低的,看不清表情,語氣也波瀾不驚,一如往常。
“哦?”胤禩看著她,一步步走近,別有深意地說了句,“你倒是辛苦了,還能在這里把我找著。”
“這是奴婢的本分。”
“我知道了,一會兒就回去。”末了,沒再說什么,胤禩揮了揮手讓她離開。直到人影淡去,我還是怔怔地站在那里,倒是胤禩開了口:“你說她聽見了多少?”
“不知道......”
“她都聽到了,不是嗎?”胤禩很篤定,“若不是她知道我們在這里,又怎么找的到人。也許,她根本就是有心的。”
“可能只是巧合,可能她就是正好路過看見我們才......”我拼命地想著理由,急急地為她辯解。苓雨,她怎么會是那種人,因為她不會騙我的,真的不會。
“墨瞳,別再自欺欺人了。”他嘆息著把我扶起來,眼中流過一絲傷痛,“你看見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你想做什么?”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胤禩,盡管他永遠笑容溫煦,但對于敵人,向來不會不手軟。“你忘了嗎?她是你的人。”
“我會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呢?”胤禩笑了,而那笑容,好刺眼……
“你要是敢動她,我第一個饒不了你!”拋下這句話,我轉身離去,葉,忽然落了漫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