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天，卻悶悶的。

九月初四日

康熙帝于行獵途中，至布爾哈蘇臺駐地，召諸王大臣、侍衛及文武官員等齊集行宮前，命皇太子跪地，垂淚訓曰：“今觀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訓，惟肆虐眾，暴戾淫亂，難出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惡愈張，寥辱在廷諸王貝勒官員，專擅威權，鳩聚黨羽，窺伺朕躬，起居動作，無不探聽。”

“胤礽同伊屬下人恣行乖戾，無所不至，令朕赦于啟齒。又遣使邀截外藩人貢之人，將進御馬匹任意攫取，以至蒙古俱不心服。種種惡端，不可枚舉?！?/p>

“更可異者，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縫向內竊視。從前索額圖助伊潛謀大事，朕悉知其情，將索額圖處死。今胤礽欲為索額圖復仇，結成黨羽，令朕未卜今日被鴆，明日遇害，晝夜戒慎不寧。似此之人，豈可付以祖宗弘業！”

“朕即位以來，諸事節儉，身御敝褥，足用布襪，胤胤礽所用，一切遠過于朕，伊猶以為不足，恣取國帑，干預政事，必致敗壞我國家，戕賊我萬民而后已。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為君，其如祖業何？”

康熙痛指胤礽，聲音，卻不住顫抖。是啊，他愛了三十多年的兒子，他對他的期望和寵愛，卻在他一次次的的忤逆里，消磨殆盡，作為一個父親，他也許真是很失敗。

“太祖、太宗、世祖之締造勤勞，與朕治乎之天下，斷不可以付此人．俟回京昭告于天地宗廟，將胤礽廢斥?！?/p>

一字一字地，那么清晰，卻飽含了無奈，心酸和痛苦。

所有的皇子都靜靜地聽著，面無表情。可我知道，他們的心，早就波瀾洶涌，是的，他們等的這一天，已經太久。

“都下去，朕，要靜一靜?！?/p>

那龍椅上的身影，一下子蒼老許多。我退出去的時候，又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原來，在所有的一切都安靜下來的時候，那個皇位旁邊，竟是那么孤獨。

九月初七日

皇八子貝勒胤祀署內務府總管事。

九月，是紛亂的九月……

九月十六日

康熙帝回抵京城。先是，沿途由胤褆看守胤礽，至京設氈帷居胤礽于上駟院旁，命胤禛與胤褆看守。

當日，召諸王貝勒、滿漢文武大臣于午門內，宣布廢斥皇太子。

這幾天，康熙身體一直不好，前些天胤褆來過之后，更是每況愈下，我只記得那天康熙憤怒的大吼，我進去的時候，滿地的凌亂，而他的口中，重重地咳出了血。

他眼神里的是痛心，和難以置信。

今天，一身龍袍的他亦顯清瘦，龍椅上，他永遠孤獨。

不知道到了你做皇帝的那天，你是否也會孤獨，胤禛？

康熙讓人商討改立皇太子之事，我看到，幾乎所有的奏本上寫的都是同兩個字：胤禩。

康熙沒有說話，只是說他會考慮。

九月十八日

康熙遣官以廢皇太子事告祭天地、宗廟、社稷。帝親作告天祭文，言在位以來“一切政務不徇偏私，不謀群小，事無久稽，悉由獨斷，亦惟鞠躬盡瘁，死而后巳?！薄安恢迹ㄖ傅郾救耍┯泻喂迹尤缲返i者，秉性不孝不義，為人所不為，暴戾荒淫，至于斯極?！薄敖褙返i口不道忠信之言，身不履德義之行，咎戾多端，難以承祀，用是昭告昊天上帝，特行廢斥。”“臣雖有眾子，遠不及臣。如大清歷數綿長，延臣壽命，臣當益加勒勉，謹保始終。如我國家無福，即殃及臣躬，以全臣令名?！?/p>

本日，將胤礽幽禁于咸安官。

一廢太子，就這樣落下帷幕，我以為很多事就這樣過去，卻不想，原來今天，才是真正改變的開始……

“皇阿瑪，兒臣有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胤礻我突然說道。康熙看了他一眼，語氣很淡，“若朕不讓你說，想必你也會憋得不痛快。”

“是這樣，就在前些日子，還在科爾沁的時候，有天晚上兒臣看見二哥和十三弟在一起?！鳖D了頓，他又接著說道，“本來兒臣也沒覺得什么，可是過了一會兒，就聽說皇阿瑪遭人偷襲，所以……”

“所以什么？”康熙面不改色。但是我卻如遭晴天霹靂，手中的汗沁了出來，胤礻我，他可知他在說什么？！

“所以，所以......”胤礻我頓了頓，偷偷側頭看了一眼康熙，復而低下頭，“兒臣只是覺得應該向皇阿瑪稟報一下?！?/p>

“那是你細心了?！笨滴醯?，并沒有任何反應。我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康熙沒有發怒，那就是說他并不信，至少也是不能肯定。

“皇阿瑪，其實這事兒，墨瞳也瞧見了?！必范K突然開口。我的腦子“嗡”地響了起來，紛亂一片，康熙狐疑的眸子已經瞥向了我?！澳?，十阿哥說那天晚上你看見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在一起，這件事，可當真？”

一邊的胤祥，手已緊握成拳，而胤禛，神情復雜。我偏過頭，看了眼不語的胤禩，頓覺一陣蒼涼。

胤禩，你可忘了，你答應過我什么？！

如果我承認了，胤祥就萬劫不復。

如果我否認，那么他們便是欺君。

難道，你非要逼我么？！

我垂首不語，胤禟卻在一邊催促：“墨瞳，你倒是說話啊?！绷季?，我終是點了頭。他們什么表情，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說了慌，騙了康熙，騙了所有人......

胤禟，我根本不在乎，可是胤礻我，我不忍心。如果我否認了，康熙必定震怒，皇威不可犯，連他最愛的兒子他都狠的下心腸，更何況只是他。

如果，如果我承認，傷害的就是胤祥，我會更不忍。我知道康熙會生氣，同樣的生氣，但是他畢竟還是個明君，他不會因為有嫌疑而定下他的罪名，也許等過一陣子，他會明白的。

胤祥，也許這是我最好的選擇了，我不要你受傷，不要胤礽和胤禩傷害你，即使你會恨我，即使胤禛會離我而去，我，都認了。

我只是覺得好累，在胤禛，胤祥和胤禩之間兩難，無論傷害哪一個，我的心都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