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喜歡四哥，是不是？”胤祥的話一直縈繞在我耳畔，三天了，我的心沒有靜過，我總在想，我究竟還愛不愛他？究竟還在不在乎他？
是焉，非焉？
我想給自己一個答案，但是，卻始終無措......
胤禛，從前，他是我心中尊敬的王，也許他冷漠，也許他絕情，甚至殘酷，但他的智慧，他的謀略，他的帝王霸氣卻令我深深折服和欽佩。好友用怪異的神色看我：選誰不好，偏偏選他？！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是每次看到彩頁上那張臉，心都在隱隱地痛。終于，我見到了他，可不知什么時候，這份敬早已變質。感情，是一種奇怪的東西，莫名其妙地心系，心甘情愿地淪陷，痛與傷，甘之如飴。
而胤禩，他始終無悔地在我身邊守侯，一等，就是十四年。在他身邊，我的心是安靜的，即使是再猛烈的波浪也能化作圈圈漣漪。他的寵溺，他的柔情，都是那么無可挑剔，康熙說的不錯：中意我的不只他，但是最愛我的卻是他。
但是，我真的愛他嗎？亦或是喜歡還是依賴？
“怎么了，一個人發呆？”熟悉的聲音在我背后響起，我知道，每次辦完了差，他總是會先來我這里。
見我楞楞地盯著那個盒子，他的神色有些落寞和黯淡：“你，還是忘不了他嗎？”
“我......”
“算了，什么都別說了。”他包容地一笑，“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說過會給你時間，直到你忘了他。”
“胤禩，我真的......”看到他的哀痛，我的心隱隱地象被針扎了一下，想說些什么，微張著嘴，喉嚨卻似乎被堵地實實的，一個字也發不出來。我啞然失笑，說什么？我該說什么？我能說什么？
“對不起......”我別過了頭。這句話說了多少次，我不記得了。口口聲聲說不想傷害他，可一次一次殘忍地在他的心頭剜了一刀又一刀的卻是我。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這三個字。”他輕輕地嘆息。
“胤禩，我好恨，真的好恨自己。”淚，順著我的臉頰緩緩而下，“為什么我還是忘不了他，為什么心里還是放不下，我是真的好恨哪！”我已經是他的妻子，但是心頭那抹藏青色的身影，亦如我當年的夢，那么清晰而真實。為什么，我躺在他的懷里卻想著另一個男人，顏夕，你真是該死！
“別哭了。”他為我擦掉眼淚，“他呀，為什么總讓你哭呢......墨瞳，如果你和他能幸福，我真的會讓。但是，請不要讓我在得到了以后再狠狠地奪走，那樣，太痛苦......”
“墨瞳，真的不去？”胤禩皺著眉，手試了試我的額頭，“還是覺得不舒服嗎？是不是發燒了？要不要請大夫看看？”
“不用了，就是有點頭暈，休息一下就好，你就別小題大做了。”我半推著把他送出門，“快去吧，福晉已經在等你了。”
“真的？”胤禩還是不放心，“要不我不去了。”
“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了。”我笑笑，“四嫂親自來請了，再說，四爺難得做個壽，你總不好因為我掃了大家的興。”
“那我早些回來，你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事，找管家來告訴我一聲。”他又叮囑了幾句，這才離開。
天色漸漸暗去，我披了件衣服，下得床來，在外頭一張石凳上坐下。不舒服？不過是我的一個借口罷了，逃避的借口。這些年來，為了躲他，都不知找了多少次了，可胤禩，卻從沒懷疑過什么，我說不舒服，他總是急匆匆地譴人請大夫，把所有有用的沒用的藥都買了來，我還取笑他：“八爺難道是想轉行開藥鋪么？”
結果他卻是一臉認真：“誰讓你老是病，一病不就得吃藥么，有備無患嘛。”
“那也太夸張了，我又不是要當飯吃。”
“只有有人嫌少，哪還有人嫌多的。”
“這份量，我都可以作遺產留給下一代了。”
......
左顏夕，你要什么時候才會清醒，你是不是中了蠱，否則，這樣的男人，你怎就不愛？！
“凌總管，這，這是怎么了？”剛想睡，卻被梅子的砸門聲給驚醒了，說是胤禩被抬著回來，我心下一慌，趕緊跑了出去，“喝醉了？”
“奴才也不知道，剛剛從馬車上下來就是這樣，福晉又氣沖沖的，奴才就更不敢問了。不然，您問問四爺。”凌總管示意了下后頭。
“四爺？！”我眉頭一皺，他怎么會來？莫非剛才是有什么事？
“看到我很奇怪嗎？”修長如玉的藏青色身影緩緩而來，口氣很是平淡，“他有些不舒服。”
“四爺，有勞了。”我沖他一福，繼而走回絳雪軒，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打開那個盒子，不知道他為何親自跑這一趟，我只是不曉得該怎樣面對他，尤其是現在，獨自一人，有些孤單，有些無措。
寂靜的夜，繁星布滿黑色的天幕，清泠泠的月光淡淡地攏在我身上，我聽見他跟來的腳步，沉穩而堅定，而我，卻匆匆。我像逃一樣跑回自己的屋子，此刻，胤禩已經沉沉睡去，看到他無恙，我那懸著的心也總算放下了。
但是身后那一道熾熱的目光卻令我有些不安和無助。“四爺。”我陪著笑，緩緩轉身，“不知道四爺還有什么事嗎？夜已深了，我看......”
“我還有很多事不明白，所以想向弟妹請教，冒昧之處，請見諒。”
“弟妹”？！我的身子晃了一下，對啊，我已是他的弟妹，僅此而已。
“給我一個答案。”他緩緩地取出木盒，放在我面前的書桌上，月光流瀉在上面，讓我有一瞬間的怔忪。那只蚱蜢，靜靜地躺在里面。原來，他看到了，那么，胤禩呢？
“我只是‘完璧歸趙’，有什么不妥嗎？”我答得云淡風清。
“我記得我把它扔了。”
“哦，我同房的蘭兒見是我的東西，恰巧給撿了回來。一直想還你，卻沒找著機會。現在......還你吧......”還了它，那我們之間就真的再無牽掛。
“這個東西......”他用手輕輕地撫著盒子，眼中泛起一道柔情，“弟妹沒有必要還給我，我早就忘記這回事了。”
“既然還了，墨瞳的心事已了，四爺留與不留，請便。”胤禛，我與你，該有一個了結。我不想再對不起胤禩，不想再看到他不開心......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在愧疚。他給了我所有，可我，給了他什么？！
“八弟，他很疼你，也很愛你，是吧？”他看向我，順著目光，我看著自己，不覺輕笑。一身月白碎花的漢服，青絲隨意散在背后，有些慵懶，還是以前那副模樣，絲毫看不出我已為人婦。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皇八子是如何寵他的側福晉，甚至為此一人，癡情枉腸。
“是。”我不自覺地笑了，眼光變得無限柔和，“他對我很好，我喜歡的日子。”
“屋子很雅致，也很干凈，像你的風格。”他站在燈下，隨意地撥弄著桌上的狼毫，“還寫字嗎？”
“沒再寫了。”我淡淡一笑。筆墨之于絳雪軒，只是擺設，擺設而已。
“為什么？”他取過一沓紙，吹落些許纖塵，“三天不練，手可就死了。”
“太難看了。”
“不要緊，我可以教你。”他拉過我，像以前一樣把住我的手，筆尖流轉，一個“禛”字赫然入目“怎樣？”
禛，胤禛的禛！你為何要寫這個字，為什么？！
“不好嗎？”他問。
“不，很好。”我垂下眼簾，“你的字永遠都是那么好。”亦如他的人，渾身散發的是天生的王者之氣，令人別不開眼。
“怎么了，不舒服？”感覺到我微顫的身子，他揶揄地笑了，厚實的掌撫上我的額，手，有些涼，也有些暖，“八弟說你身子不好，沒有請大夫嗎？”
我有些慌亂地別開眼，不著痕跡地從他身邊退開一步，在他的氣息里，我會沉淪。我以為，我可以把他當一個普通人，我以為，我可以狠心斬斷我們之間的一切，我以為我可以忘記他，只是需要時間。但為什么他的一舉一動還是可以牽動我的心魂，雖然胤禩也可以，但那個感覺，不一樣。
“你在怕嗎？”
“只是不習慣。”
“你可知道八弟為什么不舒服？”他突然問我。
“為什么？”我的心里有一種不安，難道......
“因為他看到了這個。”他輕輕地端起盒子，托到我面前，“我想他應該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吧？”
“怎么會？”我喃喃著，頹然坐倒在椅子上。我不知道事情怎么會發展成這樣。胤禩，我一定又傷了他，而這一次，太重......
“即使你不相信，這也是事實。”他冷冷地說道，“就像你，會屬于我一樣。”
“屬于你？！”我笑地有些淡漠，“我不是物品，更不會屬于誰。四爺是不是太霸道了。”
“我只是在強調事實。我記得我說過，即使是搶，我也要定了你！”
“四爺忘了嗎？我是他的妻子，你的弟妹。”
“如果我毀了他呢？”他湊近我的耳邊，低低地說道，平靜無波，仿佛在說著什么事不關己的事情。但是我的心卻象有千把刀在剜。胤禛，你非要這么狠嗎？現在的他，已經什么都沒有了，只是想要我留在他身邊而已，為什么連這樣小小的幸福，你都要奪走呢？
“他不會和你爭了，我保證。放過他吧，就當是我求你。”
“求我？驕傲如你，也會求人嗎？！”他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你忘了當年胤祥是怎么求你的嗎？我說過，你和他都要付出代價。”
“那和他沒關系，錯也只是在我。”
“到底是夫妻，這么護著他。”
“我只是在說事實，你要恨，恨我一個就夠了......”胤禩，他真的一無所有了，完璧歸趙，我只是想斷了我們之間的一切，他與他，我只能選一個，那么，我選胤禩。
因為，終有一天，你將富有天下，多一個我少一個我，你也依舊是一代英主，你也依舊會有很多女人。但是他，只有我一個。胤禛，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