楷霖蹲在地上接電線，手機“叮咚”響了一聲。他手忙腳亂地把鉗子扔在工具箱上，摸出手機劃開屏幕，是瑾瑜發的抖爸爸視頻鏈接。
點開一看，瑾瑜舉著手機拍廚房，案板上擺著剛蒸好的肉花卷，白白胖胖的，褶子擰得跟小元寶似的。“剛出鍋的肉花卷，油渣餡的，香得很。”她對著鏡頭咬了一口，嘴角沾著點面粉，眼睛彎成月牙，“想吃不？”
視頻里飄出的熱氣好像帶著香味，楷霖咽了口唾沫，手指在屏幕上戳了戳，回了句：“看著就好吃。”
放下手機才發現，剛才接的電線接反了，空開“啪”地跳了閘。他罵了句自己笨，重新剪線接線，腦子里卻總浮現出那些胖乎乎的花卷。
當晚收工回家，楷霖翻出櫥柜里落灰的面粉袋。上次他媽來住，硬塞給他的，說自己蒸饅頭吃著放心。他搬個小馬扎坐在廚房，對著手機里的教程學。
和面的時候水放多了，面團稀得像漿糊，他又往里面加面粉，加著加著變成個硬疙瘩，胳膊揉得發酸，額頭上冒了汗。調餡更費勁，剁肉餡時刀沒拿穩，差點切到手指頭，趕緊把刀扔了，改用勺子剁。
折騰到后半夜，蒸鍋冒出白氣。楷霖掀開蓋子，心涼了半截——花卷歪歪扭扭的，有的褶子散了，有的塌成了面餅，跟瑾瑜視頻里的沒法比。他捏起一個掰開，肉餡少得可憐，還沒拌均勻。
“媽的。”他把花卷塞進保鮮盒，塞進冰箱最底層，又覺得不妥，拿出來換了個干凈的飯盒，墊了張油紙。
第二天一早，楷霖揣著飯盒去干活，總覺得懷里沉甸甸的。中午瑾瑜發來消息：“下午有空不？還去萬達？”
他手一抖，手里的螺絲刀差點掉地上，趕緊回：“有空！幾點？”
“四點？老地方見。”
“中！”
楷霖提前收了工，回家換了件干凈的格子襯衫，對著鏡子把頭發梳了三遍。出門時拎著那個飯盒，外面套了個塑料袋，生怕被人看見。
到萬達廣場三號門時，瑾瑜已經到了。她穿件淺藍色牛仔外套，手里捏著杯奶茶，見他過來就揚了揚杯子：“給你買的，珍珠的。”
楷霖接過奶茶，手指碰到杯壁的涼意，心里卻熱乎乎的：“謝了，多少錢？我轉你。”
“不用，上次你請電影了。”瑾瑜吸了口奶茶，“想吃啥？三樓新開了家小菜園，聽說是徽菜。”
“都行，你定。”楷霖跟在她身后，手不自覺地摸了摸兜里的飯盒，塑料袋被他攥得發皺。
小菜園里人不多，服務員領著往靠窗的位置走。楷霖被椅子腿絆了一下，瑾瑜伸手扶他，指尖碰到他胳膊肘，他跟觸電似的往旁邊躲，差點撞翻鄰桌的醋瓶。
“你走路總不看路啊？”瑾瑜笑著拉他坐下，“緊張啥，又不是第一次吃飯。”
“沒緊張。”楷霖把奶茶放在桌角，吸管戳了半天沒戳進去，最后還是瑾瑜拿過去幫他戳開的。
菜單遞過來，楷霖推給瑾瑜：“你點，我啥都吃。”
“那我可點了。”瑾瑜勾著筆尖劃了幾道，“臭鱖魚、毛豆腐、還有個小炒青菜，夠不？”
“夠夠的。”楷霖點頭跟搗蒜似的，眼睛盯著她握筆的手，指甲剪得短短的，涂著透明的指甲油。
等菜的時候，楷霖把飯盒往桌底塞了塞，又覺得不妥，拿出來放在腿上，膝蓋頂著硬邦邦的盒子，硌得慌。
“你兜里揣啥了？鼓鼓囊囊的。”瑾瑜用吸管攪著奶茶里的珍珠。
“沒、沒啥。”楷霖臉一紅，手忙腳亂地把飯盒往身后藏，后背抵著椅背，硌得更難受了。
臭鱖魚端上來，一股怪味兒。楷霖皺了皺鼻子，見瑾瑜夾了一塊吃得香，也趕緊夾一塊塞進嘴里。魚肉滑溜溜的，居然挺好吃。
“你以前吃過這魚不？”瑾瑜問。
“沒，頭回見。”楷霖嘴里塞得滿滿的，說話含糊不清，“跟咱那兒的咸魚不一樣。”
“這是發酵過的，聞著臭吃著香。”瑾瑜給他夾了塊毛豆腐，“嘗嘗這個，更上頭。”
楷霖看著豆腐上長的白毛毛，猶豫了半天，閉著眼咬了一口。居然是咸香的，還帶著點酒味兒。他沖瑾瑜豎了豎大拇指，逗得她直笑。
吃到一半，楷霖攥著飯盒的手心全是汗。他深吸一口氣，把盒子往桌上一放，“啪”的一聲，鄰桌都看了過來。
“你這是啥？”瑾瑜挑眉。
“我、我看你發的花卷，自己試著做了點。”楷霖解開塑料袋，把飯盒蓋子掀開，里面的花卷歪歪扭扭的，有的還裂了口，“沒做好，你別笑話。”
瑾瑜湊過來看，突然笑出聲：“這花卷咋跟被人揍過似的？”
楷霖的臉瞬間紅到耳根，手忙腳亂地要蓋蓋子：“不好看，你別吃了。”
“別啊。”瑾瑜按住他的手，捏起一個最小的，掰開看了看，“餡是肉的？”
“嗯，放了點蔥。”楷霖低著頭，聲音跟蚊子似的，“可能鹽放多了。”
瑾瑜咬了一小口，慢慢嚼著，沒說話。楷霖的心提到嗓子眼，盯著她的臉，大氣不敢出。
“還行。”她咽下去，又咬了一口，“就是褶子沒捏好，味道不差。”
楷霖猛地抬頭，眼睛亮得跟燈泡似的：“真的？”
“真的。”瑾瑜又捏了一個，放在碟子里，“比外面買的實在，肉多。”
楷霖咧開嘴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牙，剛才的緊張勁兒全沒了，拿起一個花卷也啃了起來。自己做的花卷，好像確實比平時吃的香。
吃完飯，楷霖搶著去買單，這次沒差點撞到服務員。收銀員找零的時候，他數了三遍才揣進兜里。
“去哪兒玩？”瑾瑜站在商場門口問，手里還拎著沒吃完的花卷。
楷霖撓了撓頭，他沒提前想過，總不能再去看電影。剛才吃飯花了三百多，錢包癟了不少。
“要不……咱去轉馬路？”他小聲提議，怕她覺得寒酸。
“行啊。”瑾瑜爽快地答應，往路邊走，“正好消消食。”
兩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晚風吹得樹葉沙沙響。楷霖走得有點快，瑾瑜跟在后面喊他：“你趕著去投胎啊？走慢點。”
他趕緊放慢腳步，跟她并排走，胳膊時不時碰到一起，又趕緊縮回來。
“你那花卷，面發得還行。”瑾瑜突然說，“下次放酵母別放太多，不然酸得很。”
“哦，記下了。”楷霖掏出手機，點開備忘錄，“我寫上，省得忘了。”
“你還挺認真。”瑾瑜笑他，“要不下次我去你家，教你做？”
楷霖的手頓了一下，手機差點掉地上：“真、真的？”
“騙你干啥。”瑾瑜踢著路邊的小石子，“你家有面粉不？我看你那袋快過期了吧？”
“有有有，我明天再買袋新的。”楷霖連連點頭，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蹦得歡。
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瑾瑜停下腳步：“我到這兒就行，前面路口拐彎就到了。”
“我送你到樓下吧。”楷霖往前指了指。
“不用，幾步路。”瑾瑜把花卷遞給他，“剩下的你拿回去吃，熱一下還能吃。”
“你留著吧。”楷霖推回去。
“我吃不了，你干活耗體力。”瑾瑜硬塞給他，轉身朝路口走，“回去路上慢點。”
“哎。”楷霖應著，看著她的背影穿過馬路，拐進巷子不見了，才低頭看手里的花卷。塑料袋上沾著她的指紋，他小心地捏著，像捧著啥寶貝。
騎電動車回家的路上，風好像沒那么涼了。楷霖哼著不成調的小曲，車筐里的花卷隨著車身晃悠，發出輕微的碰撞聲。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剛才忘了問她明天啥時候來，不過沒關系，反正知道她會來，這就夠了。
路過便利店，他進去買了袋酵母粉，揣在兜里，好像揣著團暖乎乎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