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陽透過紗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狀的光斑。楷霖蹲在地上修電暖器，螺絲刀擰到第三圈時，手腕突然頓住——今天是霜降，兩年前的這個日子，他在萬達門口給瑾瑜買過一杯熱可可，她當時笑著說“甜得齁人”。

他放下螺絲刀，起身走到桌前，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了半天，最終停在那個久未點開的社交平臺圖標上。圖標右上角的紅點早就消了，像他心里那點微弱的希望，沉在水底，蒙了層灰。

點開APP，首頁推送著各種熱鬧的視頻，他卻一眼就看到了搜索欄。手指懸在上面，抖了三抖，才敲出那兩個字：瑾瑜。

頭像還是老樣子，一只蹲在窗臺的橘貓，背景是粉紫色的晚霞，和她當年發給他的那張照片一模一樣。他點進對話框，輸入框干干凈凈的，最后一條消息停留在兩年前：“那我走了。”是他發的，后面跟著一片空白。

楷霖的心跳得厲害，像第一次見她時那樣，手心沁出細汗。他刪刪改改，最后只打下四個字：“我想你了。”

發送鍵按下去的瞬間，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坐在椅子上，眼睛死死盯著屏幕，連呼吸都忘了。

三分鐘，五分鐘，十分鐘……手機安安靜靜的，像塊不會說話的石頭。楷霖的手開始發冷，指尖捏得發白，心里的那點火苗，眼看著就要滅了。

就在他準備鎖屏時，屏幕突然亮了。

“你就是太執著了。”瑾瑜的消息跳了出來，后面跟著個嘆氣的表情，“放下以前，活在當下吧。”

楷霖猛地站起來，椅子被帶得往后滑了半米，發出刺耳的聲響。他手指發抖，打字時錯了好幾個字母：“放不下。”

“都兩年了，楷霖。”她回復得很快，“我現在挺好的，換了工作，搬到了城南，樓下有家賣糖糕的，味道跟你做的花卷有點像。”

看到“花卷”兩個字，楷霖的眼眶突然熱了。他想起那個被她笑“像被揍過”的花卷，想起她捏著面團時認真的側臉，想起她靠在影院椅背上睡著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小扇子。

“我還是老樣子。”他吸了吸鼻子，把涌到眼角的濕意憋回去，“去年冬天給你修過的那個小區，聲控燈又壞了，我路過時順手修好了。”

“你還是這么愛管閑事。”后面跟著個無奈的表情。

“不是閑事。”楷霖的手指重重按在屏幕上，“只要是跟你有關的，我都記得。”

對話框沉默了片刻，久到楷霖以為她不會再回了，新消息才彈出來：“你這樣，自己不累嗎？”

“不累。”他說得斬釘截鐵，像是在跟誰較勁，“想你的時候，就去咱們去過的地方轉一轉。上周去了龜山漢墓，休息區的長椅還在，就是松樹長得更高了，樹蔭能蓋住整個座位。”

“楷霖……”

“我知道你覺得我傻。”他搶在她前面發消息，指尖在屏幕上跑得飛快，“可我控制不住。那天在網吧是我不對，我后悔了兩年，每天都在想，如果當時我沒糊涂，是不是現在還能跟你一起吃酸菜魚。”

手機那頭又沒動靜了。楷霖盯著屏幕，感覺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攥著，越收越緊，疼得他喘不過氣。窗外的風卷著落葉飄過，發出沙沙的聲響，像誰在低聲嘆氣。

“我做不到。”他像是豁出去了，打下這句話，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別人再好都不是你。瑾瑜，今生非你不可。”

這條消息發出去，對話框徹底靜了。楷霖數著墻上的掛鐘，秒針走了六十圈，相當于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在小區里找11棟的時間。

“保持初心吧。”瑾瑜的消息終于來了，簡單的六個字，后面跟著個貓咪攤手的表情，“現在這個社會，愛情太少了。”

楷霖看著這句話，突然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砸在手機屏幕上，暈開一片模糊的水漬。他想起她第一次教他做花卷時，說“酵母要溫水泡”；想起她在影院里扶住差點絆倒的他，說“看路啊”；想起她最后轉身走進樓道時，風衣下擺掃過臺階的樣子。

原來那些細碎的瞬間，早就像種子一樣，在他心里發了芽，長成了參天大樹，枝枝蔓蔓都纏著她的影子。

他抬手抹了把臉，指尖蹭到眼角的皺紋，才發現自己好像老了些，笑起來時眼角的紋路比兩年前深了。但心里的那份喜歡，卻像窖藏的酒，非但沒淡，反而更濃了。

“我便是那極少數癡情之人啊。”他對著屏幕輕聲說，像是在告訴她，又像是在跟自己較勁。

對話框再也沒有新消息跳出來。楷霖沒有再發，只是把手機揣進兜里，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秋風灌進來，帶著桂花的甜香，和兩年前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他想起剛認識那會兒，她總笑他說話像講故事。現在他才明白，最好的故事，從來都不是編出來的，是藏在日子里的，是他修電暖器時突然想起的熱可可，是他路過網吧時下意識放慢的腳步，是他藏在心底，無論過了多少個秋天，都舍不得放下的那點念想。

手機在兜里安安靜靜的，像揣著顆不會熄滅的火星。楷霖知道，也許這輩子都等不到她的回復了，但他不打算走了。就站在原地，守著這份念想，像守著老屋里那臺修了又修的舊電暖器，雖然不常常用，卻總在某個降溫的清晨，讓人想起它的好。

他轉身走回桌前，拿起螺絲刀，繼續修那臺電暖器。陽光透過紗窗照進來，在他身上鍍上一層暖融融的光，像她當年笑起來的樣子，亮堂堂的，照得心里一片敞亮。

也許愛情真的很少，但只要他還在等，就不算絕跡。楷霖這么想著，嘴角忍不住往上翹了翹，手里的螺絲刀，擰得更穩了。

然后看著手機上的聊天框，他退出去點擊到了賬號安全的注銷一欄，他的心此刻空蕩蕩的。

楷霖呢喃；忘了，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