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當日之事鬧得滿城風雨,郡主又及時吩咐人暗中查訪,想必背后之人縱使事先前想好了應對之策,事后將李牛悄然送出城外處理,但經郡主這么一攪和,為躲避追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懷疑,背后之人想必不會冒險這么做。”
隨之又一副欣賞的眼神看向柳寧安“恐怕背后之人也想不到郡主會如此沉著冷靜應付,攪亂了計劃。”
“賀都督之意,李牛很有可能活著,且還在京中藏匿?”納蘭靖與反問。
柳寧安猶豫片刻后又說道:“我猜想是趁亂逃入附近府邸之中。”
“郡主是說,誰家在當夜給了李牛藏身之地,便是背后籌劃之人或者是相關之人?”納蘭靖與問道。
“不錯!且李牛目前還活著。”柳寧安斬釘截鐵說道。
“縱使要殺人滅口,在宅中殺人,尸首該如何處理?”
“若是往日也就罷了,隨便尋個借口便可將尸首托運出去,可目前而言,太過于顯眼,縱使是冬日,尸首也不能長時間放置。”
“若刻意保存尸體,經得住查嗎?”
“事發之地是朝中官員聚集之地。”
“朝中官員府邸小司丫鬟眾多,總是避不開這些人的眼睛,暗中查訪誰家大量動用院內冰雪便可查證。”
“若是焚燒,事發當夜,城外破廟起火,氣味已傳到京中,更何況是京中門戶緊挨的繁華之地。”
“若是烹煮,人骨如何處理?”
“府內掩埋,少卿與司長兩人暗中查訪的人中,可發現哪家府邸院中有新翻的泥土?”
“或是運往城外的泔桶之中,有無特殊骨骼?”
“或是哪家府邸有無購入巨型且密封的東西?”
“又或是將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扔出府外?”
“不管是在暗室還是在別的地方,人體骨骼不可能一下子毀滅干凈,定會尋其他方法處理。”
隨即又說道:“只有事情沉淀之后將人帶到外面去殺,才不輕易引人懷疑。”
“當夜之后,少卿與司長暗中查訪可察覺京中有任何嫌疑之處?”
賀憬南再次問道:“如若沒有,便只有我這一條猜想可取。”
隨后,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說道“二位身在其位,心里比本督都清楚,如今這番盤問,無非是借口下套。”
賀蘭清風與納蘭靖與被賀憬南點破,略顯尷尬。
柳寧安心底暗笑,沒想到自己也有栽跟頭的時候。
“如今,李牛最有可能的藏身之地便是與這件事情有關人的府邸暗室。”
“可要想私查官員暗室不是這么容易的事。”
“這種最為私密的地方,怎許外人入內。”
“若有十足證據倒不足為懼,如今證據不足著實難辦,郡主方才一番話,可有憑證?。”納蘭靖與清了清嗓子,再次問道。
柳寧安沒有正面回答“我在北街追殺兩匹發狂的馬匹途中,經過事發之地,并未朝見李牛蹤影。”
“斬殺馬匹之后又朝東西兩街道方向跑去,在路上遇到巡防營巡城的宋無疑統領。”
“是他斬殺了東西兩街道發狂馬匹,我也詢問過,宋統領并未看到并未可疑之人,這中間短短不過半柱香時間,李牛不可能逃脫,只能是藏匿于兩旁府邸之中。”
“南街是事發點,李牛要想經過,必定會被我發覺,而且他也不會蠢到這么做。”
“縱使有人刻意安排,提前備好一切,這么短的時間內也不可能裝扮混跡出城。”
“當時李牛從馬上摔下,傷的不輕,又是熟臉,我又是習武從軍之人,生性敏感,李牛混跡人中我定會發現。”
“也就是說,郡主方才一番話,也只不過是猜測?”納蘭靖與又問道。
“是!”柳林安不假思索回答。
納蘭靖與被柳寧安斬釘截鐵的回答,瞬間懟得無語,端起一旁案幾上的茶抿了抿。
他怎么也沒想到,柳寧安這種身份的人也會用自己的遐想去定論一件事。
礙于對方身份他也不好說什么。
“為何二位今日才找我問這些問題,事發之日為何不找?”
柳寧安與三人交談了許久,直到賀憬南方才一番話才覺出不妥,既然自己被他人擺弄一遭,那自己也不必給對方留臉面。
穆家樹大招風,又出了這檔子事,賀蘭清風與納蘭靖與猜疑不足為奇。
但柳寧安也不想給這兩人留臉面,穆家從未有過逆反之心,卻招人懷疑著實讓人不爽。
如若林帝只是對穆家施以打壓,不通敵賣國,不害柳寧安幾個舅父性命,她定會向穆家以往歷代家主那般孝忠于朝堂。
除此之外,柳寧安自己也有屬于自己的另一番見解。
按理來說事出事后,柳寧安作為整件事情最大的嫌疑人,這兩個人得到指令之后,應第一時間審問她才對。
怎么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當真只是為了給她下套?
賀蘭清風與納蘭靖與相視一眼,裝聾作啞,兩人臉上顯露出些許的尷尬。
“事出之后,郡主只身一人,少卿與司長自然覺得奇怪,郡主堂堂千金貴女,怎可能獨自一人外出?”
“身邊沒個隨行丫鬟也就罷了,甚至連個駕馬的馬夫都沒有在身旁服侍,便四處暗中調查,查到了本督身上,事發后郡主第一個接觸的便是宋統領,也是郡主讓宋統領去追查馬夫下落。”
“宋統領嫌疑最大,本督便將宋統領推出去讓少卿與司長二人問話。”
賀憬南環視三人一眼繼續說道:“郡主深陷其中,事因原尾在當夜隨本督入巡防營獄中時就已交代,郡主又在獄中由本都督看管,無任何威脅,何時審問都一樣,他二位自然是要先將逃逸之人查到。”
隨之輕蔑一笑,看透一切的表情“郡主身份金貴,沒有圣上口諭,少卿司長,怎敢審問?所以就只能從其他人入手咯。”
是呀!
柳寧安怎么算也算半個皇室中人,穆家權勢又在那擺著,林帝不發話,那個不要命的敢輕易得罪。
沒有林帝口喻或圣旨隨意審問柳寧安不僅得罪了穆家,還得罪了太子一黨,這些人世代居身官場,怎么可能連這點人情事故都不懂。
但又不能坐以待斃,身在其位,不思其職,難免會獲得個褻瀆職責之罪,自然要從別的地方入手。
也就賀憬南“一根筋”,不怕得罪穆家與太子,直接將人“丟到”巡防營獄中。
隨然是柳寧安自己請求的,但也不妥。
如今林帝讓柳寧安與其一起調查案件,便是說明林帝“信任”穆家與柳寧安。
但柳寧安知道,林帝無時無刻在試探穆家。
明面上看,林帝給了穆家無上的權利及信任,實則在探穆家的底,看穆家有沒有居功自傲,以為有林帝撐腰不可一世。
柳寧安看了賀蘭清風與納蘭靖與一眼,不語。
這兩個人早在她出巡防營之際,便早將事情查了個大概,如今再次問這些問題不顯得多此一舉?
還是說目的是為了確保自己所說的與他們查到的是否一致?
“事發之前,李家可與穆家有過瓜葛?”納蘭靖與問道。
“自然沒有。”柳寧安果斷回答。
“問的差不多了,郡主與賀都督先行回去,我與少卿有些事情要商量,不方便招待二位。”
見氣氛有些尷尬,賀蘭清風下了逐客令。
賀憬南與柳寧安一前一后離開,途中兩人并沒有什么交集。
夜半。
暴雪瀟瀟。
京中喧鬧不止。
陣陣馬蹄聲與嘈雜聲充斥著整個京都。
禁軍與御捕司的人,捉拿盜賊,差點將整個京都翻個底朝天。
柳寧安被這一番動靜擾得無法入眠,起身披著外套走到窗前,伸手將窗內擋風油布解開。
窗戶開起,用叉干支著。
寒風襲來,柳寧安不禁打了個冷顫,瞬間睡意全無。
院內走廊中掌著燈,又加上地上白雪的反光與白燈籠相映,能夠清楚看到外面的景物。
那夜出事之后,穆家便一直在籌備喪儀之事,事發突然,又因事情尚未告落,那孩子尚未入土為安,故此穆府一片白衣素裹,就連屋檐連廊上也非常應景的掛滿了各類寄思哀愁的帆布。
連著半個多月的暴雪,京都許多地方都已寸步難行,屋檐朗庭上,早已堆滿厚厚積雪。
梅園中的梅花枝上的積雪雖有每日家丁丫鬟敲打,避免壓壞枝頭,也不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半夜時間,枝頭上早已布滿厚厚的雪,連帶著盛開的花朵也被積雪包裹,其中若隱若現。
“今夜京中喧鬧,吵著女郎了。”說話間,將一件外衫披到柳寧安身上。
柳寧安將兩邊衣襟拉了拉,一只手握著兩邊衣襟至于胸前。
今夜雀月陪房,宿在外間的隔間里,聽到里間傳來動靜,立馬起身查看。
見自家女郎獨自站在窗外吹著寒風便與其說話解悶。
柳寧安目不轉睛盯著院外說道“敲山震虎。”
隨之轉身走向屋內“明天事情就能下定論。”
雀月將叉桿取下放下窗戶蓋上油布“那我們的人要撤回來嗎?”
柳寧安走到床前坐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將人撤掉,顯得太刻意明顯,明日跟兩司的人打過照面,說明緣由,再將自家人撤回來。”
按照今日四人一翻交談,大理寺與御捕司的人早早知曉李牛一家人遇害,卻也并未差人去“打攪”穆家的人,但并不代表這兩司的人沒安排眼線盯著穆家人的一舉一動。
如今,京中鬧出這么大動靜,穆家又將人撤回,實在是說不清,此外柳寧安也怕歹人毀尸滅跡。
縱使有兩司的人在外護著,柳寧安也不敢冒這險,穆家是第一批找到李牛家人,并知曉李牛家人遇害的。
嫌疑本就大,若在今夜兩司敲山震虎之際貿然將人撤回來導致尸首再遭遇“”意外”,穆家的嫌疑就更大。
不妨堂堂正正等兩方打過照面之后,穆家的人再順理成章回來。
第二日早朝之后。
柳寧安瘋馬傷人之事告一段落。
原由是昨夜禁軍與御捕司的人借口捉拿盜賊,在五品小官以下官員中大肆搜查,敲山震虎。
最終,在一五品小官后院狗洞附近將一火押送李牛的小斯抓住,將李牛捉拿歸案。
在審問之下李牛坦白是那五品小官以李牛家人作要挾,讓他所做的這一切。
那五品小官在得知李牛被抓之后,便以自殺身亡,以自己一己之命護全家性命。
林帝知曉這背后牽扯甚廣,便將所有罪責推卸于那五品小官之上,三族之內兒郎全部斬殺。
女郎送往北寒之地充當軍妓。
“誰不知這背后另有其人,卻推出一個區區五品官來頂罪,圣上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張嫣坐在一旁嗑著瓜子,跟柳寧安閑聊。
“這并不代表圣上不會私底下令人查探。”柳寧安雙手附在碳盆上,搭話。
火勢太大的緣故,鏤空的碳盆飄出縷縷細微的火焰。
遠處的一個碳盆上,烤著各類肉食。
雀月與翠月以及張嫣貼身侍女柳柳圍坐在一起,鼓搗著碳盆上的烤肉。
淺月坐在柳寧安與張嫣對面服侍。
“女郎當心著些,小心傷到手。”淺月見自家女郎手太接近于火盆碳殼關心提醒。
“倒是白白喪了那一家子人的性命,可惜了了。”張嫣惋惜說道。
柳寧安看了旁邊人兒一眼,會心一笑“那五品官員是朝堂大理正,是皇后一黨的人,都是政敵,死的也不冤。
要怪就怪他自己站錯了隊,替他的主子擋了刀,后期這個位置,或許我們的人能夠頂上。”
“如此說來,對于我們而言,倒是一件好事。”張嫣聽完柳寧安一番話,一改惋惜的態度。
在她們這些人眼里,固然有情有義,也是家族顏面,家族利益為上。
轉頭又向柳寧安問道:“所以,這壓根就不是什么朝中大臣與別國暗中勾結,而是皇后一黨趁機對你下手,防止你與太子殿下完婚,壯大太子一黨勢力?”
“你當日所言不過是混淆視聽?”
柳寧安一番話下來,張嫣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柳寧安屬于皇太長孫一黨,又是皇太長孫妃,皇太長孫自然不可能對柳寧安下手。
太子林昭就更不可能,柳寧安可是他明面上的太子妃,他還得借用柳寧安以及穆家全力助他登上皇位。
除皇后與三皇子一黨之外,其他人沒有對柳林安下手的必要。
如今朝堂之上,雖然各路藩王虎視眈眈,但能與之抗衡的,也就是這三個黨派。
那些人自然不會蠢到為他人做嫁衣。
“真真假假假真真。”柳寧安自顧自暖著手,不去看張嫣。
柳寧安沒有明確的回答張嫣她當夜所說的一切是假的,也沒有明確說明她當日所說的一切是真的。
畢竟當夜之事有真有假。
“如今,事情已塵埃落定,這喪儀之事,眼下也要盡快著手處理了。”抬頭看向一旁的張嫣。
“姐姐,祖母年事已高,老王妃病重,姨母要留在榮王府侍疾,這兩日姐姐便留在穆府幫幫我好不好?”柳寧安殷勤向對方撒嬌詢問道。
“行啊!只要你有需要。”張嫣欣然回答。
隨后詢問道:“如今真相已大白,你并沒有傷人,卻還是執意置辦喪儀,想必也不只是單單安葬那個孩童,那老伯以及另外一個孩童,你也會管的,對吧?”
說話間柳柳將一盤烤好的肉端到二人跟前放在兩人中間的茶幾上。
張嫣順勢夾起一塊肉放入嘴中。
柳寧安點頭“逝者已矣,縱使他這么做,是為了陷害我,但事出有因,既然我答應了,就要從一而終,不為別的,只愿保全穆家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