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柔和的陽光像被揉碎的金箔,穿過薄如蟬翼的窗紗,絲絲縷縷漫進屋內。明亮的晨光輕輕拂過床榻,終于驚擾了沉眠的少女。她睫毛微顫,在朦朧的睡意里緩緩睜開眼——那雙漂亮的狐貍眼狹長而靈動,眼尾自然上挑,此刻還蒙著層淺淺的水汽,像是浸在晨露里的黑曜石。眼下那顆小巧的朱砂痣,被陽光鍍上一層細碎的金芒,驟然鮮亮起來,像不小心沾落在雪膚上的一點胭脂,在晨光里愈發襯得眉眼勾人。
過了片刻,少女已坐在餐廳的餐椅上,面前的白瓷餐盤里盛著精致的早餐。陽光透過餐廳的落地窗斜斜切進來,在她發梢投下細碎的光斑。林晚新用銀叉輕輕劃開溏心蛋,橙黃的蛋液緩緩淌在吐司上,目光落在不遠處正忙著擦拭吧臺的江青禾身上。那忙碌的身影在晨光里顯得格外從容,她咽下口中的吐司,聲音不高不低,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江嬸,你是顧氏的人,還是林氏的人?”
話音落地的瞬間,江青禾擦拭的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半秒,隨即轉過身來,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笑意,只是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波瀾:“小姐這是說的什么話,我自然是伺候您的。”
“那天你聯系Z,讓他黑進學校廣播室放那首歌——副歌部分藏著摩斯密碼,對吧?”林晚新用銀叉再次劃開煎蛋的溏心,蛋黃緩緩漫過吐司邊緣,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天氣,“解出來的答案是‘您的家人永遠忠誠于您,莫懷疑’。”
江青禾端著牛奶壺的手微微一抖,奶液在杯口漾出細痕,沿著瓷壁蜿蜒而下。
林晚新抬眼,狐貍眼尾漫不經心地向上挑著,眼下的朱砂痣在晨光里亮得扎眼:“還有,你入職時交的那份檔案——籍貫、前雇主履歷,全是假的吧?”她頓了頓,語氣里添了點嘲弄,“林園以前眼線該不少,怎么如今就剩你一個了?”
江青禾攥著牛奶壺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泛白。聽著這環環相扣的詰問,終究垂眸,聲音壓得很低:“我是林氏派來保護您的。”
“哦?”林晚新尾音微揚,像淬了點冰,“那你說說,莊園里這些眼線,到底是誰的人?”
“大部分……是大少和二少的。”江青禾的聲音更輕了。
林晚新聽完,唇角極淡地勾了一下,那笑意卻半點沒沾到眼底,反而透著股疏離的涼:“你走吧,回你真正的主人那里去。我這兒容不下你。”
她微微傾身,狐貍眼在晨光里驟然瞇起,閃過一絲冷冽的銳光:“順便帶句話——我林晚新,從來不稀罕別人所謂的‘保護’。”
處理完江青禾的事,林晚新便讓李清歡送自己去學校。
車上,她戴上一只耳機,語氣淡漠地吩咐:“李姐姐,把江嬸辭退了,這個月的工資結給她。”
“好的,大小姐。”
抵達學校,林晚新剛下車,就見顧星晨已在門口等候。少年單肩挎著黑色帆布包,半倚在墻邊,嘴里還含著根棒棒糖,渾身透著股桀驁不馴的邪氣。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在看到從車上下來的林晚新時,那雙桃花眼瞬間亮得驚人。他直起身走上前,笑著問:“早上好,林晚新,能一起進去嗎?”
林晚新望著顧星晨那副肆意張揚的模樣,唇角幾不可察地彎了彎——以前怎么沒發覺,這人看著還挺順眼。
她從顧星晨身邊走過時,輕輕“嗯”了一聲,細弱得像怕被風卷走。
顧星晨等來了這句應答,立刻快步追上,從口袋里摸出一顆薄荷糖遞過去,眼底帶著笑意:“吶,你最愛吃的。”
林晚新接過顧星晨遞來的薄荷糖,眼底的愉悅幾乎要漫出來,聲音也輕快了些:“謝了。說正事吧,你顧大少爺可不會平白在這兒等人。”
她撕開糖紙,將薄荷糖丟進嘴里,含著清冽的甜味靜靜站定,等著他開口。
顧星晨低頭望著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少女,嘴角還掛著殘留的笑意,可念頭觸及要說的事,神情立刻一斂,正色道:“昨晚他們雖沒得逞,他們總部那邊我們也攻進去,但誰知道還有沒有漏網之魚,還是要小心點。”
林晚新把糖紙丟進垃圾桶,語氣依舊平淡:“我知道。”
兩人并肩走進教室時,瞬間掀起一陣小小的騷動——畢竟這樣一對俊男美女同行,很難不引人側目。
這場騷動的主角對此渾然不覺,徑直走向各自的座位。
無人察覺的前排,蘇念瓷悄悄轉過身,望著兩人的背影,眼底盛滿落寞。她咬著下唇,心里反復翻騰著酸澀的念頭:明知道比不過她,可真的好不甘心……明明林晚新對顧哥算不上熱絡,顧哥卻偏偏眼里只有她。
第一節課是語文。
孟梓語剛站上講臺,便用戒尺輕敲了兩下講臺,示意底下安靜:“今天說幾件事。第一件,是三年一度的高中組奧林匹克全球辯論賽。你們九年級時接觸過初中組,含金量不用我多強調。學校的參賽人員已定是我們班的林晚新、顧星晨、顧沐安、蘇念瓷這4位同學。”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四人,語氣里帶著贊許:“他們的實力不用我多說——2022年的初中組奧林匹克全球辯論賽上,這幾位就已經嶄露頭角,大放異彩了。”
“接下來說說辯論會的辯題。第一場是‘精神病該不該被污名化’,第二場是‘心理疾病是否應被特殊保護’。”
聽到這兩個題目,顧星晨立刻側過頭看向林晚新。見她臉上沒什么異常,他悄悄松了口氣,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無聲安撫。
可他沒瞧見,林晚新垂在身側的手,早已悄悄攥成了拳,指節泛白。
孟梓語停頓片刻,繼續說道:“第二件事,辯論會結束之后,8月中旬學校要舉行7月份的月考。這是你們高三上學期的第一次月考,希望大家都能考出好成績,繼續留在一班。”
“第三件事,是奧林匹克全球學科競賽。這場比賽在月考之后進行,會選取月考排名前50名參加預賽,之后還有復賽、決賽和總決賽。它的含金量同樣很高——要是能在這場比賽中取得名次,很可能會被保送到京大、清大這類頂尖學府。總決賽要出國參賽,與世界各地的學子同臺競技,這也是為國爭光的好機會。”
事情交代完畢,孟梓語立刻開始授課。
時間隨著簌簌落下的粉筆灰悄然流逝,很快,下課鈴聲便響了起來。
剛下課,顧星晨就立刻側過身,目光落在林晚新臉上,語氣里帶著明顯的擔憂:“怎么樣?剛才聽到那兩個辯題,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林晚新微微搖了搖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抬眼看向他,伸手道:“還有薄荷糖嗎?”
顧星晨連忙從口袋里摸出糖盒遞過去,眉頭卻沒松開:“要不……這場辯論你還是別參加了?”
林晚新剝開糖紙,含住那顆清冽的薄荷糖,臉色稍緩了些,可聽到這話,眼神瞬間冷了下來:“顧星晨,你越界了。而且我不是那種會因為這點事就放棄比賽的人,我沒那么弱。”
下課的喧鬧剛漫進教室,顧星晨還沒來得及再說些什么,顧沐安就拽著蘇念瓷走了過來。
“聊什么呢?”顧沐安手里轉著筆,目光在兩人之間打了個轉,“總不會是在琢磨那兩個辯題吧?”
蘇念瓷站在一旁,手里捏著個筆記本,輕聲接話:“我和沐安剛才商量了下,覺得辯題涉及的內容挺特殊的,要不放學后去活動室,咱們先初步順順思路?”
林晚新正含著薄荷糖,清冽的甜味壓下了心頭那點躁意,她抬眼點頭:“可以。”
顧星晨看著她緊繃的下頜線稍稍柔和了些,便對顧沐安和蘇念瓷應道:“行,放學后見。”說著,他手在桌下碰了碰林晚新的胳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補了句:“別硬撐。”
林晚新沒回頭,只輕輕“嗯”了一聲,指尖卻無意識地摳了下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