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這紅頭鬼怎么賣？”
“三十錢一兩。”
“還能便宜點嗎？二十錢怎么樣？”
“哎，你聽說了嗎？章南閔氏上倆月被滅門了……”
“閔家？這是咋回事？他們家不是下三江那帶七毒之首嗎？我記得去年他們家還到處宣傳閔家家主主養出了一種蟲，號稱天下第一毒嗎？誰有如此神通？”
“哎，別說我們這些人，衙門那些官爺也不知道呢。天天擱街上貼懸賞，不是我說，章南離我們這么遠，誰會知道兇手是哪個？”
……
一名少年叼著根草自鬧市中穿過，腰間小劍的劍穗隨著步伐一搖一晃。聽到有人討論閔家滅門之事，便揣著好奇湊近聽，卻沒想到幾人只是感嘆一番便無其他，心感無聊轉頭要走。
那一旁的商販見他轉頭，以為是生意上門，于是更加賣力向他吆喝：“小哥要買蟲嗎？我這應有盡有啊，什么白毛僵，五彩百足，鬼面精都有啊……”“公子你別看他的蟲，看看我的，不僅好看好用好玩，價格還便宜，您要的話我可以給你打折……”
那少年見狀，竟也仔細挑起那筐中的種種爬蟲。不久，他看上一只鬼面精，那翠綠翅膀上伸展著灰白鬼面，在陽光下顯出耀眼的光芒。非常好的小蟲蟲，這使他掏出荷包付了款。商販遞給他一小包蟲粉，他捏了一撮抹在肩袖，然后將那鬼面精放在肩上。那蟲乖順地任他拿捏，伏在少年身上跟著他離去了。
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亂晃著，時不時去挑一挑入眼的貨物。很快到了卯時一刻，那太陽仍閃耀著，但官兵卻在催促人們回家，少年心中覺得奇怪。這小城的遣歸時竟這么早，難道是有何蟲在作祟？若是那傳聞中的麟羽……少年眼中滿是興奮之色。
來這上三江之前，他便對這麟羽有所耳聞。那麟羽若是看外形，則與普通蠼螋別無二致。可麟羽渾身赤金，渾身長滿那水粼紋，略像麒麟鱗片，遠遠觀去又像極鳥羽，因而得此名。麟羽毒性越強，水粼紋越密集，顏色也越耀眼，但麟羽只能通過喂同族來增強毒性。因而受到上京紈绔公子追捧的“黃金蟲”幾近滅絕。
麟羽流行的那幾年，即使是最次的蟲也能拍出百萬幣的高價。可惜那時他隨父兄入一來山中，沒能瞧見這蟲的風姿。此行若是順利，他也許能親眼看上一看那真黃金。
未等原處的衙役走近，他先一步回了投宿的客棧。回到房中，少年仔細擦拭佩劍，又喚小廝上四菜一湯來。吃飽喝足，又仔細檢查了攜帶的藥粉丹藥，他才沉下心閉目養神，靜待黑夜來臨。
當聽不到喧鬧的人聲時，少年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便帶上劍慢吞吞推開了窗。窗外一片漆黑，沒有明月也沒有星點，他仔細打量了一番，等眼睛熟悉了黑夜，輕輕翻窗而出。
少年順著路慢慢走著，凝神去聽隱藏在暗處的動靜，但他什么都沒聽到。夜里的街道像是一潭死水，一點波瀾也無。少年不死心，繼續等待，直至手腳被風吹僵時，他終于聽到一點響聲。屏氣凝神，他躡手躡腳向聲源處靠近。繞過幾間鋪子，順著磚路他走到一處茅草房前，那房子破破爛爛，屋頂破了一個大洞，屋門半耷拉著，被風吹得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少年正疑惑著，難道此地遣返時這么早只是官府謹慎之故？
又耐心等了等，少年估摸著可能真沒奇葩之物，便打算回去。等待了大半夜，無所收獲，少年有些灰心。走了兩步，發覺不對，他又警惕起來，方才他走過的路是左彎進來的，而現在那路口竟是翻轉了一通，向來時的右面去了，空氣中也開始彌漫著一股似有若無的香氣。少年看著那未知的通道，笑了一下，然后順著那路走了。
那奇怪的磚路一直延伸到了城外，少年慢悠悠跟著走，這路像是有生命力一般，每當少年要走到頭時，它就猛地伸長到原處。
什么蟲這么會修路？少年出神地想著。白天買的那只鬼面精在衣兜里不安分地掙扎著，于是少年索性把它掏了出來，放在抹了蟲粉的肩頭，被蟲粉安撫的鬼面精趴在衣服上，發出微光的翅膀成了夜里唯一的光源。
眾所周知，多數蟲具有趨光性，即使是如今的蟲也不例外。于是鬼面精很快被不知名的蟲帶走了。少年這時才回過神，懊惱地跺了跺腳。鬼面精是少數被蟲眾視為美食的蟲，少年有些心疼，這鬼面精估計已經一命嗚呼了。
但也多虧鬼面精，少年聽到了蟲的啃咬聲。于是他不再規規矩矩地跟路走，而是疾行去追那蟲。那蟲像是知道少年的來勢洶洶，于是換了個方向遁地，少年仔細看去，那前面是山林，若是讓這蟲逃了進去，想要再找到它便如同大海撈針。捉蟲不成還倒貼一只鬼面精，虧死人了！
于是少年幾個跳躍，打算攔下它，沒成想它突然停了下來。少年見狀腳步也慢了下來，慢慢向蟲挪了過去。正要探頭看時，那蟲忽然從地里竄了出來，少年猝不及防，被糊了一嘴泥巴。好好好，看來這蟲不簡單吶。少年一邊呸掉泥巴，一邊追那蟲。眼看蟲要逃進山里，少年有點絕望，他已經追不上了。
這時，一把刀欻地從天而降，截住了蟲的逃路，蟲來不及逃，便被一只手從地上抓了起來。少年在距來人十幾米的地方站住了腳，他看不清陰影中的臉。
“你想要這個？”
“對，不知閣下愿不愿意讓給我呢？”
對面的人好像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哼哼笑起來。少年不解，這有什么好笑的。
“攬心，什么時候你我這般客氣了？”那人一手捏著蟲，一手拔起插在地上的刀。他走近了少年，少年眼睛漸漸睜大，臉上滿是欣喜和不可置信。
“你是……凌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