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召諸位宗親入京,所有人都明白圣人大限將至,壓抑緊張的氣氛籠罩整個洛陽宮。
順順與往常一般侍疾于天皇賬外,“你妹妹何時入京?”天皇有氣無力的問道。
“剛出陜州,應該后日到京。”他居然能想到安安,真意外。
“朕有七八年未見安安了,到時讓她把蕃兒帶著,總不好臨走了,連自己長外孫長什么樣都不知道。”
“阿耶壽與天齊,怎能說這喪氣話。”順順抽泣著。也不知從何時起,自己的演技越來越好。
天皇沉默良久,“朕知道,我們父女之間有些誤會。朕也常想這些話可能太晚了,不如帶進墳墓,可不說,總覺的有些遺憾。”
順順跪侍在旁,靜靜聽著,“其實,朕對你并非全無感情,可你總不信。當時,把你們姊妹關到那種地方實在是情勢所迫。朕雖已廢后,但長孫氏未倒,朝堂之中,前朝老臣占七成,能為朕所用者,不過爾爾。朕只能嚴懲,甚至是犧牲我僅有的兩個女兒,以威懾朝臣。朕想著,等扳倒長孫氏,就放你們出來。可沒等到那天,就傳來你風寒病重的消息,太醫(yī)說,你怕是挺不過去了。阿耶一晚沒睡,就一個人,呆呆的,在檐下站了一晚上。朕想去見你最后一面,可實在不知該怎么面對你。朕都想好了,若你真的,就給你追封,按長公主禮,祔葬乾陵。幸得上蒼垂憐,讓你轉(zhuǎn)危為安。你們從舊苑出來后,同朕生疏,朕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多加封賞。朕以為你會明白阿耶的心意,沒想到隔閡越來越深。那件事后,朕更加不知該怎樣開口,緩和關系。就這樣,真真假假的直到現(xiàn)在。”
微微抬頭,她能感覺到天皇對她的期待,“阿耶,兒從未怪過您。有您這番話兒再無委屈。”
這一刻,天皇仿佛卸下千斤重擔,可隨之耳邊響起,“這樣的話,圣人想聽,臣還能說很多。為圣人分憂,是臣子之道。”
“只是臣子嗎?”圣人用盡力氣,努力的起身。
不然呢?公主沉默不語。
天皇仿佛已耗盡全身力氣,再次靠回床榻,“你還是怨朕。”
“已經(jīng)無所謂了。怨與不怨,都無所謂了。臣,早就長大了。”在我最需要您的時候,您從來都不在。我長大了,不需要父親了,再跳出來訴說著父女情深有什么用。
天皇只覺得心臟被剜走一塊,空落落的,而他注定要帶著這個空洞離開人世。
順順踏出殿門,今日的陽光真好。回頭望向天皇,朗聲道,“您還記得嗎?您說‘二女罪婦蕭氏所出,連坐母罪,禁于掖庭’我是阿娘的女兒啊!”我,李下玉,只是阿娘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