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我訂的是......今晚的最后一場壓軸,啊那還早耶。”
愛音斜身坐在后座右手邊靠窗位置望著手機屏幕上的live報幕訊息道,左手理所當然地搭在素世肩頭。素世自然是一臉陰云密布,瞅準時機便使勁咬了愛音小臂一口。
“啊痛痛痛!Soyorin!”愛音感到素世這一口所蘊含的“怒火”便趕忙縮手。
“我說愛音,你擅自預訂live有告訴過燈嘛?我們最近可是一首新歌都還沒準備呢!”
翹著二郎腿坐于副駕駛的立希忽然間轉頭問道。
“嗯哼......你猜猜看?”
愛音撓了撓后腦勺,露出一副人畜無害且略顯呆愣的可愛笑容試圖萌混過關。
“唉西......算了,今天原諒你了。”
立希頓了頓便收回緊瞪愛音的視線,她注意到后座角落的燈。
燈睡著了,懷間趴著一只同樣入寐沉夢的白毛野良貓。
燈那張稚嫩俊俏惹人憐愛的粉白臉龐似乎布滿了疲倦。剛洗完澡的她頂著一頭蓬松銀灰紫色的短發,劉海將睡目遮蔽,在街樓霓虹燈流光間落下稀疏流影。
立希看得入了神。
“小姑娘,中意人家的話,有沒有在追呀?告白了嗎?”
一旁熟練單手耍方向盤駕駛著這輛三菱計程車的青年女司機如是說道。顯然,這位梳著高馬尾的司機小姐履歷匪淺。
“噗......”
愛音沒忍住笑出了聲,隨后迎來的便是立希的死亡凝視。
素世則默默用手捂住嘴。
“素世......你這家伙也在笑吧!喂!”
立希沒好氣地轉過腦袋,雙手抱胸赤紅著腮幫子生悶氣。
“哈哈......好純情的暗戀呀,青春,真是美好呢。”
司機小姐望著后視鏡,爽朗一笑道。
“沒、沒有!我......燈......唉西——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立希一時被說得語無倫次,有種百口莫辯之感,而她原本就不擅長解釋這些,或許......唉......沒有的事。
“唔......rikki醬?”
燈在睡夢中隱約聽到立希的喊叫聲,她緩緩睜開睡意朦朧的眼眸。
“偷摸零......額,我們快到Ring了。”
“啊,抱歉rikki醬,我、我睡著了。”
燈意識到自己因幾日未合眼而困倦到在車上睡著,一臉歉意道。
“額,沒、沒關系的偷摸零。”
立希搖搖腦袋。
“偷摸零,你看起來很累,真的不要緊嗎?”
隨即她補充道。
“不、我不要緊。”
燈微微搖頭道,然而此刻正在發顫發飄的瘦小身軀出賣了自己。
“偷摸零,在發抖。”
靠在燈身上的樂奈感受到燈身體不止的微顫之后抬起了半睡半醒的小腦袋。
“真的不要緊嗎?是不是剛才淋雨受涼了?”
立希關切地望著燈。
“唔,好像有一點兒......阿嚏!”
燈發現自己大約的確有一些感冒征兆,或者說在她無自覺的情況之下就已經受涼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司機小姐請您改變一下行程,我們現在需要去一趟附近的診所。”
“了解~”
司機小姐嫻熟地撥轉方向盤,油門輕啟,朝著醫院方向揚長而去。
“謝謝你......rikki醬。”
燈輕聲道。
“不用謝......比起live什么的,還是......偷摸零的身體健康最重要。”
立希趕忙轉過腦袋認真說道,殊不知后視鏡上映出了她那張微紅羞澀的美麗臉龐。
不知怎的,燈感到心頭涌上一股暖流,卻有些不是滋味。
去了趟醫院,燈喜提葡萄糖紅霉素鹽水套餐,素世在一旁玩起了愛音強烈推薦的劇情游戲HeavenBurnsRed。
“soyorin~你最好了!麻煩幫我打一下五下章的boss嘛!”
此刻愛音正一邊嘿嘿唐笑著,一邊緩緩靠近素世。
“噠咩,我還在推第三章。還有,我警告你別劇透哈,劇透我就打似你!”
素世一面右手操作手機認真看著劇情,一面左手手掌抵住愛音的粉毛腦袋瓜不讓其前進分毫,抬手之間縱顯游刃有余。
“嗚嗚嗚,好——吧——”
經過一陣激烈的對抗,愛音敗下陣來,耷拉著腦袋坐在素世身旁的位置,開始著手對五下章的boss進行專門配隊。
樂奈捧著方才敲詐立希得來的抹茶巴菲縱情享受,立希則是坐在燈打點滴的位子旁,一臉嚴肅地盯著手機。
燈出于好奇,瞥了眼立希的方向,立希似乎是在line上與人聊天,看樣子是在商討很重要的事情。
原來rikki醬認真起來是這副摸樣啊......
燈覺得立希就像是姐姐一樣的家人,她忽然間這么想著。
有人默默陪伴著你,笨拙質樸。
點滴室的座椅有著柔軟舒適的皮靠墊,燈倦怠慵懶地靠在座椅中沉沉睡去。
像是喝了很烈的酒。
......
醉醺醺的,這是在哪里?
這是在......Ring?
燈光好刺眼,宛如白晝。
“偷摸零!這可是我們最后的live,在這彌足珍貴的短暫時間里你最想唱哪首歌?”愛音像是對著臺下喊,也像是對燈喊道。
“我......”
燈的雙手握緊了話筒,她猶豫了片刻,眼神堅定起來。
“我、我想演奏春日影。”
思量過后燈轉過身面對著隊友們,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
素世的指尖捏緊了貝斯撥片。
“為什么?”
她不禁質問道,犀利的眼神對上燈轉頭而來的視線。
只是令她沒想到的是,燈的眼里閃爍著亮光。那道光芒彷佛要將她眼底隱藏的黑暗角落都盡數照亮。
“因為……小祥還在醫院……沒關系的……”
燈終是有些膽怯,冒出嘴邊的竟是拙劣的借口。
“就算這樣我也不會演奏春日影。”
素世果斷地搖頭拒絕道。
“我……我好想要……小祥……我心里一直在不停祈禱......”
燈不再望著素世,她低下頭自顧自地講著。
“我希望你們能和好,希望把過去的不愉快統統都拋擲腦后......”
“我希望記憶里的春日,不要再有凜風呼號,不要再有雪刃剜心......”
“都怪我的無能與遲鈍,讓小祥素世的心均留下傷痕。所以,我無時無刻不想彌補、填充、撫平......
這個由大家心中的傷痕所腐蝕形成的,黢黑且深不見底的空洞。”
“……”
“我一直在祈禱,不論是小祥也好,小素世也好,都……能夠再一次接納......春日影。”
“這是我最喜歡的歌,我的吶喊,我的心。”
燈說完了,沒有任何多余的補充也不需要。
她很奇怪自己此刻的內心竟然如此平靜,宛如吟游詩人剛敘述完一篇平淡帶刺的史詩。
素世沉默不語,她抱著手臂低下頭。
“喂......喂喂!”
稍時的寧靜氛圍被突兀的一嗓子打斷,一旁的聲音主人立希放下殘留著少許精釀黑啤的易拉罐,搖搖晃晃地起身來到素世身旁。她將臂彎揚起后,啪的一下摟住素世。由于酒精的緣故勢大力沉,素世一個踉蹌險些沒能站穩腳跟。
“哎呀!小立希你干什么?”
“我、我說啊、素世,春日影可不是你的私有物……春日影,是屬于我們的,是屬于我們幾個共同的回憶。”
立希唇齒間呼之欲出的是麥芽酒的氣息,彌散在空氣里。
“......我知道,小立希。”
素世無奈搖了搖頭,攙扶著醉酒的立希將她帶回爵士鼓座位跟前。素世又望向燈,而燈同樣在看著她。
“小燈。”
“哎,小素世。”
“……你變得勇敢了。”
“……嗯。”
“吶吶,我和小樂奈也演奏過春日影,所以春日影也是我倆的回憶哦!”
愛音彎腰湊上來淺笑道。樂奈嘴里嚼著愛音投喂的抹茶味巧克力糖,饒有興致地望著燈。
“嗯!anon醬和rana醬也是一樣的!”
燈點頭肯定道,她那俊俏的臉龐此刻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真是的,就這一次。”
素世嘆了口氣,用蚊納般大小的聲音輕聲道。
“soyorin,love!”
迎面而來的是愛音泛著輕微酒氣的熱烈之擁。
幾人簡單準備過后,以立希的鼓棒相敲聲起頭,一陣溫和的吉他聲響起,貝斯聲亦慢奏娓娓道來。燈發現樂奈此時的彈奏方式與那一次演奏大相徑庭,似乎是參透了自己的心境一般......美與悲與易碎的溫存,流淌在她的心靈之間,化作旋律縈繞耳畔。
野良貓不懂春日影的悲傷,這是否是道偽命題。
燈定了定神。在她的心底,祥子正用鋼琴彈奏著,她一面忘情地舞指于黑白琴鍵之間,一面朝自己微笑。
“憔悴不堪的心,眼神游離不定
整個世界,獨留我一人孤身
只知一味凋零的春日
每一年冷漠附和著我
一片昏暗之中,沿著單行道前行
任憑筆尖潦草地胡亂涂抹
......
黯然神傷,卻分外美好
......
那束光芒,溫柔地帶領著
那天沒能放聲大哭的我,走出了陰影
穿越流云罅隙,陽光閃爍奪目
盈滿心房,漫溢而下
不知何時,耀眼淚珠掛上臉頰
淚痕沾濕面孔滾燙無比
你的雙手
為何如此溫熱?
......
拜托了
請你一直如此,不要放手
永遠永遠
不要放手。”
靈魂于青綠枝葉掩映下斑駁,楊槐晚櫻榆錢簇錦,熱淚盈眶。
少女攥緊的溫暖手心里,是握不住的時光。
......
后來……后來呢?
對啦!是影色舞!
微醺過后,一曲影色舞是極好的。
伴隨著沒有空氣也能聽到的宇宙大腦之音樂,五人于鋪滿夢幻浮世繪的神奇博物館搖擺起舞。
“還剩一杯茶匙的猶豫就要瀕臨崩潰
毫不介意他人言語
記憶領域遭到壓縮
就算受挫跌倒,依舊靠著
心中未被驗證的哲學,堅持振作
是連自己都無法騙過的
廉價理論武裝
……
今夜,于影色之下起舞
一無所知,亦無所求
不被任何規則束縛
只愿自由自在,恣意起舞
(贊頌今日)
必然無人知曉的夜晚
是屬于我的夜晚
即使身披星光,仍難掩哀愁
跳起前衛脫俗的影色之舞。”
如果說黑色生日是黑暗深邃的哥特童話,那么影色舞便是企鵝與三體人在四維空間一同PopPunk。
無論昨日如何,無論明日如何,在今夜絕贊的舞臺之上,請作為來賓的你定要:
縱情搖曳,忘記一切。
……
不知過了多久,周遭的空間開始扭曲變得不再真實,回憶的沙漏流速驟然飛快,熟悉的身影逐漸邁開步伐,愈來愈遠……愈來愈陌生。
徒留稀薄的鋼琴聲,鼓聲,吉他聲,貝斯聲……以及歌聲。聲聲入耳,漸次淡弱,最后消散無影。
燈溘然驚醒,座位前的伸縮餐架之上擺放著航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