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燈已入眠。高松光輕輕關上家門，準備去醫院上夜班。
來到日本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后，同事后藤友希匆匆忙忙跑來，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友希你這是？發生了什么事？”
高松光略顯疑惑道。
“你剛沒看短信嗎？令堂的病情惡化了！”
“什……什么？我……剛騎車沒法看消息，我媽現在怎么樣了？”
高松光一愣，隨后慌忙拉過友希問道。
“在icu，血管瘤導致的充血性心力衰竭！”
高松光來不及多加思考，便隨著后藤友希往急救區方向跑去。
“什么時候的事？”
“大約半小時之前，事發突然。”
兩人匆忙跑到老人所在的急救室門外，一位護士小姐朝她們鞠躬。
“高松護士長，后藤護士好！老人家目前情況緊急，松本老師他們的團隊還在全力搶救中，還望二位耐心等待！十分抱歉！”
“謝謝……
可惡，明明前兩天狀態都好起來了……為什么……”
高松光唇齒相磕眉間緊鎖，心思凝重地回憶燈奶奶前幾天的身體狀況。
“哎……令堂這病……也確實兇險，難以預料……現在我們沒換無菌服也幫不了忙，還是相信松本醫生吧，你也知道他是這方面的專家教授，而且也共事過，不會有問題的。”
后藤友希輕輕將手搭在高松光略弓起的背脊上，小聲安慰她道。
“嗯……謝謝你后藤小姐，我在這呆著就好……對了，你回去值班的時候幫我請個假吧。”
“好的，不過現在離值班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我還是陪你一會吧！”
友希擠出一絲溫柔的笑容拍了拍光道。
“謝謝……”
……
離值班時間還有不到五分鐘，后藤友希與高松光道別后躊躇碎步離開急救室走廊。
友希走后廊道內徹底闃然無聲，徒留白漆墻上時鐘分秒指針發出機械規律的“嗒、嗒”之響。
高松光身披一件卡其色長風衣，保持著身體前傾低頭雙手拱額的姿勢僵坐在長椅上，靜靜等待著……
不知過了多久，高松光依舊睡意全無，她不知道怎么就沉浸在無數回憶里……
老人家與丈夫女兒性格相仿，不善言辭卻溫和善良。這十幾年老人家均將自己視如己出，一家人和睦且充滿溫馨。
平日里每當自己上夜班前，高松婆婆總會親手做好吃的便當給自己帶上，搭配豐富有葷有素還有味增湯，湯底是用干貝、羅氏蝦干等海貨熬制的，鮮香之余略帶回甘。
就是這樣一份平凡的深夜便當，卻時常能讓一起值夜班的友希投來羨慕的目光，大大咧咧的友希總對光開玩笑說要是咱倆互換婆婆該多好，這樣我就不用老是吃泡面了。光總會嗔怪她兩句，便也跟著一道笑，順便分點食物給友希。
第二天清晨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丈夫和婆婆早已準備好了早餐，吃完早餐洗漱完畢后便能回臥室好好歇息，接送小燈上幼兒園的事便也是老太太主動幫忙，讓那段本該忙得焦頭爛額的日子變得不那么難熬。
記憶中婆婆身體一直算不上硬朗，但她本人也沒有過多提這方面的事，或許……很早的時候就……
想到這，高松光眼眶有些濕潤。
平凡日子里的點點滴滴在高松光心底閃過，她默默祈禱著。
又過了不知多久，高松光已經感到上眼瞼的沉重不住眨眼。雖然平時也定期值夜班，但工作需全神貫注，也只有下班后會感到疲倦。此刻卻有些過于安靜了，幽長走廊徒留她一人，只得扛著困意為搶救室里的婆婆祈求平安。
走廊盡頭窗戶外泛起白光，此時，急救室的門終于緩緩被人推開。只是那只推門的手似乎已用盡力氣，隨后出來的中年男子逆著晨光把腦袋埋得很低，無菌服帽檐下隱約可見一根根濕漉漉蜷曲凌亂的發絲。
“實在，抱……抱歉。”
長長的走廊像一條深邃海溝，就這樣橫亙于二人之間。
“……辛苦了……松本先生。”
“實在……抱歉……”
……
“鈴鈴鈴——”伴隨床頭柜鬧鐘的鈴聲，燈揉了揉惺忪睡眼。洗漱完畢后燈來到客廳，卻發現空無一人。燈打開手機給父母發消息詢問，卻不見回應，電話也無人接聽，如此反常這令燈有些不解。
看了看時間不早，燈顧不得那么多因為還得去上學，只得匆忙離去。
燈一路上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媽今天上完夜班怎么沒回家？就連爸也不在家，line也沒回應……為什么……”她坐在電車里喃喃自語著。
“難道……不對不對，絕對不會是那種事情，高松燈你在胡思亂想些什么？”
燈忽然有股不詳的預感，隨即立刻被自己否定。她狠狠地搖頭，逼迫自己不往那個方向聯想。
“總之，裝作和平時一樣好了。”
按捺著心中的不安，燈還是在學校完成了一天的課程，只不過心理一直堵得慌，左思右想還是和仁菜發消息稱家中有事，所以樂隊練習需要請假。
仁菜倒也爽快，沒問具體原因便一口答應了，還像個小大人似的溫聲關心燈幾句。
“nina醬你對我可不是這樣的，什么時候我請假有這待遇就好了。”一旁的桃香瞥了仁菜一眼，肘了下她后幽幽吐槽道。
離彩排還有段時間，rupa和小智剛下班正在趕來的路上。安和昴正慵懶愜意地躺在前兩天去池袋玩時抽中的chiikawa超大玩偶上，捧著手機和人聊天。
“燈醬是兼職歌手，平日里很敬業也從不缺席，上周的鐮倉live燈也和我配合默契。所以我對燈醬很放心，她偶爾請個假也是沒啥問題。”仁菜用手指輕彈桃香的腦門道。
“話是這么說，不過我上次遲到你怎么就那么生氣呢？”桃香一邊調整著她的吉他一邊碎碎念吐槽不滿。
“……你當我鼻子瞎嗎？聞不到那股熏人的酒味兒？”
“啊……啊哈哈，有、有這回事嘛？”
“當然有啊！你啥時候能把豪飲陋習給戒掉了，我對你也用對燈醬的同款態度！”仁菜轉過身來挺直腰板面對高自己許多的桃香，雙手握拳憤憤道。
“行行行，敗給你了小祖宗，我盡量改！”桃香自知理虧，只得尷尬地撓撓頭訕笑道。
……
燈放課后便火速奔向電車，但乘的是反方向，她心頭那股預感愈發強烈，莫名的恐懼與焦慮一陣陣襲來。
“絕對不是的……爸媽可能有急事吧，怎么老想著不好的事情？笨蛋高松燈笨蛋！”
燈抱著手機，指尖懸停在屏幕前的藍色小章魚頭像上。
要不要和小祥打個電話……？
可是……
猶豫片刻后還是鬼使神差點了視頻聊天，意外的是對方秒接。
熟悉的雙馬尾藍發少女映入眼簾，小祥那雙金琥珀色瞳孔才望見燈便閃過一輪靚麗鎏光。
“小燈，好久不見！我好好好想你！”
“唔、我也好、好好想你，小祥！”
祥子望著燈那張清秀卻略帶嬰兒肥的臉龐，忍不住想湊上前去，小臉快貼到平板屏幕上去了。
燈見此情景，陰郁的心情消散不少，忍不住噗嗤掩面一笑，也悄悄將臉頰貼近手機屏幕，雖然兩人這樣只能看到對方模糊放大的輪廓，卻好像真的額心相貼，兩邊都不禁發出水晶風鈴般清脆靈彩的笑聲。
兩個青澀少女就這樣隔著亞歐大陸親熱了半晌，彼此方才戀戀不舍遠離了屏幕。
燈眼翳略微暗沉。卻被祥子那雙敏銳的金瞳捕捉。
“小燈，你剛接視頻時好像有些不開心，發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說哦。”
“我……我不知怎的，心頭有股不好的預感……”
“不好的預感？”
“嗯……可是只是預感，或許是我多想的緣故……”燈小聲道，輕輕搖了搖頭。
“原來如此……我實在有些擔憂，正好最近想給自己放個假……”
祥子沉思片刻。
“這樣吧，我準備訂張明天的機票。小燈顯露這幅模樣愈是令我不放心。”
“唉？小祥……我沒、沒那么嚴重……啦……沒事的……”
“有事desuwa！”
“沒……沒事。”
燈搞不懂自己為何面對祥子那樣容易臉紅與口齒不清，真是羞死人了。明明自己在那時舞臺聚光燈下說詞流利得很，現在怎么……返倒回去了……
“哈哈哈，小燈害羞了對不對？小燈害羞的樣子好可愛~好想現在就穿過屏幕來欺負小燈desuwa~”
“嗚嗚、saki醬不、不要……不要欺負我……”
“嘿嘿，就要欺負就要欺負desuwa~”
祥子邊逗燈邊挑選著航班。
“OK，機票訂好了，明天見！”
“啊……好、好的！”
視頻結束，燈感覺臉上灼燒余溫仍未褪去，轉頭望向窗外。
小祥好強的行動力……好帥氣！燈心中不禁贊嘆道。
但還是好突然，猝不及防……
太久沒見的悸動，抑或出于心有靈犀的憂慮……
此時，燈抵達了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奶奶住院的地方。
思緒也被拉了回來。
燈按往常的探望路線朝奶奶所在住院部飛奔而去。